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到了江墨家我依舊存着能跑出來的希望,我覺得只要我一直求江墨他應該就會放過我的,但是果然還是因爲我太天真了。
我泄氣地坐在客廳沙發上,江墨挽起袖子走進廚房準備晚飯。這幾天的飯都是江墨自己準備的,這點讓我挺意外,不過有句話怎麼說來着,“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一直等着看他到底是“奸”還是“盜”。這麼說不太好,顯得我很不相信他,畢竟他好歹還是獻了點殷勤的,不能這麼一竿子打死。
不過我確實不太相信他。
晚飯過後我手機響了。手機很正常,只是打電話的人也不正常。我淡然地掐了電話,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的坐在客廳地上看電視,正在洗碗的江墨問:“誰的電話?怎麼不接?”
我塞了個蘋果到嘴裡,含糊不清地說:“哦,蘇言的。不太想接他的電話。”自從和蘇言吵翻之後我再也沒有聯繫過他,他也沒有來醫院看過我一次,一方面倒是因爲我沒有跟他說我住院了,但是身爲我親哥,連妹妹這麼點近況都不知道,實在不稱職。哦,我忘了,他說他就沒把我當妹妹來着。
蘇言難得執着的繼續打了我幾個電話,我也十分執着地一一掐掉了,最後終於江墨的手機響了。江墨對着手機說了幾句話後,意味不明地看了我幾眼。我警覺地輕聲問:“蘇言麼?是他就說我跟你不在一塊兒。”江墨一臉無奈地指着手機說:“他說他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我兩眼一閉,哀嚎了一聲。
我不知道蘇言爲什麼認定我會在江墨家,但是爲了避免和他見面,我想先出去躲躲,江墨拉住了我。
他眉頭微鎖,緊緊攥着我的手腕:“你不用出去,我還在這裡,就斷不會讓你這麼狼狽地爲了躲一個人而跑出去。你不用怕,有我在。”我也不知道是被他的語氣迷惑了還是被他的話迷惑了,我最後還是留了下來。有了他的那句話,好像什麼我都不用擔心了。
蘇言來的時候我正在房間裡收拾行李。一出院就直接被拉到江墨家,還來不及收拾行李。看着程薇把我的衣服一坨一坨地塞在行李箱裡,我頭疼的扶額,她這是要我穿着皺巴巴的衣服上班麼?當我看到我的鞋子和衣服塞在一起的時候,我心都涼了。
程薇,老子要跟你拼了!
所以江墨上樓找我的時候我的情緒控制得不是很好。他推開我的門:“蘇言來了,下去吧。”我瞪了他一眼:“你讓他自己玩,別來煩我!”江墨很迷茫:“你衝我兇什麼。”看着他無辜的小眼神,我還是嘆口氣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跟着他下樓。
蘇言坐在客廳喝水,見我下來,有些拘謹地把杯子放下,站起來迎我。我沒有看他,而是徑直倒了杯水坐到沙發上,一言不發地看電視。我就算沒有看見也知道,蘇言此刻的臉色不會好看到哪裡的。
蘇言尷尬地坐下來,沒有說話。想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如果他知道在吵架後這麼短的時間內要來找我,他大概會後悔當時把話說得那樣絕。我故意不看他,想看看他怎麼開口。
過了一會兒,蘇言才緩緩開口:“小葉……”
我立即伸手止住:“別,我們跟你還沒熟到這個份上,叫我蘇葉吧。”蘇言見我態度強硬,有些意外,也有些窘迫。他爲難地看向江墨,想向他求助,卻發現他不知在什麼時候就已經躲到書房裡看書去了。客廳裡只剩下我和他。
他爲難地想了很久,說:“上次是我不對,不應該把話說得那麼過分,只是那個時候我太緊張婷婷,沒控制好情緒才……”此處的停頓似在向我暗示他的苦處,不過不好意思,我早就說了,我這個人優點不少,有一項就是會揣着明白裝糊塗。我此時就正一副無辜的表情對着他:“不會,你緊張也是應該的,畢竟蘇婷婷是你唯一的親妹妹嘛,對我生氣也是情有可原,你不用特意過來道歉。”
蘇言明顯一愣,估計是沒想到我居然不按臺本走,搞得他很被動。他也許在心裡設計的我還是以前那麼好糊弄。我在聽到他的這句話後,可能會感動地落淚,然後一下子撲到他懷裡撒嬌罵他,然後一切都順水推舟的完成。但沒想到我的反應居然這麼淡定。其實他早就應該想到,我從來都是不按臺本來的人,我是屬於跳躍型的。
我很貼心地沒有吵他,讓他安心研究一下接下去的路線。蘇言再開口時已經是一副慈祥兄長的語氣了。
“你還在生我的氣,不願意接我電話,不願意見我我都可以理解,但是我今天來是真的有急事要找你商量。”
我捧着杯子“哦”了一句,轉頭看向他,語氣格外的平和:“我記得那天我跟你說過,讓你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不管你要跟我商量什麼大事,我說過的話向來算數,你回去吧。”
我笑了:“這話說的,好像還有專門讓人鬧脾氣的時間段似的。我覺得我現在我沒有必要也沒有義務聽你說什麼大事,雖然這也不是我家,不過既然我住在這裡了,就可以要求你離開這件屋子至少100米以外。”這個要求我覺得提得就甚合理,好歹允許他站在房子門口,念在以前的舊情我也只能幫他到這兒了。
蘇言有些生氣了,我覺得絕大可能是因爲這麼毫不留情地被趕出去很沒有面子。沒面子的蘇言正色道:“家裡出事了你也要這樣的態度麼?好,就算不是爲了我,爲了蘇家你這個時候也應該靜下來聽我說完。”
我又笑了,他剛纔居然跟我提了“蘇家”。這個字眼聽起來挺不習慣的,而且很不舒服。這個所謂的蘇家爲了我做過什麼,這個時候卻要求我爲蘇家做事,雖然這個蘇家是我家,不過就字面上來看,對我有些強人所難了。蘇言這個時候理直氣壯地搬出蘇家,以爲對我會有多少的影響,可是他難道會不知道我之前有多痛恨這個字眼麼?不過看他現在這麼可憐的樣子我還是原諒他了。
蘇言很奇怪我對於這句話的反應:“你願意靜下來聽麼?”我本想順口拒絕,但突然腦海裡浮現了江墨的那句“有我在,你不用擔心什麼”,我決定聽聽看好了。蘇言接着說:“家裡的公司出了些問題……”一聽到這裡我就不想繼續下去了,問:“我從來不過問家裡公司的事情,我幫不到你們什麼的。”
蘇言急忙解釋:“不是,你聽我說完。婷婷那件事情你也知道,我很生氣,所以就把那個錢偉給得罪了。”哦,對了,我們蘇言先生把人家給打了。
“現在他就藉着這個事情,把我們公司投標的名額給撤了。這次的投標我們公司準備了很久,也投入了很多。其實上次你來家裡吃飯的時候公司就已經出現了問題,現在我們是爲了改善公司狀況才參加這次的投標,而現在的情況是資金已經套在裡面了,我們沒有辦法拿出來,資金運轉不足也是遲早的事。我想了很多,最後還是來找你。”
我完全摸不着頭腦:
“找我有什麼用,我又不會經營公司。”蘇言有些難以啓齒的樣子,支支吾吾:“其實我找過江墨,他嘴上說着他沒有能力幫忙,但我知道他一定能幫我們,所以我希望你能找江墨談談。”
說到這裡我才漸漸瞭解了他的意思。這是還沒結婚就不把人家當外人的意思吧?我雖然住在江墨家,但是也斷不好意思去拜託江墨這樣的事。不說是因爲江墨本就事務繁雜,就說蘇言他之前對我的模樣我也不願開這個口。
我自然不會這樣跟蘇言說,他見我一直鎖眉不說話以爲我在考慮,一直期待地等着。我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悠悠地說:“你憑什麼覺得你來找我,我就一定會幫你?”瞥向他,“我一點也不關心家裡公司好還是不好,它都與我無關。你就算搬出蘇家來我也不想多管。我只是很佩服你,就在幾天前你還指着我說從沒我這個妹妹,這個時候卻又扯着蘇家來跟我談條件,我沒有你這麼寬的心。”這時我又瞟了眼江墨在的書房,房門緊鎖,我輕輕地說:“你不要去打擾江墨,他最近本來就爲了公司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
蘇言聞言忪怔了許久,恍然垂頭一笑,似在自嘲:“我確實是厚顏了。剛傷害過你,回頭就要求你幫我,站在你的立場上確實會不舒服。可是我沒有辦法了,公司我一定要救,只要能救我什麼都會去做。”
“那你就接着去找別的辦法啊,爲什麼一直在我這裡說這麼多?我已經跟你說明了,我是不會幫你的。以後你的事,蘇家的事我都不會管,你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將杯子用力放在桌上,氣呼呼地走了。
江墨後來也沒有問那晚我和蘇言到底說了什麼,只是淡淡地提了一下那晚蘇言走的時候臉色蒼白,還以爲是我說笑話把他冷到了。我很憤怒,我說的笑話從來就不會這麼冷,而且表示他如果再鄙視一次我的笑話,我就天天說給他聽。江墨十分敷衍地作出一副驚恐狀。
我出院後回到公司,才發現蘇婷婷已經結束實習走了。部門裡的那羣娘炮們得知消息後分外惆悵,紛紛聚在茶水間裡借咖啡消愁,不巧被阿黃撞見,然後集體受訓了。於是大家的心情就更惆悵了。
如花知道蘇婷婷的事情,但不知道蘇婷婷的離開跟那件事有聯繫。她跑來打聽消息:“你妹妹好像沒這麼早結束實習吧?莫非是家裡出事了?”我正在裝水的手一頓,沒留意被開水燙了一下。我呲牙摸了摸被燙紅的地方,不在意地說:“我不太清楚她的實習時間,大概是覺得在這裡工作太累了受不了就走了吧。”如花明顯不能接受這麼淺顯的理由,一臉高深地走了。
一個實習生的離開在辦公室頂多是鬧騰了一段時間,但最終還是被大量的工作掩埋了下去,不再有人過問這個突然離開的長得頗有幾分姿色的小實習生。
我從一疊圖紙中擡起頭,望着沒有盡頭的工作我無力地把鉛筆往桌上一扔,覺得每天都這麼拼實在不妙。我歪頭瞥瞭如花一眼,這人已經安然睡在紙堆裡了。我嘆了口氣,伸了個懶腰,決定溜出去透透風。
五月是個多雨的季節。一出公司的大門就聞到撲面而來的風中夾雜了空氣中的溼氣和青草的淡腥味。我抖了抖衣服的袖子,架在眉骨處朝遠方望了幾眼,滿眼的翠綠被微雨籠着,看得人滿心歡喜。我掏出口袋裡的紙條,在路邊攔下了一輛計程車。
“姑娘去哪?”
“唔,就去人民醫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