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媧天府是一方獨立的小天地,裡面如同一個真實的世界,卻又遠遠不是真實的世界,因爲她太過美麗,太過慈祥,如同一位衣着華麗眉眼帶笑的母親,溫和的對待每一個進來的孩子。
陸長安盤坐在草地上,任青柳躺在她的懷裡熟睡。長長的睫毛垂落下來,形成一片好看的陰影,臉色帶着些許紅潤,嫣紅的脣瓣噙着幾分笑意,彷彿在做什麼了不得的美夢。平日裡那股機靈勁消失不見,只剩下這安靜的過分的模樣。
陸長安忍不住皺起眉頭,已經兩天了,懷中的這個小人卻彷彿怎麼也睡不夠似的,每次下定決心叫醒她卻又不忍心打擾她的美夢。可這到底不是個辦法,如果再不醒過來,待到有其他的人尋過來,怕是凶多吉少。
“小妖,醒醒。”
耳畔時不時的傳來幾聲婉轉的鳥叫聲,花香瀰漫在每一寸空氣裡,這一切都不太真實。
“小妖,別睡了。”陸長安繼續道,輕輕推了推她的身體,卻沒有絲毫反應,陸長安不由得心驚,伸手探向青柳的脈搏,才緩緩鬆了一口氣。
難道是她的機緣?
可這機緣來的也太……太容易了些吧……陸長安不由得有些心塞。
尋常人到女媧天府來便是一件難事,若能得到一點好處更是難中加難,更何況要經歷重重考驗,可這棵柳樹卻如此淡定的睡覺便能獲得機緣!
“真是讓人羨慕的小傢伙!”陸長安寵溺一笑,輕輕撫摸青柳如玉的臉頰,如此也好,她的實力強上一分,他便放心一分。
“不是的,她不是個幸運兒。”
一道十分虛弱的聲音傳來,陸長安頓時繃緊了神經,戒備的打量着周圍的一草一木。
“誰?!”
“不用緊張,”那道仿若孩童一樣稚嫩的聲音,帶着淡淡的失落與哀傷,“我傷不了你們。”
“你是誰?出來!”
“好,你別急,我出來便是。”
一道虛幻的人影出現在陸長安與青柳面前,七八歲孩童的模樣,身着灰色道袍,手執一柄白色拂塵,憑空而立。
“我是這女媧天府的府靈,”那道人影開口,“你便是當初選定的守護之神麼?”
“什麼?”陸長安蹙眉,眼神中帶着濃濃的疑惑與不解。
府靈輕輕搖頭,“你的魂魄不全,僅剩的一部分記憶也散落了,你太弱了。”
說着,府靈又看向躺在陸長安懷裡的青柳,眼中劃過一抹哀傷,輕聲呢喃道,“柳姐姐,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天……”
陸長安被這一番話說得雲裡霧裡,卻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問道,“她這是怎麼了,已經如此睡了兩天,我擔心……”
“這是柳姐姐的機緣,她要積蓄力量,準備覺醒。”
府靈看了一眼陸長安,道,“你從天庭來,雖然忘記了所有記憶,但是以你的能力,尋找到丟失的那一絲魂魄並不難。”
“是。”陸長安十分乾脆的承認了,“我早就找到了,但是我不忍心殺掉他。”
“愚蠢!”府靈眼神之中劃過些許失望與憤懣,“你的魂魄在別人身上多寄存一日,便削弱
一分,早晚有一天會消失殆盡,到那時,你再也沒有辦法回到天庭!”
“那又如何?”陸長安淡淡道,“我又何必回去,人間也不錯。”
若要他狠心殺掉阿桃,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人間大難,你的魂魄削弱一分,到時候犧牲柳姐姐的機率便大一分。”府靈憤憤道,“柳姐姐何曾欠過你們任何東西,爲什麼……爲什麼她要……”
府靈慾言又止,旋即冷着臉道,“所謂守護之神,你何曾盡過守護職責,不過是一羣躲在柳姐姐身後的蛀中罷了!柳姐姐是瞎了眼,纔會死心塌地的去幫你們!”
“什麼守護之神?什麼犧牲?你在說什麼?”陸長安一頭霧水,心中越發的不安。
府靈見陸長安這幅模樣,失望的搖了搖頭,“你好好守着她吧,一切等她醒來再說。”
隨即,府靈虛幻的身形緩緩消散在空中。陸長安眉頭皺的越來越深,也越發的感到不安,似乎有什麼東西可以威脅道小妖,他決不允許!
可是阿桃……
時間過得很快,半月時間不過一瞬,陸長安只是稍稍的修煉一會,便等到了青柳醒來的日子。
府靈真的如他所說,再一次出現在二人面前,十分欣喜的看着青柳。
青柳疑惑的看了一眼府靈,又回過頭看了一眼陸長安,神情十分不安,“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陸長安解釋道,“這是女媧天府的府靈。”
“這麼快?一覺醒來竟然都到了女媧天府。”青柳小聲嘀咕道,那可愛的神情令陸長安不由得掐了掐她的臉頰,“誰讓你一覺睡那麼久。”
“柳姐姐……”青柳剛欲掐回去,卻聽到府靈開口,便很快的回過頭來,笑道:“府靈寶寶,你有什麼事呀?”
“柳姐姐,他是個壞人,趁你睡着了偷偷親你。”府靈瞟了一眼陸長安,淡淡道,“我打不過他,柳姐姐你看着辦。”
“……”陸長安有些尷尬,對上青柳殺人似的眼神,輕咳幾聲,“小妖,你是相信我還是相信一個小孩子?”
“柳姐姐,我不是小孩子,女媧天府存在之日,我便已經誕生了,你應該知道的。”府靈似乎跟陸長安槓上了,分毫不讓的說道。
饒是青柳對陸長安有再大的怒氣,這一句你應該知道的,也讓她把注意力全部轉移了過來。
“我不記得好多事情了,府靈寶寶,我們以前認識嗎?”
“柳姐姐,你以前都叫我阿拂的,我們以前自然是認識的,不過……反正你總會記起來的。”府靈眼神之中劃過猶豫的神色,隨後堅定道。
“那,阿拂,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白衣服的,長得很好看的男人,很會彈琴,瘦瘦高高的?”
青柳期待的看向府靈,卻又很快失望。
阿拂搖搖頭,道,“我們認識的時候你還是一棵很小的柳樹,這裡也沒有什麼白衣服的男人。”
青柳嘆了一口氣,旋即興趣盎然的道,“好吧,阿拂,認識你很開心,不過我們要去尋找我們的機遇了,你既然是這裡的府靈,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好去處?”
總歸是認識
府靈的,看起來以前的交情還不錯,能夠方便一下當然是最好不過了。雖然對於曾經青柳也很好奇,但一時半會也想不來,又何必糾結,對於這一點,青柳倒是想的很開。
“柳姐姐,待會你要進行覺醒,而他也要接受懲罰。”阿拂輕聲道,“這府裡所有的東西,因爲守護之神的失職,怕是都逃不過宿命。”
宿命,於他們而言,永遠都逃不過。
“覺醒?懲罰?”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青柳什麼都不知道,只覺得這其中大有故事,而她似乎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
阿拂沒有回答,垂下眸子,沉默了良久,緩緩說道,“柳姐姐,你身負生印,靈魂裡被下了詛咒,這是守護之神的失責,而這一失職,府中大部分的生靈都要遭殃。”
阿拂心情十分沉重,若要解決青柳的生印,有兩種方法,一種是賭上這天府所有生靈的命運來淨化,一種是由他——無盡歲月裡存在的府靈,獻祭靈魂,消去詛咒。
可他沒有辦法將第二種方法說出口,儘管他已經決定用第二種方法。
他不想柳姐姐因爲他的死去而難過,就讓他悄悄地,悄悄地把她送出去好了。
“生印?!”青柳震驚的看着陸長安,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她果然身負生印,難怪藥仙師叔說她的靈魂之中有隱晦不明的東西。
陸長安滿臉苦澀,“小妖,當初你入夢魘,我讓芍藥幫你,她便說你身負生印,纔會容易進入夢魘。生死印是鬼族的東西,你芍藥師姐不會看錯的。”
青柳有些發怔,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爲什麼……我不知道爲什麼會中生印,是一個男人……很奇怪的男人……我想不起來了……”
青柳的神色分外痛苦,陸長安輕輕抱住她,“真正錯的人是我,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她突然道,“若是不解這生印,有何後果?”
“天下亂世,生靈塗炭,再無往生。”
一字一字彷彿千斤重,狠狠地砸在青柳的心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陸長安神色亦有些苦澀,甚至隱隱約約有些後悔,爲什麼沒有殺掉阿桃,爲什麼要容忍自己的私心作祟,若是他不貪戀那一時的美好,或許,或許事情不會變的這麼糟……
“柳姐姐,你不要傷心,這些是我們的宿命。”
阿拂的聲音淡淡的,沒有一絲波瀾,“比起天下蒼生來,我們幸運得多,至少在萬年之後,我們還有一絲生機。”
女媧天府自成天地,自成輪迴,裡面的所有生靈都會受到這一方天地的庇佑,比起人間來,福澤深厚無比,而這代價……阿拂輕嘆,這代價也相當的可怕,人間有難,最先有難的便是女媧天府。
女媧天府如同一個倉庫,只要存在一日,便永遠無法逃過爲人間犧牲的命運,而最可憐的便是柳姐姐……
阿拂輕聲道,“柳姐姐,我們開始吧。”
這是逃不過的宿命,是他們應付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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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的,我是親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