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裝精美的天和就放在藥店櫥窗前的位置，過往行人一擡眼就能看到，它們不是簡單地堆砌在一起，而是極爲有心地擺出了一個造型，無論怎麼看，都是這個店裡最吸人眼球的存在。
歐陽單刀直入地開口：“這些天和都是從分銷商那裡進的貨？”
“是啊，怎麼啦！”老闆不耐煩地回答道。
“你說謊。”歐陽眼神如刀，立刻敏銳地反駁。雖然這句話只是陳述的語氣，可那如尖針般的犀利瞬間讓老闆一愣。
他愣了愣，然後打了個哈哈：“哈，笑話，我自己店裡進的貨，我會不知道？”
歐陽淡淡地給了藥店老闆一個眼神，被這樣的眼神看着，老闆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而楚曦則是迅速解讀出歐陽這一眼背後的深意：是憐憫。
楚曦覺得很奇怪，爲什麼是憐憫？
“我勸你，不要再替他隱瞞。做生意眼睛要擦亮，不要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歐陽看着那推成小山的保健品包裝盒，“告訴我，給你派貨的人，是不是楚氏醫藥的otc代表？”
這次，就連楚曦和閔湄都可以清晰地看出藥店老闆臉上一閃而過的震驚和惶恐。
“你們在胡說什麼！不買藥就滾，快滾！”他幾乎是惱羞成怒地將三人往外趕，“這裡不歡迎你們。”
楚曦給她們使了個眼色，三人順勢出了藥店。他們看到前腳剛出門，後腳藥店老闆就把大門落了鎖，強自鎮定地坐回到櫃檯後面摸出了手機。
“負責這個藥店的otc代表是誰？”歐陽敏銳地轉頭看向閔湄：“立刻找到他！”
閔湄一頭霧水和滿肚子疑惑還來不及發問，但是看到歐陽凝重的表情，她自然也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二話不說就撥通了電話。
“喂，你幫我查一下負責水榭花都小區的otc代表是誰。什麼？otc代表在公司開會？好，你們先不要驚動他，但是務必要把他留在公司！他可能和天和的事情有關，楚總要親自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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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返回公司的路上，閔湄忍不住從駕駛座的後視鏡上偷偷窺視歐陽。
歐陽安靜地闔上雙目，靠在楚曦的肩膀上閉目養神。頭髮全部梳成一個乾淨利落的馬尾，白皙通透的皮膚看上去還帶着幾分青澀，雙頰缺少血色，更顯弱質纖纖。睜眼時那一雙杏眼和小巧的瓊鼻還有些可愛，一閉上眼睛就普普通通了。
任何人看到她現在的模樣，恐怕都會覺得她只是個純淨無害的小丫頭，而見識過剛纔那一幕的閔湄，顯然不會被歐陽的表象所蠱。
任憑她如何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歐陽是如何判斷得出藥店老闆在說謊？
她前前後後也不過在藥店裡隨便轉了幾圈，外帶問了一個問題而已啊！
深深被好奇心折磨的閔湄再三猶豫，卻還是沒敢問出口。她直覺如果問出了這樣的問題，歐陽頂多給她一個冷冷的眼神罷了。
“你看了我那麼多次，究竟在看什麼？”
歐陽緩緩睜開眼睛，冷不丁地開口問了一句。
閔湄聞言脊樑一挺，就像做賊的被當場抓包，連帶着手中的方向盤都不穩地顫了一顫。
片刻後，她小心翼翼將視線通過後視鏡投射到歐陽的身上，沒想到這次卻正好對上歐陽平靜卻犀利的眼神，甚至連楚曦也放下了手中的報紙朝她看來。
“閔湄，有話直說。”楚曦淡淡開口。
閔湄乾笑一聲，“其實也沒什麼事，只是覺得剛纔歐陽小姐簡直太牛掰了。”她盡己所能地誇讚歐陽，“就像那些破案劇裡的主角一樣，不費吹灰之力地就發現了真相。”
她去看歐陽的反應，卻見歐陽依然是一張平靜臉，對她的誇讚沒什麼表示，楚曦也是一副等待下文的表情。
wtf！難道只有她一個人蠢嗎？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閔湄覺得自己簡直是在自取其辱。
“可是我看那些破案劇裡面，主角在發現了真相之後，不是總有一番精彩絕倫的推理嗎？所以……”閔湄勉強地繼續着這個話題，“呵呵，那個……我還不是很明白，歐陽小姐是怎麼發現問題出在我們公司的otc代表身上的？”
而此時閔湄真正的內心小劇場應該是：歐陽你忘了爲觀衆解惑啊！少了一個環節好嗎？就這樣揭過了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啊！觀衆表示要掀桌啊！
“所以……”歐陽從楚曦的肩膀上移開，微微坐直了身子，“你覺得我看起來那麼像是那種發現了一件普通小事，就會當着很多人的面賣弄一番故作高深的推理，然後讓那些不明覺厲的人對我投以崇拜眼神的膚淺腦殘？”
閔湄覺得歐陽這句話結構很複雜，她一時間還沒能拐過這個彎來。
“歐陽。”楚曦握住了她的手，“閔湄只是好奇。”
爲了不讓開車的人那麼尷尬，他又體貼地補充了一句，“而且，我也不是非常清楚你是如何判斷的。”
歐陽沉默了片刻，最後終於妥協道：“好吧。”
“在語速跟不上大腦運作速度的情況下，解釋一件事是很累人的。”如果不是楚曦的要求，歐陽根本懶得說，“首先，在進入這家藥店的時候，你就應該可以判斷得出，這不是一家連鎖藥店，只是一家專業水準欠奉的私營藥店對不對？”
閔湄回想了一下，那家藥店確實並不是任何她所知的連鎖品牌，從藥品的擺放來看，也不符合一家成熟藥店所應具有的水平。價格低廉而普通的感冒藥等放在最顯眼的位置，而明顯可以爲藥店帶來更多利潤的藥物卻被放在了架子的倒數第二層。從燈光到裝修，都給人一種陰暗而雜亂的感覺。
看到閔湄點頭，歐陽繼續說道：“試想一個連藥品擺放的門道都不清楚的藥店老闆，如何能夠將天和擺出這麼一個吸人眼球的造型呢？這顯然是專業級的水準。”
閔湄想了想，確實如此，但她轉念一想，又問道：“萬一是老闆朋友幫的忙呢？”
“如果這個人真心想要幫他改善一下門店的混亂狀況，就不會只是刻意擺了一個吸人眼球的貨堆，而不顧門店裡一塌糊塗的陳設，可見這人的目的性極強。”
“那麼我們來大膽推測一下，有誰會幫一個零售藥店的老闆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呢？”歐陽的目光落到楚曦身上。
楚曦微微一笑：“那盒抽紙似乎爲我們提供了一個答案。”
歐陽點點頭，對自己和楚曦之間的默契度感到滿意，“沒錯，這是otc代表在拜訪藥店老闆的時候送出的實用小禮物，上面原本應該有楚氏的logo，可包裝卻被人撕掉了。如果不是心中有鬼，爲什麼要做這種欲蓋彌彰的事情？”
“可這一切都是你的猜測！”
歐陽三言兩語釐清了思路讓閔湄有種不真實感，爲什麼她看不到的東西，在歐陽這裡卻這麼簡單？
“沒錯，這些都是我的猜測，我甚至還猜測了更多。”歐陽示意閔湄聽她說完，“我猜測這個otc代表和藥店老闆的關係不錯，上門拜訪的時候，他總是順手捎帶一些東西給藥店老闆。”
“天和剛剛上市，勢頭強勁。他告訴這個藥店老闆他可以弄到比市面價格更低的天和，而他只從中抽取少量的費用。”
“爲了驗證我的猜測，我詐了藥店老闆想看看他的反應，然後……你就知道了”歐陽聳肩，“是不是很簡單？”
閔湄竟無言以對。
是啊，聽起來好簡單啊，簡單到讓她懷疑自己的智商！她爲什麼就是想不到！
“雖然我沒有學過刑偵，但是我覺得搞科研和刑偵還是有一點共同之處的，”歐陽最後進行總結性發言，“那就是大膽猜測，小心求證。”
“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