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粉軍(二)
顧菲兒感受到了他的這種興奮,她想跟着他一起興奮,同他一起笑,可心中,卻莫名地浮起一絲哀傷,她拼命地想把哀傷趕走,可這哀傷竟似糾結在心中,她迷茫了,一個灑脫而無禮的小流氓竟然在她心中佔據了一席之地,她說:我曾有段朦朧的愛情,想抓卻抓不住,想趕又趕不走,我不知道怎麼辦了。
“我會一直陪着你,讓你忘了他……”馬米頓把雙手搭在她的顧菲兒的肩上,凝視着他的臉,她的臉像珍珠一樣光滑,淚珠流下,了無痕跡。
“我想……”顧菲兒猶豫着,她覺得難以啓齒,“我想在心間爲他留上一席之地,可以麼?”
馬米頓妒忌了,他在心底大喊,“不可以,媽的,愛是從裡到外、從上到下的佔有,絕對的佔有!”他臉上帶着理解的笑容,“是啊!初戀難忘!你珍惜他,說明你重情義!能娶你做妻子,我……我覺得很幸福。”
“真的麼?”顧菲兒擡起頭,眼睛閃着光,“你不反對我同她像正常的朋友般交往吧!”
“男女之間能正常嗎?”馬米頓惱怒了,他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髮,“小傻瓜,那是你的自由。”他心中的火氣逐漸被點燃了,“媽的,你得寸進尺呀!”
“你真好,我想請他來參加咱們的婚禮,你這麼大度,一定不會反對吧!”
馬米頓的太陽穴一鼓一鼓的,他知道那是自己的青筋在劇烈的跳動,“婊子!你不會已經以身相許了吧……我費了這麼大的力氣,你以爲真的是稀罕婚姻麼?我是看中了你的以身相許,你明白不明白,以身相許纔是最重要的……”他想一把將她掐住,把她的衣衫扒光,來一次婚前體檢。他用力地抿着嘴脣,用疼痛來勸慰自己,“理智一定要戰勝衝動,忍耐啊!”他把她攬在懷裡,他帶着僵硬的笑容,“你不怕他嫉妒我們嗎?他要是因爲嫉妒而把你搶走,我真的沒法活了。”
簡菲兒把頭埋在他的肩膀前,幸福有時就應該像是情人的肩膀,讓人覺得溫暖、安全,可她心中卻想,“他會像俠客般的把我搶走麼?”
……南市“茂興記”估衣店,趙孟庭穿了一件紅色絲綢長衫,葉生秋卻撿了一襲黑衫試穿。葉生秋看着趙孟庭,“你人長得黑,卻喜歡火紅的衣衫,就像是年畫裡的鐘馗,不合適啊!換換吧!”付偉堂則說:“生秋阿哥,你穿一身黑,倒與趙孟庭湊了一對,他是鍾馗,你就是那黑無常鬼。這摸樣怎麼去勾引娘們上鉤啊!”
趙孟庭與葉生秋一同打量付偉堂,他白色長衫,外套青緞面馬褂,小結子瓜皮帽一扣,手中摺紙扇輕擺,活脫的一個荷花大少。趙孟庭眼睛帶着妒忌的光,“生秋阿哥,咱倆也這樣穿,我就不信勾引不上娘們。”
提起勾引娘們,付偉堂的眼睛發着賊光,“下一步該怎麼辦?”
葉生秋說:如果真遇到粉軍的娘們,不用你勾引她們,她們會主動勾引你……他繞着付偉堂轉了一圈,上下打量了半天,才說:今天就在南市附近找生意。你去豫園裡面的“湖心亭茶館”,我和趙孟庭分別去“四美軒”和“春風得意樓”,這幾個地方都是粉軍經常活動的範圍……
“湖心亭茶館”位於豫園之中,四面臨水,曲橋相通,憑欄觀色,荷香四溢。它前接老城隍廟,平日遊人摩肩接踵,茶館生意十分興旺。鴉片戰爭時英軍攻入上海,駐紮在豫園和城隍廟,司令部就設在這個湖心亭。
付偉堂進了茶館,選一個面朝門,靠欄杆的地方坐了,喊來堂倌,叫了上好清茶一壺及四色乾果,獨自斟飲,眼睛只盯着茶館進口。剛喝了幾口茶,就見進來了一美人,美人身穿淡綠色修身旗袍,上繡牡丹怒放,她雙峰高聳,腰肢纖細,走路一扭三晃,風姿綽約,回眸頻頻,四下亂拋媚眼,很有些迷倒衆生的樣子。
“迷人呀!”付偉堂的聲音不高不低,剛巧讓美人聽見。美人付之一笑,露出一口碎玉銀牙。“勾魂啊!”付偉堂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美人。美人再笑,明眸顧盼之極,情愫已生。“天仙吶!”付偉堂微張嘴,圓瞪眼,一副被迷倒的模樣,美人三笑,愛恨集於一臉,大有三世姻緣,今生才相逢之憾。她從付偉堂身邊款款漫步而過,不經意間,遺落了一塊方巾,上繡鴛鴦戲水。
付偉堂心猿意馬地將方巾小心拾起,他說,“姑娘,你掉東西了。”美人回身,雙目含羞,朱脣輕啓,竟是吳儂軟語,未生語調先有情,“哎呦!倒是我不小心了,煩勞公子了。”她伸手去接方巾,付偉堂卻抓着不放,一臉的誠懇,“姑娘可有同伴兒?”美人低下頭,“沒有,我來會朋友。”付偉堂大拇指與食指輕捏着方巾,中指自然翹起,一枚大金剛鑽戒炫耀般地奪人眼目,他說,“姑娘不如坐我這裡,咱們邊聊邊等……”美人猶豫一下,報之羞澀一笑,坐了下來。付偉堂大喜,喊來堂倌,“換茶,換價最高的,上果品,上最時鮮的。”
美人說:公子不用客氣,不知公子是哪裡人如何稱呼?
“在下湖北漢口人,姓趙,家中排行老三,這次來上海特爲採買綢緞,敢問姑娘芳名?”
“鶯紅!”
“鶯紅姑娘,上海我是第一次來,路不熟,你能不能幫我介紹一下,在哪家綢緞莊採買划得來?”
鶯紅說:上海綢緞莊極多,這不是什麼難事,不知趙三公子採買量有多大?如果量大,自然價錢就好談。
付偉堂猶豫着說:我這次帶了三萬銀元,除去零碎花銷,怎麼也要辦兩萬銀元的貨吧!不然回去可沒法兒跟老爺子交代!”
鶯紅眼睛眨了眨,暗笑,“看來這是個荷花大少啊!零碎花銷就要一萬……”她說,“兩萬銀元,也不算什麼大生意,我倒是可以給公子介紹一家綢緞莊。”
“好啊!”付偉堂伸手摸在鶯紅的手上,“鶯紅姑娘可幫我大忙了,我是一定要感謝你!”他渾身摸了摸,,摸出兩根金條,裝回去了,摸出幾個翅寶,又裝回去了,自嘲說:這黃白之物,配不上鶯紅姑娘啊……他伸出手指,突然盯上了自己那枚金剛石鑽戒,二話不說就摘了下來,他拉過鶯紅的手,色迷迷地說:真漂亮啊,十指纖纖,像白玉……他把鑽戒戴在鶯紅的大拇指上,讚歎着說:合適,真合適,行了,送你吧!”
鶯紅眼睛都綠了,“這還沒怎麼樣,出手就送一大鑽戒……”她朝付偉堂拋了個媚眼,“無功不受綠,趙三公子的身上,從裡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豪俠之氣,讓鶯紅景仰啊!”
付偉堂湊近她的身邊,“鶯紅姑娘芳齡幾何?”
鶯紅用手指在付偉堂的手背上劃了十八的字樣,她問:敢問趙三公子在哪裡歇腳?
“我這次來上海,一下就喜歡上了,怕要逗留一段日子,因此就在這附近租了一處房子,鶯紅姑娘要不要上我那裡看看?”
鶯紅斜着眼睛瞄了下付偉堂,淺笑了一聲,“趙三公子,你來上海不是採買綢緞的吧!你是採買女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