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寒入了我的骨子裡。我抱着被子在牀上縮作一團，瑟瑟發抖，睜大了眼睛，驚恐地問：“你、你是妖妖王？”他冰冷的臉上，爬上一絲同樣冰寒入骨的笑意。“如何？她爲何要出賣你？”我腦子犯懵，呆呆地盯着看了他半天，漸漸地明白了他口中的“她”，大約是在說蘭妙兒。蘭妙兒居然是妖王的妹妹。更令我吃驚與惶恐的，卻是他的用詞出賣。兄妹倆的感情至此地步，蘭妙兒她竟然還真的將我帶到了妖王面前！思及此我全身僵冷得更爲厲害，與他面對面，更加說不出話來。“我在問你，你同薇薇是什麼關係？”驟然拔高的怒喝，令我哆嗦着嚥下了滿嘴的口水，心中早已被恐懼填滿。見他不耐地朝我過來，我嚇得斷斷續續道：“不、不知、道”“不知道？”他喉間逸出一聲壓抑而又無情的冷哼，漆黑的眼眸之中，盛滿噴薄的怒意，偏偏目光又分外犀利，彷彿一瞬間已經洞穿了我的心思。我也顧不上他會發多大的火，畏懼地別過頭去。然而驟然出現在我下頜的手，捏得我的下巴疼痛不已，只得隨他的動作，將頭擺正，對上他威脅探究的視線。“若你果真不知道，爲何要躲開？若不是心懷鬼胎，豈會如此？”伴隨着話音落下，他施加在手上的力道愈發大。我疼得眼睛發紅，眼裡也出現了好幾個層層疊疊又不斷錯開的他的影子。
心懷鬼胎我承認，可其他的，我沒有騙他。“我不知曉你口中的薇薇是誰，若是知曉，怎麼會受這樣的痛苦？”“痛苦，哈哈，痛苦！”他竟然哈哈大笑起來，只是等我慢慢定神看去，眼中渙散的影子重合在一處，卻發現他面上盡是嘲弄之色。下一刻。“嗤啦”兩聲在耳邊響起，包裹住身體的衣服悉數碎成片片布帛。根本就沒給我任何逃避的機會，他一手襲上來，在我的身體上肆意摸捏。與晏岑那一次糊里糊塗的雙修情形驀然涌入腦中，我試着掙扎，卻不能阻止他任何一個動作。只是當他的身子與我緊緊貼在一處的時候，我身子瞬時僵硬，卻在一剎那，有了奇怪的感覺。似曾相識的怪異感覺。他在我身上的動作絲毫沒有停過，可我現在只能察覺到，有一股對了，我想起來了！是靈氣！在他濃重的妖氣之中，藏有些許淡淡的靈氣！地宮之中靈氣充沛，我吸收靈氣已經在一呼一吸之間，成爲了自然。此刻我近乎貪婪地吸收着從他身上散發出的靈氣，思緒越發清晰，甚至連手腳都有了力氣。他的動作忽然一停，一隻大手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眼神狠戾，嘴中吐出極爲殘忍的話來。“怎麼？吸得很舒心？”他的手頓時收緊了幾分，我的否認便化爲沉悶的低吟，只能憑藉一雙瞪大得猶如銅鈴的眼睛，表達我已經呼吸苦難的現狀。可他卻絲毫沒有察覺一般。“薇薇在哪裡？”步步緊逼的追問。我苦不堪言，薇薇是誰我都不
知，如何會知曉在哪裡！但我壓根兒掙脫不了，似乎是見我嘴裡吐不出任何對他有用的話來，已然失去了耐心，將我提起來狠狠一甩。我重重摔在地上，疼痛讓我的腦子險些崩潰。但我還是慢慢地爬了起來，眼疾手快地扯過一旁的簾幔將自己的身體裹了起來。妖王一雙眸子依舊緊緊盯着我，卻沒有絲毫要過來的打算。怕他再想出什麼法子折磨我，我忙撇清道：“誠然我心懷鬼胎，但我對你沒有任何威脅。而且，我真真不知你口中的薇薇是誰，更不可能知曉她在何處。”
見他眸光微微閃動，擡起的手上，指尖躍出一團淡藍的光來，心中恐慌，他卻望着藍光，失了神。我當機立斷，見縫插針接着道：“妖王陛下，我曉得你有千萬種法子收拾我，可我不知，你就是折磨死我，也不可能找到那什麼‘薇薇’，何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呢？不如去尋真正能找到她的人，繞過我吧。”一番說下來，我額頭已經滴下些許冷汗，但我緊繃着身子，硬是裝出一副從容不迫、不慌不忙的鎮靜模樣。若是輸了氣勢，我只怕又得被他牽着鼻子走。他嘴角浮現一絲涼薄冷冽的蒼涼笑意。“薇薇不在了，你如何能苟且活着。”我陡然生出不祥的預感，果斷轉身就溜。可是自身後傳來一股極強的吸力，將我的身子猛地往後吸去。“不要！”我嚇得毛骨悚然，淒厲一聲大喊。拎住我領子的手一用力，再度將我給摔了出去。痛所有的痛都被放大瞭如同骨骼被細細碾碎了一樣的鑽心疼痛。我半趴在地上，啐了一口，腦袋往旁邊一歪，吐出一口血來。“堂堂妖王，手段居然如此下作麼？若是要取我的命，直接殺了便是。何苦坐實自己殘暴狠戾的壞名聲！”他居然殘忍得想要將我活活摔死，何其殘忍！反正我已經如此狼狽了，脾氣一上來，倔得明知自己處於下風，卻還是要逞口舌之快，贏一贏他，心中才會稍稍平衡一些。就算是死，我也絕不會讓他好過。只是，我不能這麼輕易地就死去，珞瑜還在等着我呢，我要回去等他睜開眼看一看我，纔會滿足的。思及此，雙拳緊握，我幻出一把劍來，迅速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鋒銳的刀鋒直指着他，他卻萬分不屑，一甩手，涌動的妖氣瞬時充斥在整個屋子之中，令我心神一陣恍惚。然而，便是這片刻的恍惚，他已經趁機襲了上來，擒住我的手腕，一個反轉，我手中的劍，已經對準了自己的胸口，狠狠地刺了進去。“這個死法，合你的意嗎？”他面無表情問我，語氣隨意得彷彿他拿着兩件華美的衣裙，問我“哪一件好看”一般。我心中涌上一股憤怒與恨意，死死地瞪着他。他將我的手腕輕輕一鬆，一腳將我踹開，跌落在地上之時，插在胸口的劍已經因我的法力變弱消失了，只剩下他那一下給我留下的重創。身體裡的血似乎找到了期待
已久的突破口，從胸口涌出，不肯停歇。意識越來越模糊。“把她帶去無塵殿。”我最後聽到的，是這麼一句無情地吩咐。待我往鬼門關走了一遭，卻發現自己似乎猶然身處夢境之中，不由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尚好尚好，沒有將這條命給丟掉。回過神來，我便催促着自己趕快醒來。張開眼睛，我被驚得有一瞬無神。腦子緩緩地轉動起來，先前貌似被那殘暴的妖王活活摔了兩回，後來反被他利用自己的劍，將自己弄成了重傷。這會兒，我是在哪裡？不該是暗無天日、潮溼骯髒的牢獄之中麼？這裡是腦中飛快地閃過一個詞無塵殿？這答案令我好生忐忑，但我尋思着，若是起身動作過猛，胸口的傷一定會疼得十分厲害。
伸手試探着去觸了觸，卻是一片平滑。我疑慮未消，若不是起身之時，內傷牽扯得胸腔隱隱作痛，我險些以爲那不過是我做的一場噩夢。我輕輕嘆了一口氣，轉動着脖子四處打量這空蕩蕩的殿內。陳設簡單，只是擺放的各種物事，多以深色爲主，鮮有淺色。眼眸半眯起來看去，竟是一片黑壓壓的，無端壓在我的心口，令我有些透不過氣。極輕的腳步聲響起，我耳朵一豎，分外敏覺，想着要不要躲，但不過一瞬，我便放棄了這個念頭。都被送到這個地方來了，難不成我還在指望誰不知道。不過，我卻十分訝異，且自這訝異之中，生出許多好奇與不安來。妖王爲何會願意放我一條生路？是打算真饒了我，還是將我先丟在一邊，等到合適的法子想了出來，再將我折磨致死？我不禁不寒而慄，哆嗦着打了個顫，殿門已經被推了開來。是一隻小小貓妖，見我醒了，好整以暇，直勾勾地盯着他，先是一愣，繼而反應來得尤其遲鈍一般，大驚失色露出驚慌之色，從門口跑開大聲嚷嚷道：“醒了醒了，她醒了！”我掏掏耳朵，很是無辜。我不過就是沒有任何氣息，叫他們瞧不出身份，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麼？小小貓妖的大嗓門兒漸漸離我遠去，我本身在留意着她的去向，想要竊聽看看這無塵殿裡是否住着什麼有本事的妖怪，卻聽她的嚷嚷聲，戛然而止。我預想不妙，偷偷摸摸從牀上起來，打開窗戶，準備溜走。只是窗戶外面一輪明月高懸，月色如此美好，令我心生敬仰，想要好好欣賞一番。咳咳，我當然不是因爲這個理由留下的。委實有些開不了口，面對眼前如此美色。在這美好的月色沐浴之下，在我無意打開的窗外，靜靜地立着一個人。哦，不，或許不該稱之爲人，因爲我沒從他身上察覺到任何氣息。此情此景，得於天涯淪落之同類，我本該高興的，但我高興不起來。我自己身上沒有氣息的緣由，我知曉得一清二楚。這世間，如我一般特殊的例子，再無其他。眼前之人，若非強大得已經超過了妖王晏懷之流，可以隱藏氣息，我不作他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