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歆薈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有什麼感覺,只是覺得心裡麻木的那一角開始崩塌,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憤怒和喜悅以及渴望。
她不知道自己的這種心情代表着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何反應,她只能感到有淚水不受控制地從自己眼裡順着雙頰流下。
可是爲什麼呢?那是她幻想多次的爸爸啊,曾經無數次夢到過的爸爸,但是爲什麼爸爸就在面前,她卻有着難以言喻的憤怒呢?
慄源和柳婉看到柳歆薈這副樣子,不禁擔憂起來,柳婉剛想解釋一下,就聽柳歆薈邊流淚邊說,“爸爸,這是我很久沒有聽過的名詞了,這是我曾在夢中無數次渴望叫出來的稱呼。可是爸爸,我問你,你有沒有關心過我?”
“我……關心過,只是……”慄源輕皺着眉頭,一臉憂傷,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因爲關心也只是在默默地關心,從未在柳歆薈面前表現出來,更何況,他根本就沒有機會出現在柳歆薈面前。對於一個在單親家庭中成長的孩子來說,這種理由當然不能被接受。
“我知道您跟媽媽可能有什麼理由而分開了,可是現在,我就是說服不了自己。您可知道,我在學校的時候經常被同學說三道四,說我是沒有爸爸的孩子,說我冷血什麼的,我都能忍受!可是,在我渴望得到爸爸的關懷時,爸爸卻沒有聽到我心裡的願望,沒有來安慰我,沒有告訴過我,我不是沒有爸爸的孩子!”柳歆薈捂着臉,任憑淚水穿過她的指縫流出來。
連柳婉也震驚了,她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心裡會藏着這麼多事,她從來沒有想過在單親家庭中成長的她會被別人那麼說,爲什麼小薈不告訴自己呢?小薈原來都是一個人在默默地承擔,不願讓她這個做媽媽的擔心,所以纔會一個人承擔嗎?
柳婉也哭了起來,她從來不知道,這孩子會在承受那麼多心事的同時,還要在家裡與她說說笑笑,她竟然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這個媽媽當的,真是失敗!都是她的錯。
慄源不語,但看得出來,他心裡也不好受。
柳歆薈見柳婉哭了起來,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她抹了兩把眼淚,吸了吸鼻子道,“對不起,我情緒太激動了,沒忍住。”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媽媽對不起你,小薈,都是媽媽沒注意到你的心情,都怪媽媽沒能早點原諒你爸爸。對不起,對不起……”柳婉不停地對着柳歆薈道歉,柳歆薈卻只是坐到了柳婉的身旁,道,“媽,別哭了,這件事,不管是對是錯,我們都要把它掀過去纔是。”
“不,我也有錯,如果當時,我不顧家族的反對,執意跟你媽媽在一起,不跟慄薰的媽媽結婚,也許就不會讓你孤單這麼久,我對不起你們。”慄源站起身,走近她們,想要摟住她們,可是又不敢有所動作。
柳歆薈擡起頭,瞪大眼睛,記憶從腦海穿插而過,她終於想起來那件被她遺忘了的童年記憶。慄薰哥居然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
“你可能不知道,你認識的慄薰就是你的親哥哥。當年家族就是讓我跟慄薰的媽媽結婚,慄薰的媽媽家裡很富裕,與我的家族可以說是門當戶對。我當時還年輕氣盛,本來以爲跟你媽媽私奔就可以解決一切,卻沒想到我的家族居然拿你媽媽要挾我,我一時沒想清楚,就答應了家族的條件。可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我的家族居然騙我。他們根本沒有拿你媽媽要挾我,只是想讓我跟慄薰的媽媽結婚!”慄源回憶着往事,道,“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太晚了,我也沒有資格請你們原諒我,我只是想求你們給我最後一個機會,讓我好好補償你們母女。”
“當年,你的家族並沒有拿我要挾你們,只是出面給了我一張邀請函,我打開一看,居然是你跟另一個女人的結婚喜帖。我傷心至極,自那之後,就沒再見過你。”柳婉擡頭對慄源說道,眼裡的淚水還沒幹,惹得慄源一陣心疼。
“對不起……我與慄薰的媽媽也離婚多年,一直想請你們原諒,可是我卻沒有勇氣,也沒有臉來見你們,真對不起……”慄源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更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得到這對母女的原諒,他站起身,輕嘆了一聲,“我,我明天再來看你們……”
柳歆薈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的她不想看到爸爸,十幾年了,她明明最想見到的就是爸爸,但是爲什麼一見到爸爸反而會變成現在這種狀況呢?
見柳婉緩緩點了點頭,慄源深深地望了一眼正默默流淚的柳歆薈和抱着柳歆薈眼角還噙着淚水的柳婉,轉身走出了她們家。
柳歆薈聽見門被關上,擡頭對柳婉道,“媽媽,我知道你的苦衷,我理解。但我現在想一個人靜一靜,對不起,媽媽。”“傻孩子,道什麼歉,你是我的女兒,有什麼心事都可以跟媽媽講的。媽媽……”柳婉抿了抿嘴,忍住了想哭的衝動,柔聲道,“你去休息吧。媽媽一會做你愛吃的菜,會叫你下來的。”
柳歆薈輕輕點了點頭,抿嘴道,“嗯。”柳婉見柳歆薈上樓了,便擦了擦淚水,在沙發上愣了一會神,見時間不早了,就去廚房做飯了。
“老爺,天色快暗了,也越來越冷了,我們回去吧。”一位管家模樣的人恭恭敬敬地對站在一邊,遠遠望着那棟房子發呆的慄源道。
慄源回過神,捏了捏眉心,道,“嗯,我們回去吧。明天再來。”“好的,老爺,請上車吧。”
慄源在進車之前又回首望了一眼那棟房子,掩下眼中的失落,坐進車內。
柳歆薈將這一切收入眼底,見車開走了,她抿了抿脣,眼淚還是掉了下來,她輕聲喊道,“爸爸。”
無論如何,慄薰可能都沒想到,柳歆薈其實早已原諒了他,就連柳婉也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