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土商
684?劫案
吳四寶回到上海後就深居簡出,尋常沒事情,是絕對不邁出家門一步的,他已經從李士羣那裡得到了東洋人對他的態度,心中雖大爲不滿,但東洋主子的槍炮犀利,他就算控制了整個黃浦灘的流氓,也不敢去捋他東洋主子的虎鬚,但不敢並不代表不想,只要有合適的機會,他還是決定要做出一樁驚天大案的……
俗話說偷雨不偷雪,這夜小雨微茫,天色漆黑,街上行人寥落,一輛日本運金的悶罐車,亮着兩束恍若鬼火般的燈光,穿破幽夜,朝南京路上的正金銀行開來。這輛車上裝着的全都是日本侵略者在江海關搜刮到的一批黃金,準備把它從江海關運往日本人開的正金銀行。
江海關與正金銀行,地址都在外灘,相隔很近。不過這批黃金爲了避免人們的注意,是由江海關後門把它裝入鐵甲車內運走的,所以要從四川路向北再折入漢口路向東轉入外灘……就在這輛行動詭秘的運金車開到離正金銀行不到三百米的四川路、漢口路轉角處時,一羣身着黑衣的人影突然朝運金車貼了,更有一輛預停在那裡的汽車開上去向鐵甲車當頭攔截……
鐵甲車被迫停住。這些黑衣人見迫停了運金車,都紛紛拔槍朝運金車衝去。爲首的一個黑衣人更是一馬當先,直奔駕駛室。
押車的兩名日本人見狀,正要舉槍射擊,卻聽到兩聲清脆的槍響,這兩名日本人已經一頭栽倒在車上。運金車司機見苗頭不對,趕忙關了油路,拔起鑰匙,乘機跳出車外,飛快地逃得無影無蹤。
爲首的黑衣人見司機逃了,一下躍進駕駛室,想把它開跑,誰知他跳進車子,卻不見鑰匙,想砸運金車,無奈運金車仿若銅牆鐵壁,又豈是人力可以砸的開的。眼看到手的黃金,卻是帶不走,就在他們躊躇無計之時,正金銀行的防盜報警燈突然刺破夜空,大聲鳴叫起來,隨即,銀行門外的幾盞大燈也跟着亮了,這羣黑衣人見不能得手,隨着首領的一聲唿哨,就全部向南逃,從愛多亞路穿過大馬路,竄進華界,很快就融入到暗夜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第二天,李士羣進入辦公室,照理例瀏覽辦公桌上剛送到的報紙,他的目光很快即被《申報》一個頭條內容吸引住了:《正金銀行特大劫案》。李士羣心中一懍,關於正金銀行的背景他再熟悉不過,這是一家配合日本軍部對中國進行經濟掠奪的、具有濃厚軍方背景的銀行,正金銀行利用金融手段與日本的軍事行動相呼應,將戰爭負擔轉嫁到中國人身上,以達到日本政府“以華制華”、“以戰養戰”的政策目的。是日本侵華戰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正金銀行發生劫案,說明劫匪的矛頭已經直指日本軍部。李士羣飛快地把內容看完,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人有這樣大的膽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虎口裡拔牙,居然搶到了東洋人的頭上……他這件事非同小可,吃了虧的日本人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他的麻煩很快就要來的。他必須要在晴氣給打之前把這案子理出一個頭緒來,到時候也好應對晴氣的責難……
他腦子飛快地轉動着,分析着黃浦灘上到底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動日本人的運金車……他首先排除了重慶方面的作案可能,因爲不論是軍統還是中統,絕不可能費了半天力氣無功而返,既然這樣,那這件案子一定就是上海的幫會所爲了。自上海淪陷後,幫會的活動也日趨頻繁,但總體來說,都是一些打砸搶燒的小型治安案件,極少有針對東洋人做下的驚天大案。首先浮入李士羣腦海的就是萬順堂葉生秋,但他很快就把萬順堂排除在外,以萬順堂的組織完善及謀劃周密,他們要麼不動正金銀行的運金車,但凡要動,那就絕不會失手……除去萬順堂外,在上海最有勢力的就是季雲卿、張嘯林、張德銘、徐朗西幾人了,但季雲卿、張嘯林此時也早已喪命,相約在黃泉路上作伴!餘下的就剩下張德銘、徐朗西……李士羣搖搖頭,張德銘爲人謹慎,尤其這幾天還在與日本人進行接洽,準備出任僞上海市政府僞職,他不會,也沒膽量在上海乾下這樣的驚天大案。至於徐朗西,他則太老了,牙都掉光了不說,還渾身是病,臥牀不起,他也不可能。李士羣陷入了迷茫之中,他拿着報紙坐在辦公桌前,想了良久,卻絲毫理不出任何頭緒……
一陣久違而又熟悉的馬靴聲由遠及近的響起,李士羣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那深蹙眉頭的面容立刻換做了一團笑臉,從馬靴傳來的聲音他可以判斷出,是晴氣中佐來了。
晴氣是日本軍部梅機關派到七十六號的常駐人員,他的辦公室就在李士羣的樓上。平日但凡有事,便打叫李士羣上樓去談,可他此時卻親自了,李士羣,晴氣定然來者不善……
晴氣的個頭不高,四肢短小,敦實的像個吱吖沒完全砍掉的樹樁子,一身黃呢軍服,加上高高的馬靴,更顯得腿短而粗。他筆挺地站在李士羣面前,凌厲的眼神透過黑色的玳瑁眼鏡直直地逼視着他,“昨天晚上有人搶劫帝國的正金銀行,你可?”
李士羣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揚了一下手中的《申報》,“我也是剛從報紙上看到,正在猜想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對皇軍下手。”
晴氣陰森森的眼神冒着絲絲寒氣,“李桑,你地、不用猜了,打劫帝國正金銀行的是你的部下張國震。”
“這不可能!”李士羣手一擺,“你們的情報不準確。”他眼前的這個晴氣正在找吳四寶的麻煩,而張國震是吳四寶的鐵桿心腹,如果張國震搶了運金車,那吳四寶定然逃不了干係,吳四寶如果逃脫不了干係,定然會反咬他李士羣一口,日本人說不定就會找藉口把他也牽扯進去,即便最終沒大事,那治下不嚴的帽子,怕也得戴上一頂。此時李士羣正與丁默村就七十六號的權利展開競爭,如果吳四寶出了事,豈不是正好給了丁默村機會。故而他斷然否認。
晴氣陰測測地笑了一聲,“我命令你,立刻將張國震逮捕,送到日本憲兵隊。對吳四寶,要限制其外出。”他說完話,也不看李士羣,徑自走了。
晴氣的話李士羣不敢不聽,他坐下琢磨了一會兒,先給吳四寶打了個,叫他馬上來一趟,又喊人進來,告訴他們先把張國震關押。
吳四寶很快就趕來了,李士羣也不跟他廢話,見他進門,直接就問:正金銀行搶運金車的案子是不是你乾的?
吳四寶那兩道粗粗的眉毛向中間一聚,一臉的不耐,“李主任,這根本就是沒有的事。”
“哼!”李士羣敲敲桌子,“那是不是張國震乾的?”
“這我不。”吳四寶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二郎腿一翹,從口袋裡摸出金煙盒,“啪!”地彈開,取一支三五,放在嘴上點着,猛吸一口,鼻子裡冒着煙說:李主任,你東洋人在找我的麻煩,他們想把搶運金車的案子強扣在我的頭上,好藉此修理我。不瞞你說,這件案子我一早就聽說了,我懷疑是東洋人賊喊捉賊,故意設下這麼一個圈套,好削弱咱們七十六號的權利……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眼神充滿不屑,“你沒看出來麼?東洋人現在已經嫌咱們礙事了,他們收拾了我之後,你想過沒有,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會是誰?”
“好了!”李士羣的拳頭用力在桌子上一砸,“晴氣讓我把張國震送到憲兵隊去,你他只要去了那裡,就都會說的。我現在叫你來,就是在把張國震送到憲兵隊之前,讓你們先見上一面,有話,你提前跟他交代好吧!”
李士羣見吳四寶的臉上微微變色,心中認定這樁案子一定是吳四寶做的,最不濟也是個知情者。他撥了一個,叫人把張國震帶上來,則走出了房門,把空間留給吳四寶。
過了大約二十分鐘,李士羣房間中的鈴響起來,李士羣推門進去,見張國震正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在那裡哭着。吳四寶呵斥他,“好了!我和李主任會想辦法的,去吧!大敢作敢當,其餘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李士羣接了,是晴氣打來的,問他爲還不把張國震送走,李士羣看了一眼吳四寶……
吳四寶上前拍了拍張國震的肩膀,張國震抹了一把眼淚,跪在地上給吳四寶磕了一個響頭,面無表情地從李士羣身邊走過,始終也沒拿正眼看他一眼。李士羣咳嗽一聲,門口進來兩名特務,一左一右地跟在張國震身後……
“交代好了?”李士羣從窗戶向外看着張國震被押上了去往北四川路日本憲兵司令部的汽車,問吳四寶說。
吳四寶淡淡地說:沒可交代的,李主任如果沒事情,我就先走了。
李士羣依舊看着窗外,也不回頭,說:你這幾天就哪兒也不要去了,待在家裡等消息吧!
吳四寶也不回答,只“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684?劫案
684?劫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