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淨沙老魔的笑聲穿破雲霄,來到陸長安的耳邊,猖狂無比。
陸長安絕望的笑了笑,輕聲道:“果然是一場幻境麼?”
天空中的血雲漸漸退散,露出晴朗澄澈的藍色。
“徒兒,回來吧,我在魔族等着你。”
淨沙老魔的聲音漸漸消散,陸長安捂住不斷流血的胸口。他緊緊的抿着嘴角,匕首距離他的心臟不及半寸,若非他早知淨沙老魔詭計多端,將自己的五臟六腑強行移位,他早已經死在這一擊之下。
可是活着,還有必要麼?
“轟隆——”
只聽響徹天地的一聲巨響,天空之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溝壑,將地上的陸長安吸了進去。
幻魔之境破了!
陸長安鬆了一口氣,身上的疲憊襲來,一下子昏了過去。
幻仙閣,大殿之中。
青柳盤坐在地上,靜靜地思考着近來發生的事情。
幻老頭鐵了心的要收她爲徒,整日裡忙着如何辦一個隆重的拜師大典,風華被他叫去當了免費勞力,宿夏與畢方私下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都幹了些什麼,而老槐樹和忘川則是忙着爲陸長安配冥毒的解藥。芍藥師姐做了不少飯菜給琴師,琴師經不住兩個徒弟的勸說,最終答應先去休息一日,再來守着陸長安。臨走前還吩咐青柳,要小心照看着,有什麼事情就去找他。這樣看來,彷彿只有她和小白無所事事。
青柳漫不經心的打量着整個幻仙閣大殿的另一個活物,卻見他依舊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當初的陸長安可是一副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姿態,轉眼間就變成危在旦夕,連牀榻都沒有的可憐男人,可真叫人唏噓。幻老頭死活都不讓陸長安離開這個大殿,也不允許風華在幻仙閣佈置牀榻,所以直到現在,陸長安也沒有一個病人應有的待遇。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你胡說!”
躺在地上的男人突然坐了起來,雙眼佈滿血絲,身上的傷口因爲他的劇烈動作而扯開,滲出鮮紅的血液。
青柳被陸長安嚇了一跳,隨後驚喜的問道,“你醒了?!啊,太好了!”
陸長安瞥向青柳,眼神凌厲,他的聲音乾乾的,有些嘶啞,“你怎麼在這裡?”
“我……我……”青柳被陸長安冷漠的眼神嚇得往後縮了縮,雙眼上的血絲讓她心頭一跳,想起他時不時會出現的那雙血眸,心中更爲擔憂,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陸長安想起在幻境,青柳奮不顧身前來相救的場景,語氣緩了下來,“你沒事就好。”
青柳這才緩過神來,想起陸長安剛纔的問題,小心翼翼的說道:“師父去休息了,讓我來這裡照顧你,那個啥,陸長安,你能說話了?你的眼睛……沒事吧?”
陸長安點點頭,面色蒼白的笑了笑,道:“我沒事。小妖,我渴了。”
“啊……沒事就好,”青柳便放下心來,起身走向殿外,“我去給你找水,你等一下。”
陸長安望着青柳離去的背影,眸色深沉,縱然她喜歡的是阿桃,她也沒有任何的錯。也許他應該慶幸她沒有忘了那個白衣飄飄的上神,反而千里迢迢的來尋他。若是隻有一個他,若是隻有一個乾淨美好的陸長安……陸長安閉上雙眼,他如今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琴師,如何面對小妖了。或許,看着他們幸福就好了,陸長安想道
,若是他毀了阿桃,那他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他無奈的看着身上大大小小無數傷口,有的已經漸漸癒合,結出了血痂,身上的衣袍卻很乾爽,除卻傷口裂開沾染上些許鮮血,倒也十分乾淨合適,但卻並不是自己的衣物,倒是與琴師衣服的款式頗爲相似。
“陸長安,水來了。”青柳端着一隻白玉碗,一路小跑着過來,到了陸長安身邊便將手中的白玉碗遞了過去,“幻老頭這裡沒有熱茶,這個是今天早上芍藥師姐送給師父的茶水,你試試?”
陸長安伸出左手接了過去,青柳瞥見陸長安黑色的袖口處有一片水漬,奇怪道:“陸長安,你的袖子上怎麼會有水……你的傷口裂開了?!”
青柳小臉瞬間煞白,奪過陸長安手中的碗,用力一撕,“嗤啦——”絲綢袖口便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露出陸長安滿是鮮血的手臂,青柳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
陸長安尷尬的捂住手臂,往後縮了縮,卻又被青柳抓了回去。
“你怎麼都不說一聲,失血過多會要人命的!”
青柳從懷裡掏出老槐樹給她準備的傷藥,小心的灑在陸長安裂開的傷口上,陸長安有些不自然道,“小傷而已,沒事的。”
青柳瞪了他一眼,撕開他的另一隻袖子,小心翼翼的塗上了傷藥。陸長安無奈的笑了笑,怔怔的看着她認真的模樣,烏黑的秀髮從她的耳邊滑落,額前的碎髮遮住了她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尖泛紅,煞是可愛。陸長安心中暖暖的,忽然想起幻魔之境裡的那一幕,似是不經意間問道,“小妖,你喜歡阿桃嗎?”
“我喜歡這樣的師父。”
自從青柳用問情湖水測試到她與琴師並無前情糾葛的時候,她對琴師便完全只剩下師徒之情。或許她之前存在過這樣的心思,但芍藥師姐對琴師的感情讓她早早的掐滅了這絲念頭。
只是陸長安問這個幹什麼?
陸長安眼神一亮,這是不是說明小妖並沒有記起那些事情,而他還有與她再續前緣的機會?陸長安輕笑,問道:“小妖,你還記得以前嗎?”
青柳上藥的手頓了頓,疑惑的看向陸長安,“以前的事情?我遇到師父之前一直在妖山上,那些回憶很美好,當然記得了。”
“在妖山以前的事情呢?”
青柳怔了一下,低下頭去,“你問這個幹什麼?”
陸長安輕聲道:“沒什麼,我想知道。”
青柳搖頭,“我都不記得了。”
“陸長安,我就是一棵很普通的柳樹妖,那些過去的事情我不記得也不願意主動去挖開他們,現在的日子也挺好的。”
青柳收拾好陸長安的手臂,停下手中的動作,認真道:“有些時候,人不一定非要活個明白。那些讓你難過的事情,一直記得不累嗎?”
陸長安迎上青柳的眼睛,同樣十分認真,“若是有些人你不捨得不願意忘記呢?你也不肯去尋找嗎?”
青柳突然有些慌亂,那個時不時出現在自己心裡的白衣郎君彷彿一下子消失了,那些她在漆黑冰冷夜裡的堅持彷彿突然失去了意義。她從未想過放棄他,她只怕自己不夠幸運,遲遲找不到他。
青柳沉默了,陸長安眼神飄忽着,緩緩說道,“我的記憶被封印了,但我能夠在冥冥之中感受到,我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丟失了,所以我想問問你,是否記得以前的事情,能否幫我
找回她。”
青柳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地說道:“我的以前跟你的以前有什麼關係嗎?我只是一個柳樹妖罷了……”
“可你是一個身負生死印的柳樹妖!”
大殿之外忽然傳來一句嬌媚的女聲,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你來幹什麼?”陸長安的聲音頓時變冷,臉色微寒。
“夫君,奴家來看看你。青槐他們不知怎麼把你拐到這裡,奴家是擔心你纔過來的。”墨姬笑着進了大殿,早先聽胡媚兒說長安大哥昏迷不醒,進了幻魔之境生死未卜,急急忙忙趕過來卻發現他似乎並無大礙,只是這小樹妖分外扎眼。墨姬想起淨沙老魔在她臨行前的吩咐,便嫵媚一笑,小聲道,“夫君,你沒事就太好了。只是眼前的小樹妖來歷不清,怕是心懷詭異,夫君還是小心些好。”
青柳將傷藥收好,懶洋洋的起身,聲音淡淡的,“我出自妖山,何有來歷不清一說。至於什麼生死印,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姑娘就別操心我這點小事情了。再者,我若是心懷詭異,你夫君怕是早已經命喪,還望姑娘你不要來惹是生非,血口噴人。”
陸長安瞥了一眼墨姬,“我早就跟你說過,我不是你的夫君,與你毫無干系,小妖的事情同樣與你無關。”
墨姬輕笑,胸前的雪白在淺藍色的薄紗下若隱若現,藍色的長裙曳地,勾勒出她玲瓏的身軀,紅脣輕啓,聲音甜酥入骨,嬌嗔道:“夫君,你這是何話?我與你賭氣離開是我的不對,不要生氣了,奴家以後都乖乖聽你的話。”
“滾!”
陸長安冷漠的盯着墨姬,聲音冰冷。
墨姬的笑容僵硬在嘴角,雖然心有不甘,但卻不敢與陸長安正面衝突,“既然夫君身體不適,那便多多休息吧。生死印的事情,便交由奴家來處理吧,夫君不要太過勞累,奴家可是會心疼的。”
墨姬的眼神掃過青柳,微微頷首,轉身離開了大殿。
陸長安眉頭緊皺,他竟然忘了生死印這回事。青柳身負生印,想必一定與鬼族的某位大能有關係,可到底是哪一位呢?他爲什麼要給一個普普通通的樹妖種上生印?還是說,他早已經知曉了她的來歷?
“小妖,你告訴我,你身上的生印是怎麼來的?”
“什麼生印死印的,陸長安,你能不能不要跟那個臭女人一樣疑神疑鬼?”青柳看到陸長安皺起的眉頭,愈加不滿,他憑什麼依靠那個女人的一句話就認定她身上有生死印,於是青柳氣呼呼的說道:“哦,我錯了,那不是臭女人,是你的娘子,行了吧?”
“別鬧,你快告訴我,你身上的生印到底從何而來?”陸長安緊緊的抓住青柳的手腕,臉色凝重,“你之前在鬼族待過嗎?”
青柳用力掙開陸長安,“你才鬧!陸長安,我說沒有就沒有,你爲什麼肯相信那個女人的一句話,就不願意相信我的解釋呢?是,她是你的娘子,與你關係匪淺,你相信她理所應當。但是陸長安,你可以相信她而不相信我,但你不可以把她的臆測強加到我身上,我的事情與她何干,又與你何干?”
說到這裡,青柳忍不住紅了眼眶,委屈的掉下眼淚,陸長安伸手去安撫青柳,卻被青柳躲開,她紅着眼睛大聲吼道:“陸長安,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小妖……”陸長安看到青柳跑出了大殿,連忙起身,踉蹌着追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