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8 漢奸理論(上)
678漢奸理論
俞文徵正要說話,守在公寓外面的羅洪超敲門進來說:龍先生,李士羣來了,他說要找您聊聊。黃鑫進正在下面盯着他們。
龍邵文一驚,“他怎知道老子住這裡?”可再一想,“李士羣作爲汪僞特工總部的主任,想知道自己的下落應當不是什麼難事,更何況自己昨夜也沒有對他刻意隱瞞行蹤。”他當下站起身,“文徵,林虎,你二人先去別處躲躲,我看李士羣來找我說什麼,咱們再做打算。”
俞文徵點頭說:好!我跟林虎先去葉青和那裡,等你這邊的事情結束,讓羅洪超通知我們,這裡既然已經被李士羣窺知,再住着也不方便了,乾脆就搬到葉青和那裡去住……葉青和是俞文徵的小舅哥,龍邵文撤出鴉片販運一行之後,葉青和利用舊有關係,仍在繼續從事鴉片販運行當,專門私運鴉片往返於上海與廈門之間,此時已經掙下了千萬的家當,在上海的房產不下十處,找個藏身之所自然不是什麼難事。
……龍邵文看着坐在他對面的李士羣,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就這樣默默地坐着,等着李士羣主動開口,兩人相對沉默了很長時間,李士羣才說:龍先生,你曾兩次救過我的命,士羣沒齒難忘,非常感激。
“我卻非常後悔。”龍邵文淡淡地說,“不管你是共產黨也好,國民黨也罷,就是不應該投靠東洋人當漢奸。”
“龍先生,我有我不得已的苦衷,也有我自己的理由。”
“什麼苦衷也不至於讓你出賣自己的國家,出賣自己的同胞,出賣自己的兄弟。”
“我知道很多人不理解我替東洋人做事的理由,可是你知道嘛!前些年,不管是共產黨還是國民黨,他們又是怎麼待我的?”李士羣一臉的憤恨不平,“就拿共產黨來說,當年我爲共產黨做了不少事情,可我出了事,他們卻無情的拋棄了我,以至於我的老婆變賣了所有的家當撈我出來。即便是這樣,我也還對共產黨寄予厚望,上海淪陷後,我曾到過武漢八路軍辦事處,要求見伍先生,想把我打入東洋人內部的想法跟他講講,同時提出我要求迴歸共產黨組織的請求,誰知道武漢八路軍辦事處的辦事員告訴我說,我的問題應該由潘先生負責,我可以向潘先生提出迴歸黨組織的請求,我知道他們這是把我當皮球踢了,他們是想用這個方法避開我要見伍先生的請求……”
李士羣見龍邵文出神地聽着,又說,“雖然如此,我卻並沒有因此而氣餒,當時的潘先生受到派遣,擔任香港八路軍、新四軍辦事處負責人,經常滯留在香港。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尋常人要到香港去,絕非易事。因此武漢八辦對我的這種回答,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婉言推脫。可是他們忘了,我那時的身份還是國民黨中組部調查科的高級官員,有交通部專員的公開身份,且手中持有一張可以在中國免費乘坐各種車船的‘特許證’。因此去香港對我來說,並難不倒我,我得到答覆後,在隨後的半個月內,輾轉去了香港。”
“這麼說你還是一個忠貞的馬列主義者了?”龍邵文略帶嘲諷地說,然後又問,“你見到什麼潘先生了麼?”
“見到了……”李士羣恨恨地說,“在香港皇后大道十八號,我找到了潘先生。”
“我想他一定不同意你重新歸隊的請求。
李士羣點點頭,“沒錯,他說我的歷史特別複雜,現在還不清楚我這些年究竟幹了些什麼,所以在程序上必須格外嚴謹。還說什麼組織上需要時間來調查、覈實我的情況,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要我耐心等候,並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不用猜都知道,他這是對我有成見,用這些套話來敷衍我。”
“對一個叛徒來說,這話算是非常客氣的了。”龍邵文言語間非常不客氣。“我就想不明白了,國民黨給了你官當,你爲什麼非要惦記着投靠共產黨?”
“哼!”李士羣臉色鐵青,罵道,“我雖對共產黨有成見,他們固然不相信同志,拋棄曾爲他們立過功,出過力,流過汗、淌過血的同志,但他們中的多數幹部都是好的,能吃苦耐勞,也有**鬥志。相比來說,國民黨就壞的出膿了,內部腐敗貪污成風,裙帶關係不窮,錢色交易不絕於耳,龍先生,以你對國民黨的瞭解,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呵呵!”龍邵文乾笑了一聲,不回答他的問題,只說:所以你就既背棄了共產黨,也背棄了國民黨,而去投靠了日本人。
“龍先生,這不是投靠不投靠的問題,是鬥爭的藝術和方式問題,我認爲汪先生的話非常有道理……”
龍先生心中罵一聲,“汪精衛個大漢奸,他能說什麼有道理的話了。”他淡淡地問:汪兆銘什麼話有道理了?
汪先生曾引用古人張悌的話說過:吳亡之際,乃無一人死節,不亦辱乎?
龍邵文“哼!”一聲,心想:汪兆銘引用張悌的話,看來這張悌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罵道:媽個×的,這個張悌又是什麼東西?老子猜他八成也是一個大漢奸。”
他左一聲漢奸,右一聲漢奸,李士羣看似既不臉紅,也不在乎,只耐心給他解釋說:張悌是三國時期吳國的大臣,吳國滅亡前做過吳國的丞相。後來晉武帝發兵二十餘萬,兵分六路攻吳,張悌明知必敗,仍率軍三萬渡江接戰,後大敗於板橋。吳國將軍諸葛靚率領六百多人想保護張悌逃跑,張悌卻不肯逃命,後被晉軍俘殺。汪先生引用張悌話的意思是……
龍邵文聽到這裡笑着打斷說:三國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不少,我問你,你知道三國中誰最厲害?”
李士羣愣怔了一下,說:呂布吧!
龍邵文搖搖頭,“李士羣啊!你錯了,這呂布雖厲害,但有一個人可比呂布厲害的多,這人是呂布的剋星。”
“是誰?”李士羣仔細地回憶着《三國演義》。
“呵呵!”龍邵文笑了一聲,“呂布的胯下坐騎啊!”
“哈哈!”李士羣也跟着笑了一聲,“龍先生言之有理,如果沒有赤兔馬,呂布縱有通天之能,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龍邵文又“哈哈!”大笑一聲,“我說的可不是赤兔馬,我說的是他的另一匹胯下坐騎。”
“另一匹?”李士羣奇怪地問,“呂布還有另一匹坐騎嗎?這個我倒是孤陋寡聞了,請教龍先生。”
“是貂蟬啊!”龍邵文“哈哈”大笑着。
李士羣也跟着色迷迷地笑了起來,“龍先生所言有理,貂蟬的確是呂布的剋星,只要呂布騎上了這匹坐騎,那可就由不得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了,無論他去了哪兒,都是心中牽掛的厲害啊!”
龍邵文笑了一會兒,問:你剛纔說汪兆銘引用張悌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士羣被打了岔,想了一會兒才說:汪先生的意思是,張悌是個懦夫,他知道自己不能挽救了吳國的滅亡,而惟一死自盡其心,他卻不想想,他死了倒是解脫了,那沒死的人卻都要成爲奴爲隸,他若是泉下有知,又何能死得瞑目?所以只圖自己盡忠留名的人,是非常自私的。
龍邵文笑了笑說:汪兆銘的弦外之音是,被東洋人打死了太不值得,可是和談呢!那是一定會吃虧的,既不能打,又不能和,那就只好投降當漢奸了。
“龍先生,我初始爲東洋人做事,是因爲共產黨太無情,國民黨太毒辣,只想藉此報復一下,出出氣。同時也爲了太窮,想從東洋人那裡騙上二十萬塊錢後,就準備溜走。所以只答應替東洋人做些情報,不做行動。可自從接觸了汪先生之後,他那爲了國家民族存亡而自甘犧牲名譽的精神感動了我,我才嘗試着替汪先生做些事……”
李士羣異常誠懇地又說,“自清末以來,中國無論是軍事、經濟,還是物質,是無一不落後於西方列強,比之東洋人也是着着落後,這且不說,即便在組織上,也是幼稚的極不完善,不說延安的共產黨兒子要看共產國際老子的臉色行事,就連自己的人事權也要聽從共產國際的安排,就算國民黨這個自稱組織比較完善的政黨,也是千瘡百孔,裙帶勾連。這樣的國家,如果不讓東洋這樣的先進國家給過渡上一下,那是永遠也成爲不了一個強國的……龍先生,你看英美髮達,東洋發達,他們暫時幫我們改進一下制度及組織有什麼不好?我看中國人就欠統治,統治的時間長了,我們也就進步了。香港你去過?看到什麼樣子了吧!擱中國人手裡,早也就完了,還不是英國人給搞好了?現在香港又放在比英國更強大的東洋人手中,下一步的發展會更好的,龍先生若不信我的話,就請拭目以待,十年後,我這番話自然會得到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