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雲聽到窗外有些響聲，也猜到是那個表姐在外面偷聽，不過她也沒搭理這位表姐，只是面上帶着笑打量着這位二舅母。
李氏倒是鎮定，臉上連一絲紅色也不顯，就像是剛剛那個提出把自己兒子過繼過來轉眼又被打臉的不是她一樣。
顧念雲看着這位二舅母的這樣表現，倒是反而放下了心中的輕視。就光是這份唾面自乾的本事，就是不容人小視啊。
聽到李氏提起孃家母親，顧夫人笑了笑，一副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樣子開始詢問起母親的身體。李氏也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一樣一拍腦袋：“喲，您瞧我這記性，這次我來可是帶着十幾封信呢，一會兒回去了就給您送過來！”
“這倒是不急。”顧夫人從顧念雲手裡接過茶盞，輕輕地吹了一口氣，“先說說你們的打算，我瞧着珍珠的模樣也是不差，出身雖然差了些，不過最近幾年選美人倒也不怎麼重視這個。”
“不過，下次選妃大概要明年開春，這段時間二嫂是怎麼打算的呢？”
李氏趕緊陪着笑臉，過繼的事情雖然重要，可是把女兒送進宮中去搏個前程也是重要：“這還得麻煩她姑姑您了，我們這丫頭畢竟是從邊疆回來的，那邊等閒連個官家小姐都看不到，倒是慣得她跟個鄉下丫頭似的，哪裡比得上大小姐這通身的氣派？”
她臉上的笑容越發深：“還想求夫人您給求個宮裡出來的嬤嬤來幫忙教一教……還有女先生，珍珠琴棋書畫什麼的還沒曾學過。”
“這倒是我這個當姑姑的應該做的。”顧夫人喝了口茶，準備送客了，“不過這事兒不急，左右也不差了這幾日。我看你們長途跋涉也倦了，我就不耽誤嫂子休息了。”
聽到這話，李氏心裡知道顧夫人是不耐煩看見她了，趕緊起身。
雖然名義上她是顧夫人的二嫂，可是一來不過是庶出，二來她丈夫又沒有個官身。先前李氏大姑子小姑子地亂叫，無非是以爲過繼是十拿九穩的事兒，可是現在顧夫人既然有了身孕，她態度就不敢這麼大喇喇地了。
“您好好休息！我先去換個衣服，晚上再打發兩個孩子來給您請安。”
“不必了。”她這話還沒說完，顧夫人索性是連請安的要求都拒了，“嫂嫂您也知道，我這年紀不小了，懷上這個之後這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連家務都靠雲兒操持，我收到信的時候就讓丫環把春水居收拾出來，那是個三進的院子，想來夠你們住了，你就好好地帶兩個孩子就行了。”
李氏臉色變了變，顧夫人這話，表面上免了兩個孩子請安來回跑，實際上卻是擺明了一副不想多管她們的樣子。
想到這，她不禁有點後悔，要不是當初一路上被女兒攛掇着，她也不至於這樣急！哪怕先說些閒話，早晚會知道顧夫人懷孕的消息，也不至於上來就不招人待見！
李氏本來還想說自己能幫着顧念雲理事，現在也不敢再開口，只得又問了幾句顧夫人的身子，有些訥訥地下去了。
出了門，李氏轉個彎，正看見自己的女兒葉珍珠還在一邊窗下偷聽，趕緊三步兩步走過去，一把拽住她拖出去院子。
她早就沒有了在顧夫人房間裡的和藹，惡狠狠地用力打了兩下葉珍珠：“你居然還學會聽窗根了，跟誰學的？教你十幾年，連人家大小姐一根頭髮絲兒都比不上，倒是被那個姨娘帶了幾年，什麼下作玩意都學會了！”
葉珍珠咬着嘴脣，不掙扎也不躲閃，只是恨恨地瞪着李氏。
“要不是你一路攛掇着我，今兒何苦叫那母女倆這麼作踐？”李氏恨恨地打了葉珍珠幾下，直覺得出了氣，“別以爲你入宮了就沒事了，要是你弟弟沒有結果，你就老老實實地嫁個大官做妾，進宮想都別想！”
“顧夫人都懷孕了？娘你還想給弟弟找什麼結果？”葉珍珠被打到痛處，忍不住掙脫開來，“再說了，就算是這一胎不是男孩兒，大伯家還有個兩歲男孩兒呢，憑什麼過繼咱家寶兒？”
“死丫頭你居然還敢頂嘴？”
李氏看了看周圍，見王嬤嬤正領着葉寶兒走回來，這才恨恨地住了嘴，重新換上那一張笑臉：“這位嬤嬤，多謝你帶着我家寶兒玩。”她摸了摸袖裡的暗袋，想起今天在顧夫人面前的遭遇，忍痛掏出了一塊比較大的銀錁子遞過去，“不值什麼，請嬤嬤喝口茶。”
王嬤嬤收下那塊雕成花生形狀的銀錁子，臉上笑容沒有絲毫變化：“行李早就着人送去春水居了，夫人這一路一定已經累了，不如帶着小少爺小姐先回房沐浴休息一番？晚上有什麼想吃的菜，只管吩咐丫環去點去。”
這話聽起來客氣，可是事實上李氏哪裡敢去點菜？還不是做什麼吃什麼？
而且，王嬤嬤這話裡話外的意思來看，顧夫人顯然並沒有要和孃家二嫂，還有侄女侄子一起吃飯的意思。
“好的好的，那就煩勞嬤嬤帶路了。”
王嬤嬤只微微欠了欠身做行過禮了，轉身走在了前面。
她剛剛分明就看見李氏狠狠打了自己閨女幾下，不過她可沒心情管這一家子的事情。千里迢迢的連個兒子都帶過來，也不怕路上出點什麼事，還不是惦記着顧家這金山銀海一樣的家產？
一路把李氏母子三人帶到了春水居，城府沒那麼深沉的葉珍珠當時就變了臉色。
這春水居並沒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恰恰相反，房子看得出是新翻過的，清一水的正陽房，連室內的牆壁也是新粉過的，窗子上的輕紗也是上好貨色。傢俱更是成套打造好的黃花梨，一點毛病也挑不出來。
可是問題就在於，從顧夫人所在的正院一直走到這春水居，足足走了幾乎有一刻鐘的功夫。
這麼看來，這裡應該幾乎是這顧府大宅裡最偏遠的地方了。
“我們夫人已經安排了一等二等丫環各兩個，並粗使丫頭婆子各兩個，如果不夠使喚儘管開口便是。”
“哪裡還能不夠用。”李氏面上笑呵呵地和王嬤嬤說着，可是心裡卻幾乎要罵出聲來
，“夫人安排得這麼周到，我們哪裡還有什麼不夠用的？”
當着明顯是顧夫人親信的王嬤嬤，不管是李氏還是葉珍珠都不敢說什麼，直到送走了王嬤嬤，把跟前的丫頭都遣下去，李氏一下坐在榻上。
“我這大姑子如今倒是出息了！”她咬牙切齒地說着，“和自己府裡的姨娘們倒是和軟，連庶女和嫡女搶男人的事情都做出來了，結果對自己孃家人看得這麼緊！”
把她的院子安排得這麼遠，又吩咐了不必請安，簡直就相當於直接告訴李氏，好好地待在院子裡別亂走動！
她看着葉珍珠，只想上去打一頓女兒出氣。可是聽見院子裡丫頭走動打掃的聲音，又不敢這麼做。
“以爲她懷胎了就能如何？這胎是男是女不說，能不能順順當當生下來還不一定呢！”
“娘！”
聽見李氏這麼說，葉珍珠哪怕是再不喜歡自己這個娘也不得不出聲：“您說什麼呢！”
被她這麼一叫，李氏朝窗外看了看，也不敢再說什麼，轉身開始收拾行李。
窗外的丫頭婆子依舊在灑掃，似乎什麼也沒聽到。可是後窗處暗雪卻悄悄地直起腰身，鳥兒似地靈巧得出了院牆，這才慢慢地往清涼軒走去了。
等她回到清涼軒的時候，顧念雲也已經從顧夫人處回來了，聽了暗雪的報備，冷笑一聲：“這倒是每一日安靜了，剛送走了個顧玉柔，這倒是一下子來了三個！”
“小姐千萬別這麼想。”念雲用熱水投了帕子遞給小姐擦手，然後又端過了一盤嫩紅可愛的荔枝，親手剝皮放在一隻玉盤裡，“這雖然說是夫人的孃家親戚，可是我看夫人也沒什麼親戚情分的樣子，不然怎麼會安排到那春水居去？”
“就是！小姐，這哪裡用得着您煩心？等我囑咐幾個丫環婆子就能把那院子裡看得好好的。”玉珠也取了團扇過來輕輕給顧念雲扇着。
現在天氣雖然還是熱，可是早晚已經漸漸涼了，女兒家最是怕貪涼，清涼軒裡已經不用冰了。幸好這院子是臨水而建，總還是清爽宜人。
“你聽聽暗雪轉述的那話？”顧念雲冷笑了一聲，“那對母女你們千萬吩咐好了人給我盯好了，狼心狗肺的東西，我那個二舅母這是在打着想叫我孃親滑胎的主意呢！”
聽她這麼說，幾個丫環都是吃了一驚。不過再細細思量，正是像顧念雲說的，這話可不是就這麼個意思？
暗雪當即單膝跪下：“小姐千萬不必擔心，閻羅大人今日曾經又吩咐了兩個暗樁來保護小姐，我吩咐其中一名去看着廚房也就是了。夫人那裡還有暗香，一定能保得夫人萬全。”
冷不防提起這件事來，顧念雲纔想起那天辰舟說的話，她搖了搖頭，似乎這樣就能把那人從腦子裡趕出去似的。不過，卻只有越發想起那人那天說的話……
“不管你與我不共戴天也好，還是你恨我也好。顧念雲，你是我衛辰舟看上的女子，不管什麼條件，我都不會讓你嫁給別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