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韋嘉的心變了,還是那些稍許的內疚在作怪,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鬧離開的那陣,成爲影響卓鎮天判斷力的一個因素?然後現在要真正的要走,等於又再次給了他重重的一擊!
不過韋嘉也嫌自己想太多——單就她和他的相處之中,較脆弱的那個人一定是她而不會是他吧!所以呢,我也不必太擔心他羅。他年紀比韋嘉大,經驗比她豐富,生意比她會做,她給操的哪份子閒心呀?
這麼想來想去的折騰了幾天,韋嘉也沒按下自己想關心他的情緒。算了,管它那麼多,想做就做唄。一天晚上,睡前,卓鎮天慣例的詢問她今天的飲食睡眠,韋嘉乖乖的回答完,見他想倒頭就睡。趕緊的抓緊機會問到,“那個、那個、那個、你們公司......——你們公司最近還好吧?”暈哦,她明明是想問最近你還好吧?
卓鎮天還是背對韋嘉,悶聲悶氣的:“沒事,還行。”過一會兒,又添一句:“你不要聽外面的那些人亂說。”韋嘉還是不甘心,還沒表達出她想表達的呢:“嗯,那個、你知道的,那個、那個——”她還沒得說出口,卓鎮天就一鼓作氣坐起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韋嘉忽而就滿臉通紅起來,廢話!以前成天處於戰爭狀態的兩個人,現在你要變得親密一些,是人都難轉變的啦!韋嘉呆呆的望着卓鎮天,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要說什麼了?只知道眼前如此清晰深刻的這張臉,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仔細再看過了?她想許是因爲懷孕後,也許也是因爲他們太久都沒有親密行爲了,所以彼此都沒有再注意過對方吧?
可韋嘉並不知道她睡着以後,他每天對她的景仰和崇拜,難以忘記的是她的容顏。韋嘉現在在柔和的燈光中發愣的樣子極其可愛!尤其是她睡衣的口子低低的開着,讓卓鎮天的視線總不自主的往下探!看芊芊經蘋果般嬌羞的樣兒,他呼吸竟有些不暢起來!
他勇猛的視線,和他熟悉危險的喘息一同相伴,一時間韋嘉警鈴大作!慘了,收起她那太過於氾濫的同情心吧!怎麼就忘了這人是天字第一大號的危險分子呢?最該死的,他們的對話進行在晚睡前的牀上,多麼羞人!死啦死啦。我怎麼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呢?
房間裡飄動的曖昧氣息,差點可以另人窒息!還是七心男兒的話,面對心愛女人如此的誘人,會有反應也是極正常的!卓鎮天勉強收回看芊芊的眼光,學起她的經典動作——拉過被子,蓋住頭。韋嘉愕然,難道說——我想太多了?也趕緊鑽進被子。廢話,當然能躲就躲啦。
過了良久良久,韋嘉才聽到被窩的那邊傳來一句讓她震撼十足的話:“不要對我好,不然我真的會——捨不得放手......”
* * * * * * * * * * * * * * * * * *
這一年中,上海卓家發生的大事,不是韋嘉懷孕了、不是卓氏發生危機、而是——未名走了!這個卓鎮天最愛的兒子,只有8歲......
已被逼入絕境的蔡春花和卓明宇,跑來找卓鎮天,要求他不要向警方出示材料,他們試圖想將這件事處理爲,不過是卓氏總裁卓鎮天安排他們的工作,公司內部資料上的疏漏也是因爲當時程序出了一些問題來不及補而已。
可是他們似乎太天真了,就韋嘉這時還尚嫌粗淺的法律經驗來看,也知道,虧空公款、泄露商業機密、攜款潛逃,這些都不是容易蓋得住的罪。而且卓氏也不會僅僅是卓鎮天說了算,他還要向諾大的董事會負責。其他那些老孤狸已經早就蠢蠢欲動的要糾他的小辮子,哪會允許這兩條肥大蛀蟲開脫!
所以,蔡春花和卓明宇他們挾持了未名。小未名天真善良,一個是他哥哥,一個是一直在他家住的阿姨,小小的他怎麼會不上當?!小少爺在卓總心目中的地步,世人皆知,所以這兩個窮途末路的狂徒才放手最後一搏!
蔡春花和卓明宇約卓鎮天單刀赴會,卻並未亮出未名這張王牌。等卓鎮天帶警察去時,沒想到對方已經挾持住了未名。他們兩個也沒想到卓鎮天居然叫來了警察——慌不擇路的開車逃跑!卻發生嚴重車禍——連同未名,三人全部當場死亡!
整個卓家頓時和卓鎮天烏黑的臉面一樣,佈滿陰霾。當天韋嘉去醫院做產檢,從醫院回來的路上時,就聽到未名被挾持的消息。而剛剛回到卓家,就得知——未名出車禍,已經走了.....
當場死亡的結果,讓卓鎮天想挽救的餘地都沒有!韋嘉很想去醫院看看,看看未名、看看他.....但連嫂和小莫擔心太太也會出事,硬是沒讓她出去。
等待的韋嘉一刻比刻焦急,她太清楚這種心愛之人離去的痛了,永遠的失去——失去那個愛的人,失去自己活力的心......一夜,她都沒有等到卓鎮天的歸來!
那一夜,卓鎮天在醫院的太平間陪了小未名一整夜!小小的兒子才8歲,白牀單下的他也是小小的。卓鎮天低眼順眉,少有的柔和。他一遍又一遍住兒子的小手,想和他說再多的話,縱有千言萬語也難開得了口。其實想起和未名相處,他終究還是嚴厲的。
他要求嚴格,未名還是怕他居多。所有更愛親近芊芊多一點。小小年紀,卓鎮天已然以未來接班人的姿勢要求未名,可惜愛兒已逝,他想更慈祥一點似乎來不及了......卓鎮天摸着卓未名的手,小小的、嫩嫩的、連同他圓圓的臉都白白的——那是死人的臉色。卓鎮天不怕死人,甜甜和阿鎮都是這樣死去的,他都過來了。
甜甜和阿鎮走後,他極其短暫的少年時光一瞬而過,勿勿加入報復的隊伍。一個是他姐姐,一個是他同胞兄弟,他們的慘死,逼得他沒有選擇!所以他是沒有少年時光的吧,那些屬於別人的初中生涯高中生涯大學生涯,於他從來都沒有過,少看連續劇的他甚至想象不出上學是一種什麼樣的味道?
芊芊已然要走,未名竟然夭折!卓鎮天終於有種“窮得只剩下了錢”的蒼涼感。曾經卓鎮天以爲,寶貝兒子的降臨,讓他終於找到了溫暖的源泉,可孩子母親的離世,芊芊的決絕,現在未名的夭折......原來,他果然是被上天遺棄的人,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 * * * * * * * * * * * * * * * * *
第二天早上,韋嘉在臥室裡和大門來回跑,還不停的叫連嫂問1000米外卓家大大門口的守衛,忐忑的等到中午12點多,才見到滿臉鬍渣的卓鎮天推門而進!好象真在一夜中老去許多——白髮人送黑髮人!她一陣心痛!抗拒不住心頭的狂跳,她緊張的問:“你,還好吧?”
他不發一言,摟過她倒頭就睡。——這是他們上次談妥以後,這麼久以來的第一次身體觸碰!他的呼吸沉沉在耳,很快就跌入夢鄉。韋嘉沒有推開他,想他真的是太累了,身和心都有。爲公爲私都有。他睡着了,她輕輕的環抱他的腰——不知他會不會做噩夢,但這只是她唯一能做的了,給身處逆境的他最後的一點點溫暖。
當天早上卓鎮天回來之前,未名就已經火化了!卓鎮天是一個絕不允許自己悲傷過夜的人。他太清醒!清醒得有時的感性他都要極度的控制,哪怕這是他珍視的兒子和女人。人們只能從他爲他們做的物質變化來感受得到。未名的葬禮搞得很盛大,很多商界政界的人士都來了。不僅包括上海的,還有卓鎮天在長三角洲及全國各地的許多合作伙伴。
那些西裝革履的肥頭大耳或地中海或啤酒肚一一登場,打着太極的假笑,裝模作樣的鞠躬,韋嘉想,他們絕不可能是因爲未名而來的,——一個才8歲的小孩何以勞駕上海市紀委書記親臨現場?還有遠在北京的中石化中石油兩大巨頭老頭。——他們是因爲未名的父親來的,因爲卓氏來的。他們是來看看,想來探聽敵情,想來知道瀕臨絕境的卓氏絕地反擊以後,是否還能夠重振雄風!
面對公衆,韋嘉沒有出席。不然要以什麼身分出席呢?在家屬答禮這部分,是雷娜陪同卓鎮天一起的。張芙蓉她沒那氣質也登不了大場面的。她和他身着喪服,跪倒在靈前,接受天南海北人的虛鳳假凰的僞意。沒有人知道她比他大七歲,她依然風韻猶存,依然是臺前的最佳女主角。
雷娜默默的將錢紙遞給卓鎮天,他自然而然的接過來,那麼的理所當然,那麼的默契。在後側臺看的韋嘉想,自始自終,只有雷娜纔是卓鎮天真正的女人。她愛他,無怨無悔的跟着他。真不知卓鎮天是不知還是真知而裝不知?還是多年來他已習慣於她的默默付出?
未名的葬禮持續了三天三夜。因爲來的人實在太多!韋嘉想,卓鎮天不可能不明白那麼人來的都是各懷鬼胎!他是不是想通過這樣一個這麼盛大的葬禮,來給他那已在天堂的兒子最大的安慰!他是一個重排場的人,一定是的!她又嘆然,何時你表達情感時才能真不看這麼多的表面功夫呢?
* * * * * * * * * * * * * * * * * * * * * *
未名才8歲,雷揚又好久不在卓家住了,韋嘉不清楚他和未名的感情如何。但按理說,卓明宇和未名都剛走,雷揚作爲卓家現在最大的兒子,應該出現纔對!韋嘉其實害怕他的到來,雷揚發起脾氣來和他父親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倘若他發現韋嘉一直在卓家,還懷了孕,她真怕他會大鬧葬禮!不過她怎麼擔心,雷揚都沒出現。(此乃後話了。)
講到卓明宇,現在是卓家的禁忌!同樣去世,同樣是卓鎮天兒子,場景是另一番的悽慘!初始時是沒人去領屍,本來警察局是要處理掉的——還要罵罵咧咧呢,因爲現在火化費並不便宜,警察最煩處理這種屍體。心軟的雷娜想去,卓鎮天還真夠狠,不準任何一個人去!
到後來他竟回心轉意去領了,卻是錘爛那些骨頭,加上蔡春花的,和着糞便一起拿去滬郊養豬場餵豬和喂狗了!他沒去,還讓人全程錄像。最後寄回給蔡春花的家裡,據說她媽媽當場就瘋了——沒來得及早點來上海接女兒的魂,再也接不回了!
沒人敢再提卓明宇這個名字!對於卓鎮天來說,他是叛徒,而叛徒對卓鎮天而言,是最最不可原諒的!哪怕是他曾經重用過的兒子。卓鎮天的決絕讓韋嘉害怕,當兒子變成一個競爭對手時,與他的關係就是對立的?他到底會怎麼做,比如日後定會狹路相逢的雷揚?
未名的離去顯得更具悲劇性。三個夜晚,卓鎮天夜夜爲未名守靈,也就是說,爲了這個最疼愛的兒子,他三天三夜沒有休息了。韋嘉在側門看着卓鎮天躬曲着高大的身體,幾近蜷成一團,跪在靈臺的前面,一動也不動!——這樣的姿勢他可以維持上一天。
韋嘉不知他白天有沒有吃東西?晚上他是不是也這樣跪上一整個晚上?她或許應該收回那些放肆撂下說他變態的那些話!——因爲變態,是不會有這樣真摯而強烈的感情的!
守靈的第三個晚上的時候,韋嘉也去了。她承認,她是去看卓鎮天去了。是,她也承認,發生了這麼多事以後,對他的感覺已經微妙的在發生着變化!——這是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的一點。也許這也正常,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又不是木頭,沒變化反而是不正常的吧?
他還是像白天一樣幾近凝固着跪坐在靈前——像雕塑一樣。韋嘉披着衣服走過去,現在肚子越來越大,特別是晚上是不能着涼的。韋嘉在他旁邊也坐了下來,雖然坐下來時頗有些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