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問一問,她的大伯父大伯母一家,都去了哪裡?他們當時一塊兒的,現在她就見到了他一個人。
難道其他人,都死了麼?
秦叔,秦峰仲就在農場最外的一處巡邏,時而還會幫地裡的農民乾點活。
其他守衛隊的三人則是在草地上或躺或坐,聊天打屁。
吳旭眼睛最尖,看到了遠遠走過來的黎芮,轉頭朝着地裡勞作的秦峰仲大喊,“秦叔,你撿的那個侄女兒來找你了。”
秦峰仲聞言,擡頭擦了擦汗,順着吳旭的指示看過去,來的路上黎芮的小身影兒正慢慢靠近。
他笑了,這姑娘很久沒來了,不知道最近順利不。
黎芮聽到了吳旭的喊話,就見秦峰仲從地裡出來,朝她走來。看着蒼老許多,兩鬢斑白,身體也瘦了許多的秦峰仲,黎芮咬着脣說不出話來。
跟以前正值壯年的秦叔叔比,這一個,更像是“秦爺爺”。纔不過半年,他整個人竟然彷彿老了二十歲。
良久,黎芮才平復了心緒,開口喊,“秦叔叔……”
秦峰仲笑着點點頭,“小芮啊,今天怎麼有空過來,最近不是很忙麼?”
“秦叔叔……”黎芮目光復雜的看着秦峰仲,他顯然沒有真的認出她是誰,他還以爲她只是一個跟“黎芮”同名同姓的倒黴女孩。“……我是黎芮。”
她的眼裡浮現了淚光,“……我是連市的黎芮,你的鄰居黎芮;秦叔叔,我大伯父大伯母他們……他們怎麼樣了?”
秦峰仲整個人都驚呆了,“黎芮,你是黎芮,那你的臉……”
搖搖頭,黎芮的淚珠掉了下來,“我的臉……請你不要問了。”她的臉,她也看到了,但是她自己也不清楚。明明吳蓮蓮的狠辣讓她的臉頰和眼睛面臨毀滅性的傷害,在她清醒後竟然全部復原,還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你告訴我,我的大伯父他們,都還活着麼?”
秦峰仲聽了這個問題,眼睛越過黎芮看着農地,沉默良久,嘆了氣開口,“黎芮,你想開點。”
不用再多說,黎芮已然明白,低着頭,淚水一滴滴流下。對她這麼好的大伯父大伯母,堂弟黎汀,還有……黎悅,都死了麼。
秦峰仲看着黎芮這樣子,想到了秦恪,心中一痛,眼中也模糊了。他艱難的開口勸黎芮,“死的人死了,我們……總還要活下去。”這麼勸黎芮,他自己卻擡手擦了擦眼角的老淚。
黎芮擡頭,看到了,“秦叔,小恪他……”
秦峰仲點點頭,滄老的臉上,一雙眼睛盛滿傷痛。
“秦叔叔,你節哀。”
秦峰仲回道,“過去了,都半年了,我想明白了,這世道不好,小恪活着,也不一定快活。”
黎芮沉默,雖然這麼說,但是見哪個活着的人,肯就這樣輕易放棄生命去死的。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呢。
但她也不想再談,勉強支起精神,道,“秦叔叔,謝謝你救了我,那次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會不會就這樣餓死。”
“小芮,你還跟秦叔叔客氣麼,這點事情算什麼,以後我們兩個一起在農場裡工作,好歹都有個照應。”
黎芮搖頭,低聲道,“秦叔,我過幾天就要離開這裡,我,還有事情要做。如果以後還有機會,秦叔,我會報答你的。”
……
別過失望的秦峰仲,黎芮了了這樁事,想到得罪了軍中的人,不若去市場上打聽打聽鬼果的藥性。
她在農場等待倪潔和唐淑來上工,等到王大富出現,工人開始工作,沒等到她們,卻等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阿志把車停在了路口,就擡頭挺胸,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王大富意見是軍營的人,趕緊迎了上來招呼,被阿志兩句話喝退了。
黎芮坐在角落的一個小凳子上,剝着玉米粒。這是王大富之前看她閒着沒事做,讓她忙着做飯。
看着王大富捏着鼻子的模樣,黎芮想到他勢力了點,但是她失憶這段時間,終究是靠着他過了一段平靜的安全的日子。以後秦叔叔還要在他手底下過活,她不願意在離開之後,還給秦叔惹來麻煩。
遂安安靜靜的聽令行事。
看到阿志朝着她過來,黎芮手下仍然不停,一粒一粒的剝着玉米粒。
阿志走到她身邊,就站住了。他站的筆直筆直,看着坐在小凳子上,不過他大腿高的黎芮的頭頂,道:“對不起。”
黎芮聞言,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
阿志深呼吸一口氣,居高臨下,一副紆尊降貴的樣子,道,“我過來,是爲了昨天的事跟你道歉,希望你大人有大量,能夠原諒我。”
黎芮嘴角微勾,“不敢,軍大哥的道歉,我這種小人物是不敢接受的。”
阿志一聽,就知道她不滿意他的道歉,牙一咬,忍耐道,“黎小姐,你要我怎麼道歉,你才肯原諒我,你說吧。”
黎芮把玉米扔進了籃子裡,拍拍手站起來,看着阿志又清又冷的緩聲說:“軍大哥,你是來道歉的麼,怎麼我看着倒像是來質問我的。”
阿志目光一冷,看着黎芮的眼睛,也一字一句道,“那麼,黎小姐要怎麼樣,請明白指示。”
他拔出腰裡的槍,冰冷冷的看着黎芮,道:“黎小姐要砸我的腦袋,要踢我一腳,儘管來,不要客氣。”
說吧,他反轉了槍支,槍口對着自己,把手對着黎芮。
黎芮低頭看了,突然一笑,道:“那你對着我開的那一槍呢,這麼說我也可以對你開一槍麼?”
阿志身體一繃,“你……不要太過份。”
“你對我開槍就是理所當然的,我要是反過來對你開槍,就很過分。”黎芮點點頭,“軍大哥,你真的不必來跟我道歉,我這種人,命不值錢,跟你不能比。你來給我道歉,會讓我折福的。您還是請回去吧。”
阿志幾乎聽了這話,很想拔腿就走。但是想到營長的怒火和冷酷的命令,他就知道,這件事不了結,他就沒好日子過了。
咬着牙,他死死看着黎芮,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一邊正憤憤然嘀咕這些當兵的沒禮貌的王大富,和邊做午飯邊偷看的工人,看到這一幕都驚得嘴巴大張。
剛纔看到這軍人拿出槍來,他們還以爲這個髒女人惹怒了這個兵大哥,人家找上門來算賬了。可這會兒,是怎麼回事啊?
這些囂張傲氣的大兵們,除了他們的首領,哪個能讓他們低頭。
不由都用異樣的眼光看黎芮。
黎芮勾起了嘴角,看着阿志道,“軍大哥,你這麼衝我跪下來,是要幹什麼呢?”
阿志眼睛盯着地上的泥土看,幾乎沒把地看穿,木木的彷彿背書一般說道,“我阿志有眼不識泰山,昨天得罪了黎小姐您,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
黎芮聽完,看着他許久。好一會兒,她纔開口道:“軍大哥,如果我不是異能者,想必那一天已經死在了軍營。如果我不是異能者,那麼就算我沒死,你今天也不會來給我下跪道歉。我真的很幸運,我有異能。所以我沒有死,你還給我道歉了。”
阿志聽得咬牙切齒,現在就開始得意了麼?
黎芮搖搖頭,神色蕭索,“可是異能者纔多少,一萬人裡纔出一個。如果是普通人,你是不是就直接一槍殺了。你們軍人,不是應該保家衛國,愛民如子麼。爲什麼說的,跟做的,差這麼多。”
阿志冷冷道,“不用講什麼大道理,我阿志不是小孩子,你黎芮想必也不是什麼大善人吧。你要怎麼樣,我現在已經跪了,任打任罵,你趕緊來,我絕不反抗。”
黎芮聽了,輕輕笑一聲,“我一開始就知道,我說的你也不會聽,只怕你心裡還要罵我僞善。”
她邊說,邊蹲下身來撿了一塊大磚頭,看着阿志桀驁不馴的眼神,冷冷道:“你放心,我不會做讓你噁心的大善人,”她舉高磚頭,猛的砸在阿志的頭上,“惡人自有惡人磨,我就當這個磨你的惡人。”
頭破血流。
阿志一聲悶哼,身體搖擺,腦袋偏向了一邊,鮮紅的血液流個不停。
“你剛纔真的誤會了,我只是想,用槍砸不夠,要用什麼纔好呢,不是故意噁心你的。”黎芮扔了染血的磚頭,拍手拭去了泥沙,“現在我解氣了,你可以回去了。”
聞言,阿志一句話不說,強硬的支撐着站起來,狠狠看了黎芮一眼,走了。
一旁的王大富,和工人全都看的僵硬了。
良久良久,王大富才合上了嘴巴,收回了指出去的手,問身邊一個炒菜的工人,“她,她真的砸了軍大爺,我沒有眼花?”
黎芮走到王大富身邊,道:“王總管,我有點事今天請半天假可以麼?”
王大富見黎芮上來,想到她剛纔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只感到頭皮發麻,後退了幾步,結結巴巴道:“好……好……好……”
“……你要請多久……就請多久……”
“那就謝謝王總管了。”說吧,黎芮就走了,這裡離林口基地不遠,她直接走回去市場打聽消息,也很快.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