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換班,與雲朵告別之後,小冬就往家走,好在這裡離家裡不遠,坐公交車也只要十分鐘就到。
上海是一個名副其實的不夜城,十點,正是這個城市的夜生活剛剛開始的時候,大街上依然人來人往着,街邊的商鋪都還在開門營業。小冬坐在公交車的窗口,這個時間段坐公交車挺好,不像白天那麼擁擠,白天的話她寧願坐地鐵。
拿出一看,還是沒有葉柯的電話或是短信,小冬嘆着氣,或許在老男人眼裡,她真的不算什麼吧。忽然,她想起在葉柯書房裡發現的那張女人的照片,照片背後還有一段刻骨銘心的誓詞——卉,我愛你,至死不渝。
莫名地,她替自己感傷起來,說不出來的感傷。
深秋的夜晚,涼風陣陣,小冬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走進了小區。
忽然有人叫她,“小冬,你這麼晚纔回家啊?”
小冬擡頭一看,原來是在保安亭裡的莊叔在叫他,她笑笑說:“莊叔,今天你值班啊,我打工,所以回來晚了。”
“呵呵,丫頭真懂事,快回去吧,天氣挺涼的。”
“嗯。”
小冬快步走着,最近幾次遇到莊叔,莊叔沒再詢問過葉柯的事情,想來,葉柯那十一朵玫瑰的政策是奏效了,不知莊筱雪心裡會不會難受,會不會如她現在這般的難受。
回到家,拿鑰匙打開門,裡面黑漆漆的一片,小冬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葉柯也沒有回來。這個工作狂,果然事業是第一位的,其他什麼都是其次。
鬼使神差地,小冬又走進了書房,翻開了那本書,想再看一眼那張照片,那個女子,以及那段誓言。可是,照片卻沒有了。
“奇怪,怎麼不在了呢?明明是這本書啊……”小冬翻找着,將書本拿起來翻了個遍,可始終不見照片。
想來,應該葉柯拿走了吧,除了他,也沒有其他人。小冬默默地放下書本,算了,不找了,反正只是徒添憂傷而已。
十八歲的年紀,花樣的年華,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想就不會發生,比如說,愛情。
聽到外面的開門聲,必定是葉柯回來了,小冬連忙縮手縮腳地走出書房。
葉柯看到她鬼鬼祟祟的樣子,不由得問:“做什麼壞事了?”
“沒……沒有啊。”小冬怯怯地抱怨了句,“你加班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葉柯脫下西裝掛在衣架上,一邊慵懶地解着領帶,一邊調侃地說:“告訴你一聲你又不會給我做宵夜,何必浪費電話費。”
“……”臭男人,越來越壞了。
“你去我書房幹什麼?還想搞破壞?”
“沒有啊,我看看桌上有沒有灰,想明天打掃一下。”
“呵,這麼勤快?”
小冬看着他打量的目光,轉身走進了房間,端了一晚上的盤子了,好累。
卻聽葉柯說:“安小冬,我明天一早要出差,你現在幫我收拾一些衣服,多帶幾件,要出去一個多月。”
“啊?又要出差?”還要去這麼長時間,生我的氣也不用躲開這麼久吧,小冬一臉委屈地站在門口,怯諾諾地說,“葉大少,你就這麼討厭我啊?冷小北的事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只要我不喜歡他不就好了嗎?他現在知道我們的關係,也沒有怎麼樣啊,我真的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他,才見了幾次面而已啊。至於阿膠湯的事,對不起嘛,我錯了。”
生平第一次,真心實意地跟一個人道歉,她以前在安家,對不起常掛在嘴上,可那都是爲了有口飯吃,爲了少捱打,跟葉柯結婚之後,對不起也沒有少說,可那些都是帶着委曲求全的意味,她總以爲只要說了對不起就能好過些,不管自己有沒有錯。
可是這幾天,葉柯對她不冷不熱的,今天一回來就說要走,她真的心慌了,當某些東西成了依賴之後,一旦失去就會覺得恐慌,是的,她依賴着葉柯,很依賴。
葉柯看着她,她的雙手不停地攪着衣角,眼神閃爍着,懇切而又帶着害怕。
葉柯慢慢走上前,走到她面前,一本正勁地說:“安小冬,你別瞎想,我真的只是出差,去北京,忙完了就回來,你乖乖呆在家裡。”
“那你要查崗嗎?”
“你有你的自由,我不查崗,你喜歡什麼就去做什麼。”說這話之前,葉柯想了好多,像小冬這個年紀的孩子,正處於叛逆期,越是不讓她做的事情越要做,別看小冬表面乖乖巧巧的,可實際上她叛逆得很,最煩被別人強制性地控制着,所以還不如留點空間給她,讓她自己想,讓她自己學。
可小冬覺得不妥啊,老男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太不對勁了,肯定有陰謀!想着,小冬又不打自招地說:“其實我今天也纔剛回來,我跟雲朵一起打工了,以後都會十點半到家。”她是在告訴他,若是查崗的時候家裡沒人聽電話,那並不是她出去玩,而是出去工作,她是在告訴他,她並不會成爲他的負擔。
葉柯先是愣了一下,這事他確實沒想到,隨即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那你別太辛苦了,乖,給我收拾一下,我先洗個澡。”
小冬呆呆地杵在房間門口,這樣的葉柯,她真的適應不了,她寧願被他罵幾句,寧願被他打屁股。她追着出去,“葉大少,你若不喜歡,我不去就是了。”
葉柯停下腳步,側過臉來,淡淡地說:“你只要記得你已經是人家老婆了,記得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就行。”丫頭啊,你沒嘗試過就什麼都不會明白,等你知道了外面的艱辛,就知道家裡的溫暖了,到時候你纔會安心在家相夫教子。
夜深了,外面颳起了嗖嗖的涼風,臥室的窗戶沒關嚴實,冷風吹起了窗簾,把窗臺上的水杯給推倒了,“咣噹”的一聲悶響,水杯掉在了地毯上,幸好下面是地毯,不然就摔碎了。
小冬被驚醒,看着越吹越起的窗簾,她連忙起身去把窗戶關好,外面這風,可真冷,如今怕是真的要冬天了。
葉柯要去北京出差一個多月,那裡可比上海要冷多了。小冬看到邊上放着的行禮,想來想去還是想把他的厚大衣給帶去。
悉悉索索的聲音吵醒了葉柯,本來他就睡得不沉,“丫頭,大半夜的你在忙活什麼啊?”看了看手錶,這都凌晨四點了。
“哦,你醒啦,我忘了給你裝大衣,北方冷,你要去那麼久,冷了可以穿啊。”
看着小冬嬌小的身子用力地壓着皮箱,然後費勁地拉上拉鍊,葉柯心裡暖暖的,其實很多時候,他都爲小冬一些細微的舉動而覺得溫暖,比如陽臺上的小盆栽,比如甜而不膩的南瓜粥,又比如她幫他洗的衣服掛滿一排衣架。
冷靜地想想冷小北的事情,其實並沒有什麼,這個年紀的學生不正是尋對象談戀愛的時候麼,小冬長得這麼水靈,沒人喜歡纔怪了。小冬說得對,別人喜歡她她也阻止不了,只要她不喜歡別人就行了。只是,他作爲一個男人,作爲一個丈夫,自己的老婆被別人抱着,心裡總是不舒服的。
至於阿膠湯什麼的,他壓根就沒放在心上,他還不至於這麼小肚雞腸。
小冬收拾完,立刻跑着鑽進被窩裡,冷得她身上都起了一陣雞皮疙瘩,現在外頭可冷了,起牀上個廁所什麼的,都得披上外套。
葉柯摸了過去,抓住她的手,冰冷冰冷的,也不說什麼話,也不顧小冬驚訝的眼神,他就伸手抱住了她。
小冬身子一僵,只感覺旁邊有個火爐貼了過來,她握着拳頭不敢碰他,她抱着他像火爐,可他抱着她就像冰塊,誰願意抱着冰塊啊。
“葉……”
“別吵,睡覺!”葉柯擡起腿壓住她的腿,小丫頭身上真冷,她以前的冬天都是怎麼過的啊。
小冬詫異地眨了眨眼睛,房間裡暗暗的,她只能依稀地看到葉柯的輪廓,可就算只是輪廓,那也是完美的輪廓。她有些不淡定了,感覺着他均勻沉重的鼻息在她脖頸裡吞吐着,還帶着淡淡的菸草香,耳邊癢癢的,麻麻的,還很舒服呢。
她的一些些小心思就這麼冒了出來:我親愛的老公啊,你今天怎麼沒親我啊?你要是親我,我,我……
忽然,葉柯沉重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他睡着了,他居然睡着了。
小冬耷拉着臉,雙手輕輕地抱住他結實的胳膊,好吧,他可能工作太忙太累了吧,唉!
與葉柯的這一場冷戰,就算這麼過去了,但與公公婆婆的矛盾,小冬也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趁着週六去看他們,還帶了公公愛吃的橙子,可是二老總是冷冰冰的,不像以前那麼熱絡了。葉柯不在,溫美若也不會主動說讓她吃晚飯或是留家裡的話,她坐一會兒就識趣地走了。
她就不明白了,生不生孩子真的那麼重要嗎,現在確實不是生孩子的時候啊,葉柯那麼忙,她也要忙着學習忙着打工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兩個婚後還沒有那個過,怎麼生孩子!
走到地鐵口,忽然有個人急衝衝地跑着出來,小冬正心裡想着事,晃神地走着,不巧就撞了個正着。
“唉呦,誰這麼不長眼睛啊?”是一個女生,她手裡的文件都掉在了地上,地鐵通道里的風很大,一吹,幾張紙就吹得到處都是,女生彎着腰到處追着撿,很着急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