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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強不想和大伯兩口子見面,又怕給小妹買的燒麥涼了,只得慢慢悠悠的走回病房。
而此時病房內倒是一片祥和景象。
胡長河坐在弟弟牀頭,感嘆這狗日的歲月。梅金鳳坐在李鳳琴身邊,展望那沒譜的未來。
“要我說你將來和長海都搬到市裡來,你看你這大半輩子捱苦受累的手粗的都剌人。”梅金鳳拉着弟妹粗糙的手,倆人很親密的樣子。
“還享啥福?我就是閒不住的命!咱這一輩子種地的人,進了城裡能幹啥?你看我現在躺在這像挺屍似的,都要憋死個人兒!”李鳳琴直挺挺的躺在那,感覺真的很憋悶。
“那也得好好躺着,你們倆動這麼大的手術,得好好養着,不然那麼多的錢...不是白花了?”梅金鳳小聲的安慰着道。
“哎,可不是咋地?強子說,光做手術我倆就花了一萬多塊!這還是我那幹孫子攢了好幾年的娶媳婦錢.”李鳳琴想到耗子悶聲不響的攢了這麼多年錢,一下子都花到自己兩口子身上,心裡咋琢磨都不是滋味。
“瞧你又不說實話,這麼大的手術一個人一萬都下不來,倆人才花一萬多,誰信啊?緊怕別人知道你們有錢似的!咯咯咯...”梅金鳳半開玩笑的說道。
李鳳琴也想笑又不敢笑,一笑後背都疼。輕聲說道:“扯蛋,一萬塊都天大的數了,照你那麼說,我們兩口子還不如死了算了!”
“咯咯咯...我二姐就在區醫院當醫生,我倒錯了?行,不說這個,咱們嘮點別的!”梅金鳳輕鬆的笑着,而李鳳琴卻如何也輕鬆不起來!
這時,胡強拎着食盒走進了病房,看到伯父母很禮貌的一鞠躬,“大爺,大娘,你們來了。”
剛纔水果攤前的一幕,讓胡強心裡有些膈應,但表面上還是要有晚輩的樣子。
“你家出這麼大的事兒,俺們能不來?這小子,一年不見又長高不少,越長越像他太爺!”胡長河看着胡強長成帥氣大小夥子,倒是由衷的爲弟弟高興。
“呵呵,咱哥倆想一塊去了!”胡長海看了眼兒子,眼裡也有一絲自豪之色。
“老弟,你也算有福氣,不但兒女雙全,兒子女兒都是一等一的好才貌!”胡長河兩口子有個兒子叫胡齊林,大學畢業後一直在首都工作,已經兩年沒回家了。胡長河看弟弟家這一雙兒女都在身邊,真有幾分羨慕。
“你家齊林都二十五六了吧?咋還不結婚呢?”李鳳琴妯娌倆不鹹不淡的找不到磕嘮,此時終於找到個來勁的話題。
“現在年輕人都三十來歲才結婚,我那兒子娶個媳婦還不容易?倒是你們那邊娶媳婦得早點定!現在姑娘都現實,條件差一點都不願意嫁。”梅金鳳就喜歡用軟刀子扎弟妹玩。
“俺,俺家強子早有對象了,那姑娘長得俊俏,幹活還麻利,裡裡外外的都能操持,挺好個人兒。”李鳳琴和梅金鳳認識這麼多年,彼此能不瞭解?打心眼裡也想給自己爭點面子!
“呦,這可好事,啥時候辦啊?”梅金鳳瞟了眼胡強笑問道。
小燕子吃燒麥吃得滿嘴是油,胡強正看得高興,沒想到娘把話題拐自己身上。他低下頭裝沒聽見,心裡感嘆,自己這老孃也挺好面啊!
“俺們不急,哥哥還沒結婚,哪有弟弟先結婚的道理?”李鳳琴感覺心情好了一點。
“咯咯咯...你們可別等他!我家齊林大學時處了一個不錯的對象,
女方家長都是正經當官的,可畢業就黃菜了!這小子頭口菜就逮個山珍海味,後邊的大衆菜都覺着沒味兒了!”梅金鳳笑裡藏刀,絕對是李鳳琴的剋星。
扯點家常裡短,說點安慰話,時候就不早了。小燕子躺在空牀上睡着了,這次“和鞋溫馨”的會面,也終於宣告結束。
胡長河臨走前拿出一千塊錢,梅金鳳表面上沒什麼變化,心裡卻老大不樂意。
哥哥給的,胡長海當然不能推遲,讓胡強替他收了。
胡強也沒想那麼多,不要白不要!不管怎樣,他也不想讓大伯下不來臺。
“強子,你跟媽說實話,咱們看病花了多少錢?”當胡強送走大伯父他們回來,剛坐下,就被老孃問了這麼一句。
胡強有點措手不及,不知道娘是知道實情還是不知道實情。
“你別瞞我照實說,你要說謊,娘可不答應!”李鳳琴語氣有點着急。
“娘,俺說實話。到現在一共花了四萬七。”這事瞞也沒用,胡強直接說了實話。
“什麼?!”李鳳琴還沒吱聲,胡長海差點摔地上!大嗓門,把一病房的人都嚇了一跳。
胡長海也注意到周圍不滿的目光,歉意衝旁邊人笑笑,低聲問兒子道:“你哪來那麼多錢?”
胡強沒回答,他見老孃還在那直勾勾的瞪着眼,心裡有點擔心,湊過臉去問道:“娘,你沒事兒吧?”
“瞅我幹啥?趕緊回你爹話啊!”李鳳琴正急等着聽下文呢,見兒子竟然還跟自己賽臉來了, 心裡這個生氣!
“你彆着急,我說。”胡強趕忙坐直,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其中一萬一是耗子和山子借的,剩下的錢是我們賣狍子賺的。”
“你真去抓袍子去了?你咋那麼不知道給娘省心呢!”李鳳琴閉上眼呼呼喘氣,像似在生氣,其實她心裡還是放下不少。畢竟是山裡長大的,靠山吃山的觀念從小就有。雖然現在知道獵那玩意犯法,但對於山民來說,還是可以理解。
“嗯,這事不許再提了,外人聽見不好。下次你們再去逮那玩意,要多注意點。”胡長海倒是徹底放下心,只要不欠一屁股雞烘,打幾個狍子算啥事?
“你還敢讓兒子有下次?你個老不死的東西!”李鳳琴咋瞅丈夫都不順眼。
“別提,別說,不好,呵呵……”胡長海神秘兮兮的,說着不着邊的話。
“啐!”李鳳琴狠狠啐了一口,又直挺挺的看着唾沫星子,落在自己臉上……
……
臘月二十三,小年,祭竈神的日子。
這已是入院的第三天,外面飄起了鵝毛大雪。
儘管胡長海兩口子和病房的人相處的都還好,但是李鳳琴望着那一個個掛起又摘下的吊瓶,恨不得馬上回家。
胡強靜靜站在走廊,望着窗外的飄飄白雪。
山子也站在他身旁,昨兒一早他就回來了,不過沒有從家拿到錢。
眼瞅過年了,誰也都是緊巴巴的。
胡強沒有考慮錢的事兒,他有預感---耗子今天會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