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的氣氛古怪得很,誰都看到了剛纔庭上紀嘉的老闆竟然“追殺”出來了!聶佳一臉泠冰冰,小譚和小覃面面相覷,可誰也不敢先挑起話題。氣氛的僵持,在一輛南京車牌的奔馳SLK55AMG,奔上馬路,緊咬着她們一起上了高速時,頓時飆升到了極點!
小譚看着後視鏡中那狂妄一直緊咬着的奔馳SLK55AMG,真不知該開快還是開慢。現在又被一輛名貴之至的跑車追着跑,整個人都慌完:“聶姐,要不你來開吧……”聶佳慢悠悠的答:“我上個月纔剛拿到駕照,你說呢?以前出去哪次不是你開?”小譚哭喪着臉,聶佳又淡淡的說,“第一次開這麼好的車,你是在擔心後面那輛更好的車吧?”小譚被迫的讓那輛奔馳左右逢源的攆着,她又不死心的問:“聶姐,我們是不是得罪了紀嘉老總呀?”
聶佳吼道,“好好開你的車,別問這麼多!”小譚慌忙亂答,“哦哦哦,知道了……”聶佳一身惱火,滿臉的挫敗。車外的風景如飛一般向後急馳,那邊高速公路邊的春花最愛向風中搖擺,一一點頭左右隨風輕舞,可被路上過往紛繁經過的車輛激起的黃沙,卻偏偏要將春花的癡和怨掩埋……
只半天,她走得是如此的蹣跚——她半輩子的熱情、脆弱、悲傷、深邃、一一被點燃、回想……她仰望蔚藍色的天空,洗得那樣的乾淨,她無動於衷,就在這片如此澄淨的天空上,每朵雲原來是什麼顏色?……誰能告訴她,事情本來應該是什麼樣子?
該怪老葉爲什麼不早訂機票回來嗎?他不是因爲工作而遲遲歸未的嘛。那應該怪她今天的運氣實在太差?早上喝完水沒有衝杯子?……怕沒有用,煩也沒有用,也許不在今天,也會在將來的某一天,一直在迴避和逃避問題的只是她……
奔馳開得再快再緊,也沒有賭她們的車,聶佳的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雷揚在車內開得很穩,這一個事實來得太過於突然,在法庭的那三個小時,他用每一秒都來消化和吸收“長房長媳”如何死而復生,活生生的出現在他對面的原告席子。驚訝、憤怒、喜悅、悲痛欲絕,全部全部的震撼都反覆交織在一起,澎湃着他那一顆自認爲早已銅牆鐵壁的心!
也許該感謝自己今天一時的鬆懈,決定來中院看一看。也許也該感謝丁芹最後說服了自己,就坐一會……本來是以董事長的身份來打點氣,結果收到了這份意外的禮物,上天終於開始垂青自己了嗎?是可憐自己每夜對佳人倩影自憐的安慰嗎?還是對他工作和事業上的癡狂終於不再只是以物質的回報,這次終肯賜予他精神上的厚愛了!
開車追究!南京的事也不理了。不用說馬上開車追去揚州了,哪怕現在就要他拋棄紀嘉,拋棄他所能擁有的一切,他也立刻要抓住這一個機會,得到自己苦苦追尋了八年的答案……
下午兩點,當兩輛親密接觸的車子一一開進揚州市區時,小譚終於又斗膽問了一次上司,“聶姐,我們現在去哪?”她其實很餓,在南京就想先吃飯了的,可上司命即刻返揚州!哪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當然順從得很。一回到這,能吃飯了吧?不然各回各的家?下行兩點半才上班呢,還能趕緊吃個快餐吧。
聶佳知道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靜靜的說:“回所裡。”小譚一聽到當即苦下了臉,聶佳又囑咐說,等下你停完車買飯的時候,幫我也帶一份上來。”
她一下車,雷揚自然也跟着了,甚至不理他那輛招搖的車大剌剌就那麼停在了寫字樓的下面,只用警報就關了車的。和她擠進了一趟電梯。在那狹小的電梯空間裡,年輕的小覃被這兩大重量級人物間的沉重氣場壓得喘不過氣來!三面的牆體均是透明可反光的金屬材料,小覃想不看到都不行,紀嘉的雷總好像討命般的盯着聶律。而聶律卻不以爲然,悠閒的看着電梯緩緩上升的數字鍵。小覃抹抹了手中的汗,讚歎不已:別看聶律纔剛30歲,這可就叫實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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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聶佳也出自己的錢置辦的那間中等大小的辦公室裡,坐在那把她特意從傢俱城選來的老闆椅,手敲着筆,冷冷的看着坐在她對面的雷揚!
扣除在卓家的三年,她做律師已經是第五個年頭了,正是經驗足些開始小有贏利的年頭了,未來似乎已經是一條康莊大道,再用個三年,她就可以大賺特賺,而此間正是她需要累積名氣的時候。所以她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拒絕上電視,上電臺,阿算已經不在,只能她一個人養小莉了,自然要更出力工作才行!
雷揚環視過這間不大的辦公室,裝修不奢華,面積比他在南京的小得多。但這裡處處都有她的氣息和味道,辦公桌上有她的相框、筆筒,有一臺防輻射的小小仙人掌,還掛着一個月亮型的小飾品(劉莉送的),窗臺上種着的小雛菊,書櫃臺上置辦着一盆紫色的熏衣草,而書櫃裡擺着不多不少的書。雪白的牆上沒有畫,只一幅字:靜水深流……
21歲,聶佳離開武漢,21歲,聶佳離開雷揚。
八年之後,在這樣的一個本該飢腸轆轆的下午,她卻沒有一絲的胃口。早已穿過一片片憂傷的聶佳,與他,就這樣的重遇。除了震驚,聶佳,只感到——恍如隔世。
記憶中那些明媚的憂傷,慘痛的回憶,如潮的往事,她愛過,也恨過……而現在,身爲人母的她,只覺得雷揚早已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沒錯,陌生人而已,僅此而已!
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聶佳在考慮到底要不要承認?承認她是她?畢竟她早已叫卓鎮天做足了工作了的。聶佳想稱自己是揚州人,土生土長的揚州人!因爲她早已學會說地道極了的揚州話,還有卓鎮天這個掩飾犯罪所得專家,給她做的完整的揚州成長檔案——連小學的照片他都有給聶佳合成出來!她似乎是冒名頂替了某個轉學的女生,初中高中大學的檔案也是完美無缺……
聶佳沒有什麼可怕的,可以流利的背出自己的揚州檔案,這些在過去的四年裡被她完美的演繹了一次又一次。聶佳更可以鎮定的點出自己在揚州各行各業工作的“同學”,這些都被卓鎮天早已打點過的同學。其實當初她換名之時,是想開始新生活,不想讓現在周圍的人再知道她以前亂七八糟的生活。
可竟不知道卓鎮天到底弄了多少個這樣的同學給聶佳!他這樣極其用心的爲她鋪墊,難道僅僅只是因爲她當年的囑託?還是因爲他料到,雷揚終有一日會找到她,卻不想讓他們相認!亦或是,他想到會有跑路的一天,所以先幫聶佳洗清了家底?(當然,她對於他的事毫不參與,自然也毫無責任!)
不過這都只是聶佳的推測而已。這些前奏,卓鎮天四年前、甚至更早就在做了。當下的障礙不是卓鎮天,而是他的兒子。聶佳要表現得更完美無缺,更處之泰然,纔不引起鷹的懷疑,才能趕跑鷹,她才能過自己的新生活。
聶佳對面的那雙灼熱的視線,一直未曾離開過她。他一直在凝視、打量、觀察聶佳。她就知道,以他比她更固執十倍的性格來看,他是不會那麼輕易的改變想法和放棄的。她沒有迴避,也沒有笑,一臉的平靜,聶佳接着電話,拿紙紀錄,間或地擡頭就看得到他那幽黑的眼神帶着探究的意味,一直在打量聶佳。
聶佳稍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只是淺淺一笑,低下頭又繼續吃。那種**裸的眼神,孃的,以前聶佳怎麼沒覺得他有這麼直接呢。
“不知聶小姐是哪裡人?”她的筆差點就掉落!以爲他會直接就上來問了呢,不過也正好問到了她所準備的東西!
這一聲問話,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一如十一年前聶佳第一次聽到的時候那般的吸引人,現在卻更增添了男性的成熟感在裡面!
這樣的一把聲音讓聶佳無限感慨……時間果然是最精彩的編劇!真實的歷史,遠比電視劇要更精彩,更慘烈,也更讓我們感慨萬千!她已經算不定自己到底要不要承認,只嘆了口氣,“揚州本地人。”如果說卓鎮天是霸道的什麼都想要的豹,那麼他兒子雷揚就一定是執着程度可達慘烈的鷹!
可是,現在豹都已經收起光一般的速度和野心,停下來甘願爲她而服務……那麼鷹呢,只怕是磨利了雙爪,只待要揭開他所謂的真相吧!一靜一動,難道這就是年齡上的導致的差異?還是真的是因爲經歷過的事會讓人收心養性?如果真是這樣,卓鎮天是看聶佳慘烈,她的痛他一一收入眼中。
而比起卓鎮天來,雷揚八年來所經歷的要更慘烈得多!他獨自一人開公司,在深圳南京苦苦打拼不說,還被設計誘姦、被車撞住了院、腿有着終生難以癒合的關節,肝硬化……當年跪下求她爸爸而同樣在老屋見到的靜水深流四個字,不過不像韋力家裡的那幅用楷字寫成的,此處聶佳辦公室裡的這幅用的是隸書字體。他爸那是看破世事的灑脫,而現在的這幅卻是中規中矩的冷靜!多少年來,雷揚執着尋找和等待,本以爲秉承的就是這四個字。可是現在看到冷漠又絕情的撇清與自己的關係!他的癡和怨,並沒有被黃沙掩埋,他所受的痛和傷,要她來回報!
而雷揚那雙鷹鉤一般的眼睛,眼神犀利得可怕!似要刺進聶佳的心裡去!這成了她憤怒這事的最大緣由,你憑什麼!而他接下來的動作簡直讓聶佳惱羞成怒!
雷揚早已注意到桌上的那兩個相框,他在冷靜了一點點以後,想到她的婚姻,立刻拿起那兩個相框來看!聶佳氣得,“你怎麼這麼沒有禮貌!”雷揚看到相片上的一家三口,戴着蔗陽帽,拿着汽球,在**迪斯尼樂園裡大米老鼠前,三張臉貼在一起大笑着,陽光無比!而男主角則是他也熟知的那一個故人!——劉算!
雷揚一張臉陰得厲害,本來還想和她好好談談的,這張溫馨的照片終於像**一樣點爆了他,剋制不住的叫囂起來,“你倒給我說說看,這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