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胤禛翻妃嬪們的綠頭牌時,果然隨手掀開一塊,便是寄思的。
此時的小桂子正彎腰低頭地侍候着,冒了一額頭的熱汗,生怕皇帝如往常一樣又將辰嬪的綠頭牌撂下重翻。這樣一來,便就發現了滿盤子的綠頭牌都是辰嬪一人的。雖說有皇后擔着責任,可是誰能揣摩皇上的心思,若是一個生氣責罰了他,那可不是小事。
胤禛如往常一樣,拿着手中光滑的綠頭牌,望着那幾個字眼,心裡立即涌起駭浪。他多想吩咐下去,今晚就去長chungong辰嬪那裡,可是心裡又矛盾重重,握緊寄思的綠頭牌不捨地放下,又翻起另外一塊。
在他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重新翻開的綠頭牌時,一眼睨見小桂子滿臉是汗,不禁不急不緩地問道,“天這麼冷,你怎還一臉大汗。”
小桂子將頭垂得更低,不敢答話。胤禛看一眼手中重新翻開的綠頭牌後,終於明白小桂子爲何如此大汗淋漓,旋即一一去翻開其它的牌子都是辰嬪一人的,“辰嬪給了你什麼好處?”
這聲音冰涼冰涼的,立即迫的小桂子跪了下去,“皇上,這不是辰嬪的主意,而是皇后娘娘特地吩咐奴才這麼做的。奴才也是聽皇后的吩咐,不敢不從啊。”
胤禛若有所思,“皇后還說什麼?”
小桂子聲音顫抖道,“皇后還訓斥奴才侍候了皇上這麼些年,卻不懂皇上的心思。還說,臨幸辰嬪纔是皇上您真正的心思。皇后娘娘還說,皇上就儘管隨心去吧,後宮的瑣事還有皇后替你打理。”
聽了這話,胤禛蹙緊的眉頭緩緩散開。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起,皇后漸漸變得善解人意了,這確實是他真正的心思,這後宮中怕只有皇后一人才能懂。也許連寄思都無法理解他的心思,還以爲他當真捨得如此疏遠她呢。
胤禛笑得十分舒心。
最後一縷晚霞,也隨着淹沒在宮城盡頭處的日頭消散而去。宮人們早已掌了盞盞高挑的八角琉璃宮燈,那洋溢的燈光一如胤禛臉上的笑意一般,溫和極了,“小桂子,快起來吧,朕不怪你,今夜就去長chungong。讓蘇培盛領着西域新進貢的毛狐裘皮送往坤寧宮,按着皇后喜歡的樣子裁成裘衣。”
夜裡,烏喇那拉氏迎着涼意襲人的風,正座羅漢榻前閉目養神,神情略
有些怠倦。伺候在側的佩兒從殿外小跑進來,慌忙的樣子立即惹得她的輕責,“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娘娘,奴婢遠遠看着蘇公公朝咱們坤寧宮來了。這麼晚了,定是皇上準備在坤寧宮就寢來了。”佩兒喜慶地說着。烏喇那拉氏聽了,臉上的倦怠神色瞬間消散,情不自禁地笑了。許是白日裡她的舉動讓皇上覺得貼心,將他感化而來了呢。她正喜不勝喜之時,蘇公公領着一個小太監從殿外進來,給她請了安。眺目一望卻不見胤禛的身影,略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這纔看見小太監手裡捧着的上好狐裘。
蘇培盛讓小太監將狐裘呈在她身前,“娘娘,這是皇上特地賜給您的。全皇宮就您一人有如此福澤,別人倒是想着今年的狐裘,可皇上指明瞭要賜您一人。”
烏喇那拉氏面上笑了,心卻冰涼冰涼的,“皇上還真是眷顧本宮,辛苦蘇公公專門跑這一趟,回頭替本宮謝過皇上。”
待蘇培盛離開後,她緩緩地扶着色澤明亮順滑柔軟的狐裘,道,“這麼好的狐狸皮夠做好幾件裘衣了,冬天穿着必定暖和。把雪白色的這一匹裁成衣樣,送去長chungong。辰嬪年輕,這顏色正好配她。”
佩兒聽她這聲音不溫不涼的,似隱着許多心事,連忙安慰,“娘娘您看,最好的狐裘皇上都送到坤寧宮了,那說明皇上心裡有您。娘娘應該高興纔是。”
烏喇那拉氏不答,只是自嘲地哼笑了一聲。
錦衣玉食的福澤又有何用?再高貴,再奢華,都不過是虛浮的,哪能比得上皇上的溫存與問候?她笑而不語,將目光哀涼地投向遠方,那裡朝着長chungong的方向。都是同在一片夜空下,她卻覺得長chungong璀璨生輝燦爛極了,而她的坤寧宮雖是盞盞宮燈高挑,卻灰敗不堪。
今夜,皇上的憐愛與溫存都將是辰嬪的,包括他那顆灼熱真摯的心。
長chungong內,必是鴛鴦交頸,連理相結。
而她,得到的只是胤禛多餘的賞賜。她小心翼翼的佈局,靠犧牲自己、悉心去照拂胤禛心愛的女子,從而展現她的大方得體。卻仍是不知,這樣能否換來胤禛對她的絲毫信任,又更何況是她奢望的那份真心?
她笑得更加悲涼,盞盞高挑宮燈下投下她頎長的
身影,那樣落寞,那樣無助,卻有一個巨大的陰謀在她心中強而有力地盤了根紮了營。她眼裡是難以掩抑的寒光閃爍,一如殿外凍了三尺厚的冰雪般寒氣bi人。夜很深了,宮人們又換了一輪炭火,這才小心翼翼地提醒她是時候就寢了。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超初是如柳絮般輕揚,最後白濛濛不天見日。
這一場大雪直到半個月後才停,寄思披上了烏喇那拉氏派人送來的雪狐大氅,最下面墜着翡翠流蘇,素雅之中又襯着淡淡的高貴之氣。從坤寧宮給皇后請安回來,這一路上只見她一席雪白妖嬈的身影在宮牆之中穿梭,宛若精靈,又似翩躚的蝴蝶,直羨煞了衆人。
沒有人不知道,皇后與辰嬪走得越發近了。有說辰嬪乃皇后的一枚棋子,有說辰嬪重新得寵後連皇后也忙着巴結她,其中真僞無人能曉。
從那天夜裡胤禛留宿長chungong後,接連好幾日都對她寵幸有加。妃嬪們眼裡的醋意不斷涌起,卻只有寄思一人知道,胤禛每次來都不再如從前。她感受到的只有胤禛身爲帝王待妃嬪的恩寵,再無夫妻間的無話不談與甜蜜溫馨。經歷弘輝一事後,她也漸漸明白了自己的身分――後宮中的四品嬪妃,而非那個要陪胤禛執手到老的人。
宮巷遠處,依稀還能聽見有人在道她的是非。她止步,細細一聽,那些話酸溜溜的,帶有攻擊xing的,頗具挑釁的……爲首的原來是新晉的淑妃與年皇貴妃。
初問安慰,“主子,我們繞道走吧,別跟他們計較。皇上的恩寵可不是她們能嫉妒來的。”
寄思淺淺一笑,繼續邁開步子,“何必躲着他們,按原路回宮。”
待他們走近,她依着宮規先後給年月荷與淑妃見了禮,寒暄兩句後藉故離去,卻被淑妃恣意張狂地攔了去路,“喲,皇后贈的大氅就是高貴華麗啊,不過要看穿在什麼人身上。若要是穿在貴妃身上,定是熠熠泛光。可是穿在辰嬪身上嘛……”
淑妃頓了頓,嘖嘖道,“還真是普普通通。”
這挑釁很快激起年月荷的不滿,卻也知道淑妃的用意,哼笑了一聲,“這有什麼,早年皇上送本宮的裘衣可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說罷,年月荷冷冷睨向寄思,眼裡寒氣bi人,似乎含了針尖麥芒般惡毒,卻什麼也不說,揚長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