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河,散落在樹間,斑駁地印在瀝青路上。晚風盪漾了一池月色,在地面上映出微晃的重影。我拎着錢包頗愜意的一個人踩影子。
難得今天有空在這個時間點在外頭散步,同喧鬧的白天截然不同,C城的夜晚靜謐的有些冷清。天上難得掛了幾顆星星,將這座城渲染得更幽寂。
我已經厭倦了吵鬧的環境,而更樂於享受這樣安靜的氛圍。一般在這種夜深人靜的夜晚,人的膽子都會比平時大一些,我隨意觀察了一下,周圍並沒有注意我的人,於是果斷地脫了鞋子,光腳踩在冰涼的青石板上。
初春的夜晚仍帶着些冬季的涼意,一股刺人的沁涼直鑽進腳裡,我晃盪着鞋子心情卻出奇的好。
雖然今天發生的事傷心居多,但是此刻我卻都忘了差不多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也同我燙傷的手一樣。林淵之剛纔說他願意幫我,願意聽我說委屈,我不知道有多開心。我心裡有太多的委屈想說,有個人告訴我說他願意聽我說我其實願意得不得了,可是我還是沒有說,因爲我那時想到了江墨。
在我的擇偶標準初具規模時我就想,我一定要找一個人,他會願意聽我說委屈,也願意聽我說笑話。我一度以爲這個人是江墨。今天有很多次我都想拿出手機質問江墨,爲什麼不幫我,爲什麼要站在蘇婷婷那邊。但是我知道,其實這也是一種撒嬌。對着在意的人說,他會心疼,對不在意的人說,只會被當做是無理取鬧。
江墨他若在意我的感受就不會不管我,若是不在意,那我同他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一想到這裡,我就覺得我生活的世界太窄,悶得我喘不過氣。每當這種時候我都會做一件事,做完心情立馬好轉,屢試不爽,就是睡覺。回家把被子往頭上一蓋,就什麼都不管了。於是我加快步伐跑回家,由於太過歡快不慎在途中扭到腳,導致我只能蹦着回家。
不作死就不會死。當我早上鼻子裡塞着衛生紙,往腳上塗跌打酒的時候腦子浮現的就是這句話。昨晚難得矯情文藝了一回,第二天立刻遭到報應,可見我確實與這種苦情文藝不對盤,這個認知令我很絕望,難道我一輩子就這能走扛鋼筋的風格了麼?我的內心也是可以很纖細的啊。
由於光腳走路着了涼,我今天才得以請假在家裡養病,也算是因禍得福,而且相較之下,我竊喜地認爲我賺了。
我一向把自己定位於淑女。
在我看來,身爲一名合格的淑女是必然要體弱多病並且一定是要由開着瑪莎拉蒂的帥哥扶着去醫院的。爲了能隨時抓住機遇,我在家裡不怎麼備藥,有的也只是平時比較常用的創口貼和跌打酒。因着我這不盡如人意強壯的體質,平時連普通感冒都很難得,令我始終無法實現成爲淑女的夙願,現在終於生了病,所以今早打噴嚏的時候我其實很雀躍。但是隨後我就發現了弊端,那就是我還得換衣服下樓再去一次藥店。
連着兩天光臨藥店應該能算得上體弱多病吧,不過準確要去幾次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我有些把握不住,這令我很苦惱。
走進藥店,我驚喜地發現昨天值班的小哥今天也在,我頗歡快地走向他,詢問我該吃什麼藥。
他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問:“發燒了沒?”
“發……不好意思,你是說發燒麼?我這種程度還能發燒?”
小哥又擡眼瞥了我一眼,說:“發沒發燒都不知道?頭暈麼?”我晃了晃腦袋,誠懇地說:“我不太清楚,什麼程度的暈纔算是發燒的暈?”
小哥覺得與我無法溝通,只好直接拿出體溫
計放在我耳邊測了一下,一看,說:“38.7度,發燒了,你先吃些退燒藥吧。”
我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一把抓住他的手:“我發燒了?真的?我居然發燒了!哈哈!”
小哥被我抓得很驚恐,他不理解,一個人在聽到自己病了還這麼開心,於是他自然就聯想到我也許病的不止是身體,也許還有腦子,便小聲自言自語道:“精神院電話是多少來着?”
他怎麼能理解一個渴望生病的強壯少女的心聲。
我十分愉快地接過藥,順便問了一句:“我這病要多久纔好啊?”
小哥扶了扶眼鏡:“看個人體質吧,身體弱一些大概要一週,身體好的話兩天就好了。”
我的笑臉僵了僵,但立刻就拋到腦後,聽完小哥的囑咐蹦躂着走了,身後迴響着小哥的呼喊:“小心不要再着涼……”順利的被我屏蔽了。
我坐在餐桌前,面對着一桌藥很迷茫。這麼多種類的藥,什麼時候吃,吃多少,吃了之後不能吃什麼我全然不知。我尋摸着這藥是要一種一種的吃還是一把一起吃,糾結了半天弄得我很煩躁,索性每樣一點一把全吞了。吞完之後我驚恐的發現,我忘記遲早飯了!不過相較於空腹吃藥的危害性,我更驚恐沒有早飯怎麼辦。
想着吃什麼早飯,腦子裡突然浮現我姑姑的話。我還在美國和她一起生活的時候受到她不少的教育,比如感冒時不能吃太好吃太多,這樣體內的病毒就會被餓死,病就好得快。我當時聽完一面讚歎姑姑的智慧,一面震驚於原來病毒的口味居然和人一樣,並且還挑食。
我正苦惱於抓幾把米熬粥比較好喝時接到了程薇的電話。
她很激動:“葉子,我覺得我可能要結婚了!”
我一嚇,手裡的鍋掉水池裡了。
“什麼聲音?蠻清脆的。”
我沒有理會這句話,而是說:“你要跟誰結啊,難道說我這麼快就要交份子錢了麼?”我的心情很悲傷。
程薇解釋:“唉,其實還沒結,是我交男朋友了,不過結婚也是遲早的事了。”
我又是一嚇,脫口而出:“不會是你二大爺介紹的哪個大爺吧?”
程薇很迷茫:“你是指哪個?哎呀什麼大爺,你個煩人的,是帥哥,帥哥,我跟你說過的,你應該認識。”
我開始回想我認識的人當中的帥哥,搜尋了許久,我試探地問:“我認識的帥哥,蔣凌算麼?”
“不是小白臉。”
“那,是劉強麼?”
程薇愣了一下:“誰啊?”
“哦,我同事。”
程薇忍了忍:“我怎麼會認識你的同事?”
我說:“你不是說我認識的人麼?”
“前提是我也要認識啊!”
聽到這裡我又不解了:“我怎麼知道你們什麼時候就認識?”
程薇咬着牙:“再給你猜一次。”
我想了想,突然腦子裡出現了一個人影,猛地抽了口氣,說:“不是吧程薇,你居然……你確定和他?”
程薇在那頭也被我感染到了也很激動:“對……”
“你和蘇言在一起了?”
程薇沉默了,嚴肅地說:“你在哪裡?等着,我要去掐死你!”
我悠閒地晃了晃腿:“在家。”
“嗯?你怎麼在家?你翹班啦?”
我頗得意:“我生病了。”
程薇又默了默:“你說你生什麼?”
“病。”
“你確
定不是孩子的名字叫病?”
我憤怒:“你家孩子取名才叫病呢!”
程薇仍舊吃驚:“你居然會生病?什麼病?”
我說:“發燒了。”
程薇還是不相信說:“你語氣怎麼這麼歡快?耍我的吧?”程薇的反應其實我能理解,畢竟在大學的時候,大冬天我倆淋着雨回寢室,她都感冒了我第二天還強壯得跟沒事人一樣的,給她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我自顧自翻了個白眼:“這麼神聖的事誰拿來開玩笑啊。”
程薇說:“行,你在家等着,哀家這就過去看你。”
程薇出現在我家時我正盤腿坐在地上啃着蘋果看海綿寶寶,見她手裡提着一份粥,我嗔怪道:“你來就來嘛,還帶什麼禮物啊,真見外。”說完迅速地拆下包轉袋。
程薇走到沙發坐下,說:“那是藥膳,生病的時候喝這個特好。我可是特意翹班繞路買來的,你要怎麼感謝我?”我正忙於解決早飯,無暇顧及她的話。程薇回頭看到我的樣子,頗嫌棄的說:“這哪裡是生病的人,發燒不是都應該躺在牀上,頭上搭塊毛巾的嗎?你這樣我一點探病的感覺都沒有。”我能理解她迫切想看到我虛弱的樣子,對於我現在的情況她顯得很失望,我聽完十分體貼的對她說:“變態。”
風殘雲卷的解決了一大碗藥膳我覺得很滿足,但隨後我就有些不安。
“你那個藥膳這麼營養,真的吃了沒關係麼?我怕病毒會長大啊。”
程薇迷茫的看着我:“你說誰長大?”
我說:“唉,一看就是不懂的人,來,我來給你科普一下。”當我把姑姑傳授給我的感冒經驗告訴程薇後,我覺得她的表情有些微妙。
“怎麼了,有問題麼?”
程薇很困惑:“你居然相信了?”我堅信的點點頭。程薇說:“你生病身子這麼虛,不吃點營養的怎麼有力氣恢復身體?你姑姑人才啊。”
我想了想,覺得程薇說的也有道理。多年堅信的真理突然被推翻,我感到深深的恐慌。
程薇說:“少年,你這麼單純,要我怎麼帶你出去見世面啊。”我不解的轉頭看她,她面帶愁容的看着我:“還生着病,要我怎麼帶你去見家長啊?”
“什麼家長?”
程薇面容羞澀:“人家不是有男朋友了嘛,當然要見父母啦。”
我問:“對了,你男朋友不是蘇言麼?”
程薇怒視着我:“你再說是他我跟你翻臉啊!”
我不再打趣她,笑着問:“那你說誰啊。”
“陳雲倦。”有些耳熟的名字。
程薇解釋:“就是我化身推銷員問他要號碼的那個人。”
我想了想:“他不是有女朋友麼?”
“那是他妹。”
我恍然大悟的點點頭。這時突然想到一點,怒視着程薇:“他是不是就是害我們家着火的你的那個男朋友?”
程薇一愣,像在回憶那個時候的事情,然後笑着擺手:“哎呀,那個時候他早就走了,着火其實跟他沒關係……”說着她突然湊過來撲住我:“今晚要不你就跟我一起去吧,帶着你可以壯膽,你就陪我去吧……看在我對你這麼貼心的份上。”
其實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對於當電燈泡我算是有經驗了,而且左右不是我見家長,還能在一旁看熱鬧,說不定能蹭一頓飯,我完全沒意見,於是我欣然答應。
我問她:“你們在哪裡見面?”
程薇查了查手機:“唔,披雲山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