慕長歌皺眉瞥那老媽子一眼,老媽子臉上的心虛之色更甚,不由急忙低下頭來。
而此刻的慕長歌,卻是當真用那白皙修長且從來不沾陽春水的手指撿柴堆裡那些細小的木柴,小心翼翼的往火爐裡塞着。衆老媽子更是眼抽,此番燒火煮藥的主子,怎麼看,都像是得了失心瘋。
不久,濃濃的藥香飄出,味澀略苦,慕長歌終究是滿意的知會一旁的老媽子熄火,自己則是端着火爐上的藥罐倒了一碗藥來,端着碗便雲淡風輕的踏出了後廚。
他前腳一走,中老媽子們頓時放鬆下來,想來這主子在屋子裡做着做那,而她們站於一旁觀着,當真是心生壓力。就在方纔,見自家主子將那爐火燒得竄得老高,她們真怕這主子將這後廚都燒了起來。
而此刻的慕長歌,一襲紫衣上沾了不少柴屑,一張妖異如華的臉也布了一層黑色,惟獨他那雙修長的桃花眼,正閃着微亮的光。他是一路在別莊下人的震驚眼裡飄入雲初染所在的屋內的,而此刻的雲初染,已然醒來,並側躺在牀上,未有要動一絲一毫的意願。
隨着那道木門的一開一合,慕長歌隻身進來,修長的身影微微逆着光,讓雲初染瞧不清他的面容。但鼻子卻聞道一股苦澀藥味,她不由蹙眉。
這時,慕長歌也走了過來,並隨意掀袍坐在她的牀邊,剎那,她仰頭瞥見了他紫衣上的柴屑,還有他面上的…烏黑。
雲初染微微一怔,慕長歌卻將手中的藥碗遞近:“快嚐嚐這藥。”
嘗?雲初染大方甩他一個白眼。
這藥也是用來嘗的?尋常之人若是無病,誰願嘗藥?
見雲初染不伸手來接,慕長歌盯了一番碗中的藥汁,倒是不由猜測莫不是這雲初染嫌棄這藥汁太苦。他伸手用紫袖胡亂擦了擦額頭的薄汗,可他額頭經這麼一擦拭,倒是現出了幾分原來的白皙。
“你若怕苦,本少這就差人拿點甜品過來。”他朝雲初染笑笑,嗓音平然,說着,他便要起身,可雲初染卻眸色一動,伸手欲拉慕長歌的紫衣,卻不料這一動,倒是手臂巨疼,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慕長歌眸色一沉,急忙伸着一隻手將她的放入被褥,嗓音掠帶幾分不贊成:“你手臂扭傷,不易動。”
說着,他似乎突然反應過來,暗惱自己方纔竟然讓手臂受傷的她來接藥碗。
雲初染微微斂神,深黑的眸光再度落在他的面上打量一番,最後隨意的問:“這藥,是你熬的?”
慕長歌倒是騰然一笑,完全未有一絲一毫的尷尬,僅是大方承認:“這可是本少第一次熬藥。”
聞得這話,雲初染眸色微微一深,沉寂的心,似有道難以揮去的複雜。
親自熬的!慕長歌這廝尋常與她調侃慣了,即便說要送她衣物都未動真格,而此番,他如此對她,是爲何?憐憫她麼?憐憫她雲初染,也有這般狼狽之時?
正想着,卻不料慕長歌已經騰出一隻手來扶在了她的肩頭,並一把將她帶起,讓她順勢落在了他的懷裡。剎那,如此親暱的接觸倒是讓二人都是一震。
慕長歌的眸色有些晃動,妖異但卻略帶一層黑油的臉,也稍稍盈出一道波動,而云初染也未掙扎,鼻腔竄入的是慕長歌身上那獨特的龍涎香,安寧定神。
耳畔傳來的是他胸膛內的有力心跳,似乎又有些失衡,她不由再度吸了一口他身上的龍涎香,隨意道了句:“慕長歌,難怪那麼多女人願投入你懷,僅因你這身上的香,的確引人。”
她如是說着,嗓音緩得如一縷薄煙,難以抓住捕捉。可慕長歌卻微微回神,半是調侃,半是認真的道:“若郡主真投入本少懷裡,那麼這個懷,將永遠都是郡主的。”
聞得這話,雲初染一震,頓覺自己出詞不當,竟惹來慕長歌調侃。但她定力也尚佳,淡道:“如此,本姑娘倒真不敢要!”
說來,一個風流之人的懷抱,以前藏過無數女人,她雲初染,又何須再來湊熱鬧,徒惹不暢。
再者,她雲初染要的一向都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能給她雲初染幸福的人,必定是守身如法,忠貞不二的強勢溫潤男子,如若不然,她雲初染倒是願繼續暢遊古代,流連紅塵,成爲紅塵俗世中肆意沾染桃花,但也是最爲煢煢孑立之人。
煢煢孑立,形影相弔,只不過日後,又再可遇上如杳沉香那般的男子,那般的知己?
腦海中再度浮現出杳沉香的一切,雲初染暗自壓抑,僅是嘆了嘆,昨日裡的悵惘悲傷早已消卻,杳沉香三字,想必僅會在她心底永遠的刻下,而後塵封,而後……消散。
“先將藥喝了吧。”頭頂傳來慕長歌的嗓音,似乎比方纔低沉了些。
雲初染倒是未有心思顧忌,在他將藥碗朝她嘴邊湊來之際,她便極爲溫順的張口,最後一口氣飲完。
“本少差人去給你找些甜品來。”慕長歌緩緩將雲初染放下,力道莫名的輕柔。
雲初染蹙了蹙眉,僅道:“不用了!慕長歌,這兒,是何處?”
其實這問題,她早就想問了,只是未來得及問出口。說來,昨日嵐山遇襲,她倒是不知自家哥哥與楚亦風如何。
這話一出,慕長歌沉默片刻,朝她笑了笑:“這裡仍是烏江鎮,而此處,則是我孃親生前最喜歡的一個別莊。”說着,他那深黑的眸中凝出一道不符合他的深色:“待你身子好點,本少便帶你出屋子瞧瞧,這別莊,倒是景緻怡然呢。”
雲初染微微一怔,倒是未料到慕長歌的孃親已然逝去。以前也僅是知曉他乃慕家出了名的風流公子,也知他的手段有幾分陰烈,但卻不知他在慕家如何,不知他身邊的人如何。
一想到這兒,雲初染不由心生一抹莫名的暗歎,看來,她對這慕長歌,似乎瞭解甚少,即便是他兩次救她,她卻依然未將他真正當成朋友。如此,她雲初染是否太過絕情了?
本就是被人敬她三尺,她也能讓別人三尺,可這慕長歌連她的命都救了兩次,她卻仍站於原地,無動於衷。
剎那,雲初染眸中倒是微微盈出一分波動,擡眸望着他問:“聽說你成了元國的安陽候了?”
慕長歌微微一怔,似乎未料到雲初染會突然問起這個。
他微微垂眸一番,再擡起眸來時,面上卻如變戲法似的突然涌出了幾分常日裡的媚笑,“是啊!下月中旬,還會與元國三公主成親。”
他的嗓音極爲溫潤,柔和適度,可若是細聽,不難察覺裡面的一抹興致。說完,他便將深黑的眸光全部凝在雲初染臉上,似乎要將她的所有反應都收於眼底。
雲初染也不驚,說來,這消息她早就自鳳家之人口中聞得,但不得不說,即便這樣,如今親耳聞得慕長歌這般說,她面色卻微微一沉,心生一抹淺淺的不暢。
“既然下月便要成親,你昨日怎又來烏江了?”雲初染微微蹙眉,而後斂去心頭的一抹不暢,淡然出聲。
慕長歌眸色一動,修長的桃花眼中盈出幾分略帶深沉的笑意:“郡主似乎對本少成親一事不悅?”
雲初染微微一怔,毫不客氣朝他拋去一記白眼,嗤笑一聲:“你在答非所問。”說着,她嗓音微微一頓,朝他笑着,繼續道:“何來不暢?好歹你與本姑娘也相識一場,你若是成親,本姑娘那日定會奉上厚禮。”
雲初染的嗓音極緩,緩得帶着幾分昭然若揭的無謂,慕長歌沉了臉色,妖異如華的面上也凝出一道常人難以察覺的波動:“郡主對本少倒是漠不關心,也不問問本少對那三公主是何感覺!”
雲初染面色不變,僅是隨意瞥他一眼,待見他妖異面上的一層黝黑時,她出口的話,卻微微帶了幾分偏離:“那你對那三公主是何感覺?”
這話一出,雲初染微微一怔,倒是未料到自己真這般問出來了,但既然說出來了,她也沒有要尷尬做作之意,僅是淡然無風的望着慕長歌,面色一派從容淡漠,似乎方纔那句話,僅
是她不清不淡隨意問出,絲毫未帶特別之意。
可慕長歌卻媚笑出聲,他那修長的狐狸眼裡微光盈盈,雲初染巋然不動,淡漠的瞧着。
慕長歌卻慢騰騰的傾下身子來,一張黝黑的臉緩緩朝雲初染靠來。雲初染僅覺光影壓下,周圍空氣似乎也微微稀薄了些。
她蹙了眉,以爲慕長歌真玩心大起,欲趁她不備隨意戲弄她,正待她欲出聲警告,卻不料慕長歌的臉微微停在了離她半尺之距,道:“郡主,本少對本少的未來夫人,倒是甚爲滿意。”
嗓音柔和,嘶啞中帶着幾抹引人慾動的磁性。面上拂來他的口風,雲初染蹙眉,因他的輕佻,也因他這濃郁得化不開柔情的話。
本是一句軟呢親近之語,只可惜,這慕長歌倒是對錯人了,他這句話,若是對這那三公主說,效果應該極佳。
“慕長歌,你這話,倒是應該對着那三公主說!”雲初染定力也佳,心頭雖略帶幾分惱怒,但話語卻溫文爾雅,平緩中竟無一絲的波動。
慕長歌倒是緩緩坐直身來,垂眸瞧她,一雙修長的眸子似乎又亮了些。
“只是如今她不在,先這郡主說,也當練練口風。”他道。
雲初染當即朝他遞去一記冷眼。不得不說,這慕長歌倒是囂張,“你當真以爲本姑娘受傷,就容得你放肆?”
見雲初染話語不善,慕長歌眼角倒是微微一僵,瞥着雲初染道:“僅是玩笑之語,沒想到郡主還真氣了。你身子不好,還是切勿動氣,好生休息吧。”
說着,他便乾脆的起身來,又道:“本少先出去了。”
話落,他便端着碗轉身而去。待那道雕花木門再度被一開一合後,屋內氣氛靜默了下來。
雲初染暗自斂神,心下蔓延出幾抹莫名的複雜。她沉着神思量片刻,終究是舒展眉來,而後忍痛撐着胳膊坐起來,隨手努力的盤腿坐好,凝神運氣。
想來,後背上的劍傷雖重,若是僅用藥物調養,想必康復之日持久,所以,此番還不如忍痛運功,既能讓傷口快速癒合,也能讓手臂筋脈通暢,不至於一動便痛。
經過一日的藥膳與不時的內力調養,次日,雲初染氣色大好,已然不用繼續臥牀。
這日天色極好,門外清風陣陣。頗有幾分三月的柔和。
今日的雲初染,倒是着了一身純白的雪緞衣裙,裙角有展開的碎花,衣領則是帶有幾抹海棠花的鏽跡。雲初染對這身衣服倒是滿意,想那伺候她換衣的侍女,還說這件衣服是慕長歌那廝昨日出院子親自替她挑選回來的。
如此,她倒是心生滿意,光是看這衣服的質地,便知曉它價值不菲。
晨間待她在侍女的伺候下梳洗完畢,那慕長歌倒是搖進門來了。待他剛自然而然的坐在那圓桌旁,便有幾名清秀的侍女端來了早膳。
雲初染瞥他一眼,緩步過去坐在他身邊。卻聞慕長歌頗爲隨意的笑道:“沒想這破了一個洞而被衣鋪老闆廉價賣的衣服着在郡主身上,還有幾分入得眼。”
雲初染當即一怔,心頭霎時蔓延出一抹低怒。
低頭垂眸將身上的衣服四下打量一番,卻並未瞧見慕長歌口中所謂的洞,這時,慕長歌卻道:“還是本少幫郡主找吧!”
說着,慕長歌傾身過來翻動着雲初染的衣裙,雲初染當即蹙眉,正欲伸手拂開他,卻不料他捏着她的裙角,雙眼發光:“這兒呢,在這兒!”
雲初染不由垂眸一瞧,差點氣得一掌拍死麪前的慕長歌。
她那碎花的裙角,竟赫然有幾個小洞,這洞雖然手指般大,乍然一瞧,倒是瞧不出異常,可如今她定睛望去,卻覺那幾個大洞極爲刺眼了!
剎那,她心頭極爲不暢!她就說慕長歌這二世祖定不會對她撒銀子,如今一瞧,還真是那麼回事!
即便給她買一件衣物,也是破的!
心頭不暢,連帶面色也有些陰鬱,慕長歌卻瞥她一眼,宛若沒事人似的拉回身子坐直,修長的桃花眼彎得極細,瞧得雲初染面色一沉,更覺氣不打一處來。
“郡主這般看着本少做何?本少昨個兒出去忘帶銀子,你身上這件衣服,還是本少的那把扇子換來的呢!”他笑意柔和的道,嗓音宛若三月桃花,堪堪增了幾分令人咋舌的春水。
雲初染自然不信他的鬼話,僅是挑眉朝他笑笑,精緻的眸中帶着幾抹威脅:“哦,這般說,本姑娘還得謝你了?”
慕長歌笑笑,“郡主是得謝本少!昨日郡主昏迷,也是本少不辭辛苦的將郡主一路抱下嵐山的,若論起謝來,郡主欠本少的太多,已然謝不盡了。”
聞得這話,雲初染斂神朝慕長歌微微一笑,面容收起了幾分怒氣,增了幾分清雅決絕。她朝慕長歌望去,眸光淡緩微微的落在慕長歌那領口大開的紫衣上,漫不經心的道:“慕長歌,在本姑娘面前,你倒是看不懂臉色。”
慕長歌被雲初染盯着略微不適,不由伸着修長的手指攏了攏領口,擋了點春光:“郡主這話,怕是不妥!既然相識一場,何來看臉色一說?這豈不是見外了。”
說着,他見雲初染面上的笑意更深,他那修長的眸子一動,妖異如華的面上涌出一抹心虛來。
可正待他打算做到旁邊那根凳子也好離遠雲初染,卻不料雲初染突然起身傾來,伸手便毫不留情的朝他的衣服抓來。
他騰然一驚,以爲雲初染此番被他激怒了,要對他霸王硬上弓,他急忙捏緊衣服領口往後仰去,卻不料措手不及合着凳子一起摔在了地上。
圓凳倒地的聲音拔地而起,屋外的侍女頓時一震,待她們急忙跑近屋子時,瞧着面前的情形,差點傻眼。
只見昨日還在牀上躺了一天的病弱女子,自家主子還冒着燒掉整個廚房的危險用從來不沾陽春水的手替她熬藥,而如今,這女人竟騎坐在了自家主子身上,而自家主子那表情,儼然一副受欺凌的模樣。
霎時,衆侍女呆住,她們家意氣風華,風流不羈的公子,何時這般軟弱了?如今淪落到替女人熬藥的份上不說,此刻還要被欺凌?
“滾出去!”這時,一道中氣十足的吼聲橫空而來。
衆侍女頓時一個哆嗦,急忙乾脆的轉身就竄出了屋子。
此刻的慕長歌,倒是心生怒氣,雲初染則是完全不顧他面上的不暢和僵硬,僅是伸手將他身上的紫衣撕爛了幾塊,最後,她但是雲淡風輕的自慕長歌身上爬起來端坐在自己的圓凳上,見他仍是躺在地上不動,僅是揚着一張怒氣盈盈擔憂僵硬抽眼的臉望着她,似是氣得不輕。
雲初染笑笑,大方彎身,伸手到他面前,溫婉如風的道:“本姑娘手也不知輕重,竟撕爛了些慕大公子的衣服,想必慕大公子心胸寬闊,定不會與本姑娘計較吧?地上涼,來,讓本姑娘拉你起來。”
既然他說她欠他的已然還不清了,既然他此番竟以破衣羞辱她,那她倒是不介意再多欠他一件衣服,更不介意毀了他的衣服羞辱他!
說來,她雲初染雖一向吃軟不吃硬,但也仍是有幾分忍耐心,此番這般對慕長歌,僅因他實在太過囂張,已然觸到她的底線了。
慕長歌抽着眼角,僵着神色,良久,待雲初染欲耐性耗盡收回手時,他才斂神抓住她的手,而後起身來再度坐在了自己那根圓凳上。
雲初染笑笑,雲淡風輕將手自他柔和的大掌裡掙脫出來,而後略微興致的轉着眸光將他身上破了幾大塊的紫衣打量一番,只覺以前這妖嬈紫衣僅是遮不住胸膛,而如今這紫衣,倒是連胳膊都露了幾塊,胸膛更是春光大泄。
“郡主此番撕了本少的衣,該如何?”此刻,慕長歌面上的怒氣倒是減了不少,嗓音僵硬,但卻帶着幾分令雲初染詫異的無奈。
雲初染笑笑,細細斟酌着他的用詞,隨意道:“能如何?慕大公子那麼多紫衣,再回去換一件足矣。難不成慕大公子此番想讓本姑娘當場賠你一件?”
慕長歌眸色一晃,先前是眼角抽,這次卻是嘴角僵了:“本少甚少來這別院,這別院里根本就無本少可穿的衣物!”
雲初染眉宇一挑:“意思就是你慕大公子現在就你身上這件衣服,未有其它可換的了?”
“此番來得及,未顧着備衣衫。昨個兒出去替你置的衣,也是本少那把扇子換的。”他僵着嘴角道。
他此番倒是未誇張,僅因此番的確出來得急,連銀票都未帶,如今來這別莊,也不好向別莊這些下人要銀子。另外,本來替她置辦衣服就想來個霸王,企圖用武力讓掌櫃的妥協,但如今楚亦風與雲斐傾皆在烏江,並每日派出大量官兵尋找雲初染,他怕打草驚蛇暴露行蹤,才以擅扇子抵擋,以安然無事的換回她身上這件衣服。
雖說這白衣裙角有幾個洞,但卻絲毫不影響其質地,如此,她究竟有何不滿的,竟還撕了他的衣服!
雲初染也微微一怔,細細打量一番慕長歌的臉色,倒是未見詭異之處。
“真的?”真沒衣服可換?
雲初染挑眉,嗓音仍是略帶幾分不信。
慕長歌抽着眼角點頭,修長的桃花眼卻突然帶出幾分笑意:“是啊!若是本少未有衣服可換,就只有這副樣子出去,外面的侍女僕人,怕是更要胡思亂想了。”說到這兒,他興致似乎又莫名的高漲了一分,道:“說來,她們將本少與郡主胡想在一起,本少,也不介意。”
聞得這話,雲初染眸色微微一深,再瞧他那副桃色媚笑的模樣,差點就劈頭罵道:你令堂的,你不介意,她介意得很。
雲初染斂神,瞧着慕長歌那副模樣也不是辦法,如今,她倒是有些後悔撕他的衣物了。
而慕長歌瞧着雲初染眸中的波動之色,倒是慢騰騰笑開:“唉,郡主倒是別看本少了,小心本少一喊,外面之人皆要以爲郡主真乃登徒女了。”
昭然若揭的調侃之語,迫得雲初染將眸光自他身上收回。
“你先等等!”她垂着眸淡道了一聲,說完,她便緩然起身朝門處走去。
慕長歌一愣,道出聲來:“你要去那兒?”
雲初染頭也不回的道:“既然你替本姑娘置了一身衣物,本姑娘也得替你置一身啊。”
慕長歌當即起身,妖異的面容猝然帶了幾分凝重:“此番,郡主不可出這別莊。”
走至門邊的雲初染終究是回眸朝他一望,雲淡風輕的道:“本姑娘何時說過出別莊了?你以爲本姑娘還想破費在外面給你買件新衣?”
呵,他倒是休想!
此番雲初染出得門外,倒是無暇顧及門外的假山溪流,綠樹矮草齊齊相映的美景,僅是繞過假山尋見一個僕人打扮的男子,再瞧其身形高矮與慕長歌相差不多,便攔住他出聲問:“你們主子差我過來向你要身衣服!”
說完,雲初染見他目瞪口呆,似乎詫異住,不由暗自斂神,補了句:“他此番來得急,未備多餘衣衫。”
此番的小廝,倒是全然未聽見雲初染後面那句可有可無的話,僅是急忙點頭,轉身便飛快的跑遠。
雲初染暗自咋舌,回神過來已然不見小廝終於,她蹙着眉於原地稍稍等了片刻,便見那小廝捧着一套全黑的衣服跑了過來。
“給!”他將衣服遞到雲初染面前,略帶幾分累過後的喘氣,可他臉上,仍是帶着幾抹無法隨意降下去的震驚。
想來也是,一向鮮少來這別院的主子,一向衣着精貴奢華的主子,今兒竟差人說要他貢一件衣服出來,以供換上,他此番,怎能不震驚,真能不詫異。
此番說是心頭有幾分受寵若驚,倒是也不爲過。
雲初染則是暗自斂神將小廝手中的衣物接過來,道了聲:“嗯!”說着,她也不顧小廝的面色便悠然轉身,邁着細步回來,並在廂房門外那些侍女抽動僵硬的臉色中入得廂房,並極爲自然從容的合上了門。
“這麼快?”慕長歌此刻正坐在桌旁吃着桌上的糕點,妖異面上掛着幾抹來不及斂去的高興。
待他的眸光觸到雲初染手上捧着的衣服時,頓覺嘴裡還來不及嚥下的糕點也不香了。
雲初染走近坐下,將手中黑衣遞到他面前:“換上吧!”
慕長歌終究是沉了臉色。挑眉極爲嫌棄的盯着那套黑衣,“你要本少穿下人的衣服?”
高貴如他,自傲如他,他慕長歌,一向驕縱慣了,豈能自降身份的穿下人的衣物!
方纔她出去,他還以爲她定要想辦法替他弄身衣服來,就連她會給銀子給別院的侍女,吩咐侍女出去爲他置辦衣服的可能性都想到了,可他卻唯獨未想到,這女人竟大膽到隨便要了一個下人的衣服讓他穿!
“怎麼,不穿?本姑娘連這破衣都穿了,你就穿不得這粗布麻衣了?”雲初染也是眉目一挑,嗓音雖帶着幾抹溫緩,但其中的威脅之氣,卻不容忽視。
見狀,慕長歌眸色微微一深,仍是不滿。
雲初染耐性微微耗盡,瞥着他道:“還是不願傳?莫非,你是想讓本姑娘服侍你穿?”說到這兒,雲初染眸中頓時掠過一道微光,淡笑道:“說來,本姑娘已經欠了你這麼多,今兒服侍你穿回衣服,也是自然!”
一聞這話,慕長歌終於不淡定了,雲初染的性子,他也知曉,此番她能這般說,那就一定敢這樣做。
他蹙着一雙桃花眼接過雲初染手中的黑衣,妖異如風的面容帶着幾抹不暢:“你這女人,當真是悍婦!若你下月隨本少去了慕家,想必慕家這下要熱鬧了。”
說着,他便緩緩起身走至牀邊,並揹着雲初染開始解着腰間的白玉帶。雲初染壓抑的瞪大眼,腦中倒是全數忽略掉了慕長歌方纔的那句話。
眼看慕長歌已然解開他腰間的白玉帶,雲初染措手不及,更是瞪大了雙眼,這時,她卻見慕長歌頓時回頭過來吵她嗤笑一聲:“郡主,非禮勿視!”
她頓時回神,眸色稍有幾分不自然,而後便背身過來,還了一聲:“若是你知禮,就不該在本姑娘面前如此無禮!”
慕長歌倒是未再說什麼,僅是迅速換好了衣衫,可不得不說,這下人的衣服穿在身上,雖折了幾分他的俊美,但卻包藏住了他的不羈邪魅之氣。
而慕長歌對這身衣服,顯然極不滿意,不僅是這衣服的質地不夠上乘,磨得他的皮膚隱隱不適,光是瞧這走到哪兒都能一眼認出的下人服侍,便已然將他高貴的身份折到了地底。
“郡主此番,倒是真爲難住本少了。”再度坐回雲初染旁邊,慕長歌嗓音也微帶了幾分低沉,但若是細聽,不難聽出其中的幾分無奈。
雲初染將慕長歌上下打量一番,眼角也是微僵。
說來,她平日裡倒是見慣了慕長歌着紫衣,一副風流魅惑的樣子,雖說帶有幾分翩翩如玉,但他那副領口大開,春光大泄的模樣卻與邪氣掛鉤。而如今瞧得他一襲粗布麻衣,且衣服乃他從未着過的黑色,乍然一瞧,倒是令她心生咋舌。
看來,那‘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的千古名言,當真不假,即便像慕長歌這樣天生的媚骨,也免不了被衣服影響,從風華頂端跌下雲海,成爲不起眼的一族。
“如何?郡主倒是評評。”見雲初染只顧打量他,也不說話。慕長歌蹙眉望來,問道。
雲初染暗自斂神,精緻的面上帶着幾抹雲淡風輕。
“甚好,至少不露春光。”雲初染隨意道出幾字,嗓音柔和無波,清淺得宛若一汪靜譚。
慕長歌微微一怔,面色猝然黑了。
後,待雲初染與慕長歌在別院裡用過午膳,慕長歌便提出立即動身前往元國。
雲初染暗自思量,最後終究是同意。雖說原本計劃待烏江堤壩修築完好後再隨慕長歌去元國,但如今自家三哥也在烏江,她倒不如先讓她家三哥監督修築堤壩,而她,則是跟着慕長歌去元國,也好尋到夜刖夜魅以及秋宛等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