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邊的平地上,篝火燃燒。
這一點點紅豔豔的火,不僅驅逐了黑暗,似乎還驅逐了寒冷。大家不約而同都感受到了火光帶來的光明和溫暖。
燈光照耀着衆人的臉,那漸漸放鬆下來的臉上,全都帶了倦意。
黎芮坐在一邊,享受着篝火帶來的那一點熱意,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側着倒地。
昏倒前,她聽到一聲焦急的喊聲,“小芮。”
等黎芮從昏沉沉的黑甜鄉中醒來,已經夕陽西下。她依靠在男人寬闊的背部,聞着一股股男人本身帶着的陽光氣味混着喪屍的血腥味,竟然感到一點點安心和溫暖從心底深處蔓延開來。
她的身上,還披了男人的外套,頭髮散落而下,穿過男人的脖子掛到了他的胸膛前。
她兩隻手交纏着放在男人的胸前,本來十分的自然。她一醒,就動也不敢動,萬分僵硬。
一行人正行在一處緩坡上的小道中,這條小路蜿蜒的沒入遠處轉彎口。
大部分人的臉上,都帶了微微的一點笑容。劫後餘生,不得不說十分幸運。
程雨涵正被他爸爸揹着走,就在黎芮旁邊。她眼睛尖,瞧見黎芮睜開了雙眼,大叫:“爸爸,媽媽,你們看小芮姐姐醒了。”
十來個人都被這叫聲吸引,紛紛停住了腳步,看向黎芮。
郭子仲也回過頭來,高高的鼻子不小心碰上了黎芮的鼻尖。兩人大眼瞪大眼,黎芮耳朵馬上熱了起來。
郭子仲微微尷尬,但是還是鎮定的翹了嘴角看清黎芮的臉。黎芮剛醒轉過來,還迷迷濛濛的眼睛傻傻的,郭子仲定定的瞧清楚了,才轉回了頭去不敢再亂動。
只是低聲的問:“你好了麼?”
黎芮被眼前放大的深邃眼睛一看,小心肝都多跳了幾跳,慌亂的回答:“我好了。”
郭奶奶過來,把乾巴巴皺忽忽的手擡起放到黎芮的額頭上,另一隻摸她自己的額頭,對比了下,認真又肯定的說:“嗯,退燒了。”
屠麗鳳看到兩人的模樣,笑一聲,道:“你暈倒一夜一日,郭子仲一直揹着你。”看到黎芮更加慌亂不安的表情,她接着道,“真是個大好人啊,郭子仲。”
魯琴用一隻樹枝支撐着身體走着,見大家都停了下來,不耐煩道:“快走快走,不走天都黑了。”
說罷,大家又開始沿着小道走。
黎芮看這條道,明顯比剛離開村子時攀爬的小徑要好走的多。這裡坡度和緩林木稀疏,不像夜裡爬走在小徑上,要時時受到藤蔓樹枝的劃戳。
她在郭子仲背上,又緩了下神,才完全的清醒過來,感到身體也舒服許多。
但是郭子仲竟然提也不提放她下來,就一路走着。
而郭子仲旁邊走着馬小萱,小姑娘一聲不吭低着頭邁着小短腿跟着衆人。
黎芮見這麼個小姑娘,都堅強的跟大家一路爬上來,走過來,不禁十分不好意思。繞在郭子仲脖子上的兩隻手動了動,身體扭了扭,小小聲道:“子仲,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
郭子仲低低的聲音傳來,黎芮都能感覺到他的胸腔微微震動。“你還很虛弱,我揹你。”
黎芮不敢十分固執,怕大家注意到了不好看。只好不再說話,乖乖的趴伏在郭子仲寬闊結實的背脊上。
將近一整天,所有人都沒有吃東西,全靠着一口氣支持着來到這裡。深夜,郭子仲本來想做點米飯,結果找了半天,也沒發現誰帶了什麼做飯的工具。最後大家只能喝上滿肚子的溪水,晃盪着圓鼓鼓的肚子上路。
又走了有半個小時,馬小萱突然停住。她臉上面無表情,但是鼻翼張動,幾秒後眼中暴露出一股強烈的飢渴,突然扔下大夥撒丫子跑着竄上前去。
程雨涵在她爸爸背上正無聊,見了頓時大喊:“馬小萱你幹什麼?”
郭爺爺急忙上前要攔,“小萱別亂跑啊。”
但是大家都沒攔住,馬小萱一溜煙已經在前方密林轉口。
大家趕緊加快腳步從稀疏的緩坡進入這片茂密的樹林中,追趕馬小萱。
但是馬小萱跑的飛快,總是在大家快要抓住她的時候,又加速跑前面去了。屠麗鳳氣憤憤的罵道:“這臭丫頭,等會抓到了,非要好好教訓她一頓,這種時候,還敢給我玩捉迷藏。”
就在屠麗鳳憋了一口,硬是猛衝上去,兩手緊緊箍住馬小萱的小身體時,她愣住了。
嗅了嗅鼻子,屠麗鳳喃喃道:“好香。”香香甜甜的烤番薯味道,遠遠的飄了過來,她口水迅速分泌,肚子抗議。
後面緊跟過來的幾人,也聞到了這股濃郁的飄香。頓時驚訝的互相看了看,同時開口道:“這裡有人。”
馬小萱還掙扎着要脫離屠麗鳳,屠麗鳳已經放開了她,自己也循着味道往前跑去。
夕陽的餘暉透過乾枯的枝椏灑落林間,衆人快速前行。
一羣人走的極快,沒幾分鐘眼前突然一片透亮。
落入瞳中的,是一片難得的平地,掩在茂林之後。前方是許許多多的大紅帳篷,帳篷掩映之間,有一大兩小的三個三洞。最旁邊的小洞不遠處,有一個一米寬的小小水池,活水從山壁間流入。
而就在接近他們所站的樹林處,一堆木頭已經燒得只剩發紅的黑炭,把掩埋在黑炭之下的紅薯烤的漸熟漸香。
平地上,一羣人震驚的看着突然從林中竄出來的十人。幾個成年男子手持鋤頭,鐮刀,鐵耙上前來攔住,兇惡的喝罵:“你們是誰,從哪裡跑來的?”
一個矮個又消瘦的男子,臉長的像猴子,手裡拿了一把生了鏽的鐮刀,弱弱的說:“他們不會是喪屍吧。”
葉惠州聽到了,把米袋放下來,舉起手道:“你們是原來山上村的人吧,我們不是喪屍,是活人啊,昨夜裡也從山上村逃出來,一路走,走了一天一夜纔到這裡。”他想到昨夜裡聽到泰豐粉飾廠空了,伍村長逃了的喊話。再看這羣人,就猜到是伍村長一夥人跑山頂來了。
這話把這羣人,也確實是泰豐粉絲廠的人嚇了一跳。昨夜裡,是有不少粉絲廠外的人逃了出來,跟上他們的隊伍。伍村長後來也收留了這些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人。但是陸陸續續到今日一早,已經沒有人再跟來了。這羣人,就是龜速也不用這麼久跑上山頂啊,只怕是在深山中繞了幾圈。
郭子仲把黎芮放到了地上,輕聲交代她不用怕。就起來走上前來,對着帶頭的一個三角眼,國字臉的男人道:“這位大哥,我們本來也是住在山上村的,昨日裡喪屍圍村,我們就跑到山中,走了一夜又一天,還請你們通報一下伍村長,可否容我們一羣人留下?”
這男子想也不想就回道:“不行,我們這裡不收人了,你們趕緊走。”他想到中午被叫到李栓和伍圖面前,讓他在下午換隊守衛之時,不許如前面的隊伍一樣,對這些零散的人來者不拒。這時候自然不敢接納這些人,而且人越多食物越少,他本來也對伍村子亂收人有不滿。
這人問也不肯去問下伍村長,態度又是這個樣子,郭子不禁眉頭直皺。他本來也沒打算在這山頂停留多久,不過是想着老老小小多,在這裡借鍋做飯,休息一兩天,問清了道路再走。但擡頭一看,山洞口又來了一羣人,想到他們人多勢衆,不由按捺了怒火,沉聲道:“我們走了一整天,沒吃飯沒休息,且又不認識路,現在不過借你們的地方休息一天,這樣也不行麼?”
當頭的男子一聽,猶豫了一下。那後面來的人,已經驚喜的叫了起來,“子仲,你逃出來了,太好了。”
郭子仲一看,是盧肥拿着鋤頭領着一夥人上前來,不由鬆了一口氣,轉而十分驚喜。而盧肥,是激動的上來一把抓住郭子仲的手臂,使勁晃了晃,道:“你竟然逃出來的,我就知道你死不了啊。”
郭子仲手搭上盧肥的肩膀,用力拍了兩下,難掩激動,道:“你也沒事,沒事就好,漣漣是不是跟你一起?”
盧肥笑道:“別擔心,吳小姐是伍村長的世侄女,好着呢。”
郭子仲點點頭,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那個三角眼看着兩人敘舊,眼角直抽。他又想到,最後李栓在他耳邊低聲吩咐的那句話:“趕人不要鬧大,儘量安安靜靜把人趕走,別叫伍村長知曉了”。
咳了咳,男人心中打了一個轉,上前打了個哈哈,對着郭子仲和盧肥道:“誤會誤會,原來是盧兄弟的朋友,剛纔張鑫多有得罪,郭兄弟可不要見怪。”說罷肥手一拍就落在了郭子仲的肩膀上,十分親熱。
郭子仲聞着胖子身上的怪異體味,屏住呼吸,笑道:“哪裡,哪裡,張大哥聽人命行事,儘自己的指責罷了,有什麼好怪的。”
盧肥聽了,十分疑惑,正要問什麼事情,郭子仲已經在他腰間掐了一下,頓時住嘴打算過會再問。
張鑫滿意了,道:“不怪就好,不怪就好,歡迎郭兄弟一行加入我們,只是現在條件差,郭兄弟不要嫌棄我們怠慢。”
郭子仲道:“哪敢,有地方棲身已經夠了。”
張鑫也怕郭子仲亂說話,在最外圍給郭子仲安排了一個帳篷。帶着郭子仲到帳篷處,言道:“我們山上村除了粉絲廠,還是小有名氣的漂流區,一到夏天村裡就做燒烤生意,招待遊人,這就備了許多帳篷,沒想到現在竟然派上了大用場。若是沒有這帳篷,寒冬臘月,在山頂過夜,凍也凍死。”
張鑫送了郭子仲一夥人到達,就告辭而去。而盧肥悄悄告訴郭子仲,這帳篷,還是因爲那夜裡上山過一座座窄小又滑的小木橋時,失足落河死了不少人,人員大幅減少,才空了這麼多,來容納後來投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