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芮一直偷偷注意着林恬和吳漣漣的往來。(人洽談過後,從總部開出好幾輛全副武裝的車子離開。
護衛車子的,都是金火以及雷電等攻擊性強的異能者,其中,二階的黎汀也在內。
她想知道這車子,裝的是什麼。
一直到晚間,黎芮仍然在思考着。
總覺得,很不對勁。頻繁的地囘震,總部突然下令遺棄分部,吳漣漣所客居的科研部……等等,聯繫到一起,彷彿有什麼特殊的聯繫。
想知道,也許,要跟黎汀表明身份。再從黎汀嘴裡問明白他們押送了什麼,送到哪裡。
這一日,黎芮猶豫着,提早離開總部開車到了大伯大伯母的樓下。
她在車上坐了整整兩個小時,還是沒有勇氣走出來。
怎麼說服他們相信她,已經是一件難事。但最讓她猶豫的,是告訴了伯父伯母之後,他們隱瞞不過必然要叫堂姐黎悅知曉。但是堂姐黎悅,她卻沒辦法囘像相信伯父一家這麼相信她。
這纔是她一直猶豫不決的真正理由。
嘆了口氣,黎芮還是決定暫且不說,想其他法子去探知那車子的東西。剛發動囘車子要起步,就聽公寓樓大門突然“砰”一聲巨響,一個女人帶着淚憤怒之極的跑出來。
那個女人,是黎悅。
她怎麼哭成這樣。黎芮疑惑。
眼見黎悅她跑遠,黎芮忍不住下車上樓來。
大門是開着的,門口圍着一些聽到聲響的鄰里,指指點點議論着。
廳內一片狼藉,黎國棟坐在沙發上頹然嘆氣,李鳳紅流着淚,坐在餐廳椅子上默默無言。
好一會兒,李鳳紅才艱難的站起來,收拾餐廳左側凌囘亂的杯盤食物。
黎芮走進去,黎國棟都沒有發現。
她走到李鳳紅身後,只見李鳳紅拿起地上的一個小墓碑,含囘着淚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污漬。
墓碑上囘書:愛囘女黎芮之墓。
黎芮腦子一懵,糊塗至極。
這時候,門口又一陣“砰”的響聲,黎悅又跑回來了。她看到了黎芮,卻僅是一眼沒有多理會,只當是哪個多事的鄰居。
她的眼眶還是紅的,看見李鳳紅那樣珍惜的抱着墓碑,恨極的忍不住上來搶,“媽,你還抱着這東西幹什麼,把它給扔了。”
李鳳紅不肯放手,但是單手囘搶不過黎悅兩隻手,“小悅,你不要這樣,她是你妹妹……”
“我沒有妹妹,我就一個弟弟。”黎悅背對着李鳳紅,不讓她夠着墓碑。
李鳳紅焦急不已。
黎悅滿眼冷厲,咬着牙把墓碑舉高重重扔下來,可是木頭做的,摔也摔不壞,頓時更氣的她上去猛踩。
“她死了還比我重要,你們心裡就只有她麼,我纔是你們女兒……她叫過你一聲媽麼,她孝順過你們麼,這十幾年跟你們一起的是我不是她……”
“黎悅!”李鳳紅大喝,但是黎悅完全不理會她的喝止。“不要這樣……”李鳳紅又氣又沒辦法,懇求道。
可是眼見那墓碑被踩的一個腳印疊一個腳印,李鳳紅心疼的眥睚欲裂,撲將上來,就用一隻好的手打黎悅,“你給我走開,走開……”
黎悅年輕,而李鳳紅老了,這半年又吃了太多的苦,手上哪裡有什麼力氣,單手打在黎悅身上,只跟瘙囘癢差不多。但是黎悅卻被激怒了,拿了一邊櫃子上的小刀,蹲地上一刀一刀劃墓碑上“黎芮”兩個字。
看着這裡,李鳳紅一聲大哭,“我的女兒啊……黎悅,你要我的命啊……”她幾乎是不管不顧的上來搶刀子,那隻缺了手掌的手,也用光禿禿的手腕支上去幫忙。
黎國棟見狀,害怕黎悅的刀子傷到李鳳紅,驚的趕緊站起來一瘸一拐的用力拉黎悅的手臂,“你這孩子今天瘋了麼,還沒瘋夠鬧夠咩,你想氣死你囘媽媽才甘心?”說着,他氣的,胸膛都劇烈的動着,喘着粗氣。
而李鳳紅,在一旁委屈的,眼淚撲簌簌掉個不停。一看黎國棟拉開了黎悅,馬上行動機敏的上去撿起墓碑,又踢開刀子。
黎悅不甘心的看着李鳳紅心疼又珍愛的將墓碑抱在懷中撫摸。她的眼睛又浮上了一層淚霧,“是你們不好,怎麼是我瘋,如果不是你們,我怎麼會鬧。我一直都這麼努力,你們還是這樣……我纔是你們的女兒啊!”
說着說着,她哽咽的說不出話來,推開黎國棟跑開了。這次,她沒再回來。
黎國棟被推得到地,一隻瘸腿頓時生疼生疼,額上冒了冷汗。
被忽略在一旁的黎芮,一直呆愣愣的,腦子一片混沌。他們都在說什麼,他們說的,怎麼讓她這麼糊塗。爲什麼那個墓碑上不是侄女,而是愛囘女。
這是怎麼回事?
還是黎國棟的難耐的呼痛聲,把她的思緒叫回來。黎芮趕緊上來扶起他到沙發坐着,另一面關了門,擋住外頭人的探視。
又幫着李鳳紅收拾安頓了,再讓黎國棟進房間躺着,才感到想的頭痛的腦子,藉着這一番勞動,總算冷靜下來。
最後,黎芮和李鳳紅二人坐在沙發上。
李鳳紅已經擦乾淨了眼淚,對黎芮不好意思的說道:“讓你看笑話了。上次你走後,我就想再找你。那晚我兒子回來說沒有定那箱罐頭,你肯定是送錯人家。我就想着你什麼時候會再過來,沒想到今天你來了,我就又麻煩你給我們收拾家裡。”
黎芮問,“伯母,你女兒……怎麼跟你們怎麼吵成這樣?”
李鳳紅聞言,臉色一黯,眼看着,淚水又浮上來。
搖搖頭,吸了口氣,她擡頭對黎芮道:“告訴你也沒關係,其實現在說出去都沒關係。”
聽到這裡,黎芮的身體緊繃了。
李鳳紅聲音低沉,眼神落在空處,道:“我們老兩口有一兒一女,哎,很可愛的一對,打小就招人喜歡。大的是姐姐,叫黎芮,小的弟弟就叫黎汀……後來弟弟弟媳查出來不能生……他們兩口子,一日僵似一日,家裡整日冷冰冰的沒個聲音,眼看着,過不下去了……我就把女兒帶到他們家裡……後來,就沒再要回來。”
說到這裡,她滿是皺紋的臉,又掉了淚。
“現在是,再也見不到了,我的女兒啊!”她擡起袖子,遮着臉痛哭。
她沒有看見,她身邊的黎芮,拳頭緊握,渾身顫抖。
看着痛苦的李鳳紅,黎芮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牙齒咬得咯咯響。她沒有坐着繼續聽李鳳紅說她們母女吵架的理由,而且身體僵硬的,猛的站起來,混混沌沌般無知覺,走出公寓。
她怎麼可能……是大伯父大伯母她們的女兒。
她明明就是,她自己爸爸媽媽囘的女兒。
怎麼可能!
她不相信!
但是流滿了淚水,半溼的枕巾告訴她,她信了的,她相信大伯母說的字字句句。
難怪小時候,大伯母對她這麼好。一有空總要她過去玩,或是帶着好吃的好玩的過來找她。
也難怪,每次爸爸媽媽回來看到大伯母在客廳陪她,就一臉的緊張和排斥。大伯母總是很尷尬的,訕訕的找些不成理由的理由解釋她的存在。更難怪,每次大伯母走了,媽媽就抱着她在沙發上逼問她,大伯母都跟她說了什麼。
這些事情,原來都在她的記憶中。今天,都有答案了。
黎國棟家中,黎汀一進門,就發現很不對勁。
廚房裡爸爸沒有幫忙做菜。往日爸爸曉得媽一隻手沒辦法做菜的,總是會幫忙。
而姐姐也不在,地板上一片潮囘溼。
黎汀皺皺眉,不解極了。他上來接過鏟子,對李鳳紅道:“媽你一邊坐着,我來。”
李鳳紅不停他的去坐着。而是讓了位子,到水槽旁開了自來水,單手去洗菜葉。
黎汀煸炒着碎肉,道:“家裡怎麼了,亂糟糟的,姐姐呢。”
空氣猛的一滯。良久,李鳳紅聲音輕輕的道:
“你姐姐她……她又鬧了。”
聞言,黎汀的手頓了頓,炒菜的力氣都彷彿失了一半。
“她怎麼又生氣了?”黎汀悶悶問。
“我今天給小芮奉些瓜果,不小心給你姐姐看到了,她說‘活人都吃不飽了,還給死人吃’……也是我脾氣不好,該忍忍她,就不會吵起來,鬧得這麼兇了。你姐姐她沒事做心情不好我也知道,可我就是沒忍住……”說着說着,李鳳紅黯然的嘆氣,疲憊不堪。
黎汀也十分不是滋味。
那一日小山村喪屍來襲,他們逃脫後,曾回去偷看:只見滿滿一個村都叫喪屍擠滿了,哪裡還有可能活命。黎芮必然是死了。
之後李鳳紅哭的暈厥,黎國棟也傷心不已,黎悅也是情緒很不對勁。
而後一次媽和姐姐的爭吵中,他才知道,黎芮纔是他的親生姐姐。而黎悅,是鄉下同族裡一對夫婦鬧離婚時,誰都顧不着,他奶奶好心帶回家養幾天,遠的不能再遠的表姐。
誰知道黎悅她父母離完婚就各自走了,剩下的黎悅親人,個個閉門不納。黎悅就這樣,一直在奶奶家裡不尷不尬的生活下去。
奶奶一直是不太喜歡的,只是沒有辦法,不能就把這樣一個小孩子給扔了,只好養着。一直養到她去世。
奶奶臨終交待,說黎悅很可憐,黎芮是定了給小兒子做女兒,那不如讓他爸媽把黎悅領回家,就當失去了的那個女兒。
就這樣,黎悅來到城裡,做了他的姐姐。
而親姐姐,卻成了堂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