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又氣又惱,直將手中的狼毫玉管摔碎在地,驚得敬事房的奴才不由瑟瑟顫抖,還以爲是自己夜夜送綠頭牌來惹惱了聖上,卻不知他是另有心事。蘇培盛緊緊蹙着眉,揮手示意這羣奴才退下,衆人跪了安正要退出去,殿外一抹嬌小的倩影款款而來。胤禛尋着那身影望去,着了一身素緞荷葉綠旗裝的寄思正站在夜風中朝他望來,她撫着門久久駐足,眸光清亮得簡直可以驅盡身後長空的所有陰霾,一瞬間照進胤禛的心裡,萬丈光明。
他知道,他的寄思又回來了。
他撇退所有的人,門被緊緊掩去。
這時的寄思駐足殿前遠處,邁不開步子,也不知該如何啓齒。胤禛望着她,只需看她一眼,蹙緊的雙眉自然而然地鬆開,愁容一散而去,“你終於來了。”這一瞬間,胤禛只覺天地初開萬物復甦,壓抑在內心許久的苦悶都不知跑到哪兒去了,前所未有得輕鬆愉悅。
寄思愧疚地望去,柔聲說,“對不起!”
胤禛繞過玉案疾步邁來,猿臂緊緊一攬將她擁入懷裡,似要將她揉碎在自己的骨血裡與之化爲一體。他的寄思終於回來了,兩年來的折磨與痛苦在這一刻瞬間退去,剩下的只有滿足與感恩。只要有寄思在,這高處不勝寒的孤獨與無助都不算什麼,只要有寄思在,心再累都會得以安慰。他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唯獨緊緊抱着她。
寄思緩緩擡起頭來,淚水瞬間滂沱,哽咽道,“皇上,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怪了你。”說道着,越發哭得厲害,胤禛擦着她滾燙的淚水柔聲說,“叫我胤禛,像以前那樣。”他的眼裡也有了淚,寄思伸手去拂,緩緩喚道,“胤禛,對不起,我不該錯怪了你。你可會怪我這般不信任於你?”
“傻丫頭,我怎麼會怪你。若要怪,也是怪我無法保護你。至於烏喇那拉氏……”說到那個毒婦,胤禛的聲音裡不由多了一絲憤怒,寄思急忙去捂住他的嘴,“不要怪罪下去。立儲遺詔的秘密只有你知我知。如今看來,皇后必定也是知曉的,若要怪罪兩年前皇后冒充皇上殺害臣妾一事,這秘密必定會被牽涉出來。如今皇上登基才兩年,雖已大事穩定,但是難免會遭世人議論,若這秘密被公佈出來,動搖了江山,臣妾豈不是成了罪人。更何況爲了今日的權勢,皇上曾付出了那麼多。皇后的事,就當作什麼也不知道吧。”
胤禛心裡也清楚,烏喇那拉氏是太后親定的皇后
人選,而且其父費揚古又是順治帝孝獻皇后的親生胞弟,爲清朝立下過汗馬功勞。要懲治烏喇那拉氏,必定不是小事。他嘆一口氣,將寄思的頭埋在自己肩頭攬她攬得更緊,“只有你最懂我,如今只能給你一個四品嬪位,可怨我?”
迎着胤禛灼熱的眸子,寄思只覺軟綿綿像要融化似的,“名分對臣妾來說並不重要,臣妾只求皇上一句‘今生今生,永不相棄’,便足矣。”
此時的胤禛甚是滿足,平日裡的刻板與陰冷都已煙消雲散,就好像身上所有的負擔都被丟棄,前所未有的輕鬆。他多願時時刻刻都能與寄思獨處,不是什麼皇帝,不是什麼明君,“寄思,私下裡就不要再如此講究君臣之禮,這裡沒有皇上,沒有臣妾,只有你和我。”融融宮燈軟軟地映在兩人臉上,流光溢轉中滿頰幸福,說不盡道不完的溫馨。乍一看,相擁的二人倒真像是一對平凡夫妻,相敬如賓,恩愛不疑。
寄思醉在胤禛懷裡,滿意地笑了,“現在你是皇帝了,不同從前。”
胤禛輕輕地颳了寄思的鼻尖,“再是皇帝,那也是你的夫妻。說到底,你跟了我七年,你我卻一直沒有圓房,今夜可願意我留宿長chungong?”聞言,寄思頓覺全身燒灼,緋紅的血色直從耳根後頭漫延到臉頰,乍一看通紅粉嫩,胤禛不由笑得更歡,“都已經七年了,你卻還跟個姑娘似的。你可願意心甘情願地請我去長chungong?”
長chungong的侍候無一不周到,一宮的奴才見雍正與主子一同歸來,並明白雍正今夜有留宿之意,連忙準備蘭湯沐浴。
儘管寄思與雍正有七年之情,但論及男女之事,寄思還只是一張白紙。與胤禛齊躺在熱氣騰騰的蘭湯浴桶之中,難免面紅耳赤。她垂了頭一下又一下地絞着胸前的青絲,羞得不敢正眼看他一下,生怕觸及到那雙灼熱如火的眸子。
胤禛好笑地打量她良久,拉開她絞在青絲之中的手,浸在水中緊緊地牽着,“寄思。”輕柔地喚她,極盡纏綿道,“你可知道,我最盼望的就是你能替我生一對兒女。這個願望從那年在落英樹下,就深深地紮在我心裡,你可能幫我實現?”
寄思依舊垂着頭,小聲說:“皇上膝下不是已經有三位皇子和兩位公主了嗎。兒女之願早已達成,何必要等着臣妾來替皇上實現?”此時的她是又羞又惱,低低地垂着頭不敢看他。若要說兒女之願,最先替他實現的
應是烏喇那拉氏,皇長子弘輝到現在已經有七歲了呢,接着還有皇三子弘時,皇五子弘晝,和碩懷格公主,養女和碩和惠公主,還有早殤的其它阿哥公主們。胤禛已經不是初爲人父了,多不多她所生的兒女應是無所謂的。
想到這些,寄思覺得自己只是這後宮中可有可無的人,難免委屈。
聽聞她又將稱呼改爲皇上和臣妾,自然知道她是心有委屈,胤禛急忙握緊她的雙肩,迫她擡頭看他,“寄思,你所生的兒女,怎會和他人相比。莫不是你還在生我的氣?”
這樣兩相對望,迫得寄思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如此近的距離,胤禛就近在眼前,而且還是……還是赤着身子,她只覺得快要羞死了,“你的話,當真?”
胤禛點頭,“可願意替我生一對兒女?”
她嬌美一笑,點頭不語。胤禛也滿意地笑了,“將來寄思生的兒女,兒子我親自教他騎馬打獵,女兒我就親授她琴棋書畫。”細緻地打量她的一顰一笑,清秀得就如同是錢塘江畔的水,在經過了這麼多年的磨礪,她依舊能如此清純,看得胤禛越發癡迷,一想到將來要替他生兒育女,就有道不盡的幸福感,“今生今世,得一佳人,夫復何求。”
將她擁入懷裡,又道,“水涼了,我抱你出去。”她醉在他懷裡嬌羞地點了點頭。
正此時候,蘇培盛急得連禮數也忘了,在門外連喚了兩聲有急事要稟報。掃興的胤禛抱着玉衣遮體的寄思,連聲音也不由森冷起來,“什麼事這麼急,不能明天再處理嗎?朕和辰嬪要安歇了。”
“皇上……”蘇培盛站在殿外低低地垂着頭,十分爲難,“年貴妃在景仁宮不慎跌倒,動了胎氣,現在已經驚動了太后。奴才尋思着怎麼着也必須來稟報皇上。”
胤禛將寄思輕輕放下,對着門外沉聲說,“怎麼又動了胎氣?”
“好像是景仁宮的奴才粗枝大葉了,將油漬漏灑石臺上。年貴妃正好路過,不慎滑倒。這次年貴妃是真的動了胎氣,太后在景仁宮是急得憂心忡忡的,皇上怕是過去一趟纔好。”蘇培盛又說。寄思跟在胤禛身後,已爲他披上了衣裳,“快快趕過去吧,年貴妃好不容易又懷了皇上的孩子,這時候最需要皇上的安慰了。”說話間,她繞到他身前,替他扣好佈扣,又披上一件襲衣,“外面風寒侵襲,皇上當心些。”
胤禛握緊她的手,“我去去就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