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的光線昏暗。
經過了長途飛行,還沒有倒過時差,喬蘭看上去很疲憊。
其實很多時候,連着她自己都覺得奇怪,自己和安默也只有幾面之緣,相比於自己的親友,她是一個陌生人。
甚至,如果當時沒有看懂席言的惡作劇的話,還一定以爲,安默就是她的情敵。
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喬蘭將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訴了她。
這個秘密,除了她出生時候就知道的親人,別人,是少有知道的。
喬蘭微抿了一口酒。目光看着頭頂的光線,失了焦。
“其實……原來席言不是這樣的……”她說得很淡,甚至連她自己也知道,這樣的開場白和一個老套愛情故事的開場白沒有兩樣。
“那麼……原來的席言是什麼樣子?”安默順着喬蘭的意思問了下去。
她是有個優秀的傾聽者。
喬蘭頓了一下。
朦朧的眸光緩緩掃過安默,最後停留在她反射着金屬光的刀叉上。
“至少在讀書的時候,他不是這個樣子。”
喬蘭開始娓娓道來。
“八年前,當時我還是海德堡大學臨牀醫學大二的學生。從入學開始,我的經常能收到各式各樣的表白方式。”喬蘭說着,自嘲的笑笑。
這種自嘲的方式,讓她覺得這麼多的表白方式,不過是個巧合,是個意外。
安默認真地看着喬蘭。
其實喬蘭的長相還真是歐洲人喜歡的類型。和安默柔和的五官不同,喬蘭是的五官更加分明,甚至還有一點點異域的色彩。
“然後呢?”安默似乎猜到了什麼,卻並沒有說。
“我害怕。我沒有答應其中任何一個人,我害怕別人知道我是一個先天沒有子宮的人,這就意味着無法懷孕。”
如果我真的接受了對方的表白,要是把自己的秘密告訴對方,我怕他笑話我,甚至有一天將這個秘密告訴別人。讓我成爲所有人嘲笑的對象。
可如果我沒有將這個秘密告訴他,這樣,豈不是害了人家?”
喬蘭說着低下了頭,她的話越說越輕,漸漸地,連着她自己許是也聽不到了。
安默知道,這樣的話,其實喬蘭在心裡已經重複了很多遍。說到底,每個人的心裡都有巨大的恐懼,而對於喬蘭來說,這個恐懼從一出生就有,而且還關於她的一生。
喬蘭是個優秀的女人,有着豔羨的學歷,一流的相貌,溫柔善良。
但,上帝總是公平的。
當你有一個美好軀殼的時候,他會讓你承受其他的痛苦。
“那麼……你和席言呢?”安默問。
“席言是心理學博士,我大二的時候,他已經是學校的心理學講師,也是學校女生崇拜的對象。因爲他開了一個心理輔導的聊天室,所以後來我們就認識了。”
喬蘭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笑意,“他挺厲害的,作爲一個優秀的老師,他爲我開解了很多,後來我才知道,我們的祖籍都在D市,於是就更加熟悉了。
席言當時說過,如果我覺得那些表白的男生一個都不合適,可以考慮考慮他,反正他覺得做丁克族也挺好的。”喬蘭笑着回憶了當時的話,“不過我知道,這也只是他的好意罷了。”
“有牽手過?”安默忽的笑的狡諧,也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當自己放下了和沈之承之間關係的時候,自己也會變得這麼八卦。
“有。”
“有親吻過?”
“算是吧。”
“那麼……有發生過?”早已微醉的安默,支着腦袋問。
喬蘭的身體怔了一下。
“沒有。”回答這兩個字的時候,喬蘭的神態顯得很慌張。
安默看出了其中的異樣,便沒有繼續問其中敏感的話題。
她選擇了沉默,繼而將咖啡杯中勺子放下,舉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之後,我和席言就沒有聯繫了。可就在幾個月前,我姨母和我說要介紹一個男友,我才知道是他。我姨母因爲生活在德國,並不知道我身體的情況。”
“你還是很喜歡席言?”
“算是吧,可是你看我,哪裡有這個資格?”喬蘭說的失落。
一晚上的時間,兩個女人聊了很多。
後來安默將她安排在了自己所住的酒店,因爲同一層沒有房間,喬蘭住在了另一層。
只是,在喬蘭做入住登記的時候,安默覺得很奇怪,喬蘭先說了要住一個月,後來又改成了兩個月,似乎,她並不像急着回美國……
……
午夜的安默坐在牀上發呆。
這個時候,暖暖和小睿都已經回到了紐約,他們有程俊堯和茱麗阿姨照顧,想來一定比在D市適應。
她知道,自己現在留在這裡的唯一目的,就是照顧自己的母親唐悅寧。
她躺上了牀,卻一直無法入睡。
無奈,她只能打開了電視,轉到新聞頻道。
新聞頻道的好處,是幫助人快速入睡。
此刻,電視裡重播着白天的要聞,還有國外的時事。所有的這一切,安默都統統不感興趣。果然,看着看着,她的眼皮越來越沉了……
“新聞回顧:今天D市最大的企業沈氏集團和A市最大的企業何氏家族企業達成戰略協議,協議決定,兩個企業相互入股。沈之承先生會擔任何氏家族的高管,而何雪薇女士,也會擔任沈氏集團的副總裁。
兩個企業可謂強強聯合,這是近年來最大的一宗交易……”
安默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
她本以爲沈之承和何雪薇有如此恩怨後,會涇渭分明,可是沒有想到,現在卻成了合作者。
是因爲商業版圖嗎?
還是說,在商人的眼裡,其實所謂的情感,根本不值一提?
電視裡,還不斷地在重複沈之承和何雪薇的介紹。
黑暗中,電視機的屏幕透着唯一的光亮,讓安默喘不過氣來。
她快速轉檯。
她轉到了娛樂頻道。想用娛樂快餐式的新聞消解剛纔那則新聞的回憶。
只是,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在轉到娛樂臺的時候,屏幕上是一個昏暗的畫面。只見一個男人和女人面對面靠着,似乎在做親密的動作。
而電視裡則響起女主播的解說:“據知情人士報道,沈之承先生和何雪薇女士的春光視頻外泄。沈之承先生和何雪薇女士恩恩怨怨多年,但是現在卻又走到了一起,這不得不叫大家匪夷所思,只能說豪門的翻轉真是夠快的。”
現在的時代不同於幾年前了。
自從沈之承入獄後,沈家便不再控制媒體,加之網絡時代的爆炸,人們的言論越來越自由,所以便更加無所顧忌。
豪門驕子,自然是他們議論的最重要的對象。
此刻,安默的目光依然注視着屏幕。
她的身體僵住了。
也許媒體說的是對的,豪門的翻轉真是夠快的,商人爲了自己的利益,甚至可以出賣自己的情感……
這一瞬,安默終於發現,自己的心口被一下一下重重砸着。
原來,沈之承比她想象的要遠遠無情很多,可是她爲什麼要在乎,她不是已經放下了他嗎?
她關了電視。
呼吸沉沉,手不自覺地撫了撫腹部。
這世上,有人渴望愛情卻失去了資格,可是有的人卻已經不需要愛情。
所以擁有着子宮還有什麼用呢?
想到這裡,安默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顧溪溪 說:
下一更在下午13點之前,謝謝大家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