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兄弟
接下來的幾天,龍邵文似乎來了手氣,每日都在小東門賭檔有所斬獲,或是一塊兩塊,或是三塊五塊,每次他都見好就收,拿上錢去買吃買喝,日子倒也瀟灑快活。這天他又準備見好就收的時候,幾個小混混攔住了他……“小赤佬,每天在這裡贏了錢跑,今天可沒這好事兒了?”一個高個子壯小夥兒帶了幾個人擋了他的路。
“什麼意思?”龍邵文瞪着眼睛,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這麼大個賭棚連這麼點都輸不起?小爺我愛玩兒就玩兒,不愛玩兒誰能攔着我?讓開路,小爺有事,必須得走!”他雖瞪着眼睛,卻琢磨着如何脫身,“媽的,餓虎架不住羣狼,好漢架不住人多,三十六計,腳底抹油……”
“哈哈哈哈!”攔着他的幾個小癟三一起鬨笑起來,高個子壯小夥兒一揮拳頭,“觸那,走可以,把身上的洋鈿留下!不然你吃不了兜着走!”
龍邵文用眼睛的餘光瞄了瞄四周,想找個空隙跑掉,卻發現身邊圍滿了看熱鬧的人,唯一的一條路就被面前的幾個癟三擋着。他剛苦笑着想:看來今天這頓打捱定了……頭上就捱了一拳,緊接着幾個小癟三紛紛衝上來了動手。
龍邵文當即把頭低下,用一隻胳膊緊緊護着臉,另一隻拳頭得空還擊一下……爲首的高個兒見龍邵文還敢還擊,蹦起來給了龍邵文一個飛腿,踢在了他的後背,他踉蹌着幾步摔倒在地。小癟三們一擁而上,用腳踹着龍邵文的全身。“觸你娘!服不服?還敢不敢還手了?”
龍邵文是被楊文從小打出來的,對付捱打很有一套經驗,知道只要護住頭,人就基本死不了,當下只是用雙臂緊緊地護着腦袋,屁股高高撅起拱在地上,心中發着狠,卻一句話不說。
“小赤佬!”高個子用手去扳龍邵文的胳膊,“看爺能饒了你?不說話就打死你。”
“說不說?說不說!”旁邊的幾個小癟三在他的後背上,屁股上不停地連踢帶踹的,只把龍邵文打的差點背過了氣,好在他從小到大被打的多了,這些小癟三又只是拳腳相加,比楊文動輒皮帶、鐵棍地向身上招呼要輕的多!他倒也儘可以忍受。可惜他的胳膊終於被扳開了,大個子在他的臉頰上重重地給了一拳,只把他的鼻子帶嘴角全部打出了血。這拳把龍邵文打得大怒,他放出狠話,“想要小爺說出個‘服’字,做夢去吧!有本事你們把小爺打死,若是打不死小爺,小爺我喘過這口氣,早晚把你們一個個都殺了……”
帶頭的小夥兒聽後一怔,喘着粗氣,把手擺了一下,讓其他幾個小癟三停了手,罵着,“看不出你個豬頭三還挺愣!爺們都打的累了,你居然沒事兒,算了!你起來,小爺問你話!”
龍邵文掙扎着爬起來,怕他們搞突然襲擊,手依舊護在頭上。
“你叫個什麼名字?”
龍邵文啐了一口帶血的濃痰,“小爺龍邵文,你記住了!”
“嗯!龍邵文!你是哪個店的夥計?”
“鴻源茂。”
“行了,不打不相識,我敬你是條漢子,這才讓弟兄們停了手,可不是怕你的狠話,聽懂沒?”
龍邵文出來混的久了,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對方既然給了臺階,那就得趕緊順着臺階下,花花轎子人擡人,大家既然都是出來混飯吃的,面子就一定要互相給。對方既然給了自己面子,自己也不能給臉不要臉,否則還得挨一頓暴打不說,從今以後自己也就別在這裡混了……他擦拭着鼻子上的血,“行!既然你這麼爽快,這件事兒就過去了,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既然肯在佔上風的時候不打我,我龍邵文以後也不會報復你。”
“別!阿文兄弟……”大個子改變了口氣和稱呼,“我特別喜歡你這樣的硬骨頭,咱們弟兄既然有緣,就不能錯過這緣分,走吧!我給你擺酒壓驚,算是不打不相識了。”大個子說話很誠懇。
龍邵文見他不像是在戲弄自己,而自已也願意多一些朋友,當下爽快的說:走,喝酒去!兄弟我請客……
醉白園是上海縣城比較大的一個酒家了,既能吃飯,也能住宿,它後面三進平屋,用木板隔成八間臥房,前面的黃泥地上搭了一個涼棚,算是飯堂,從其中傳出的酒肉香、炒菜的刀鍋響,跑堂的叫嚷聲,不斷地引誘着往來行人……龍邵文幾人相擁來到醉白園,黃泥地上支着的十幾張桌子倒被人佔去了大半,幾人找張靠邊的桌子坐了。龍邵文喊來跑堂,駕輕就熟地點了幾碗鱔糊面,又要了炒肉絲、熟火腿、幾盤青菜和一斤紹興花雕,把酒給他們幾個倒上,“熟話說不打不相識,咱們乾了這杯酒,以後就算是認識了,相互間也能有個關照。”
大個子端起酒,“對!我就喜歡你這不認輸的爽快勁兒,來,幹了。”幾個人都把杯中酒一口喝掉……
吃飯聊天的時候,龍邵文得知了大個子名叫朱鼎發,江蘇鹽城人,後因家鄉受災,舉家遷到上海。他現在是“昌盛園”水果店的學徒,別看個子高,歲數比龍邵文還小一歲。另外打他的三個小癟三一個叫吳文禮,一個叫章林虎,還有一個年紀大一點的叫徐國良,都是這條街上的小混混,整日裡就在小東門一帶替賭攤、賭棚看場子,打架混飯吃。
他們正吃着,見街面上遠遠跑來了一個人,手中抄了一根棍子,直直往他們吃飯的醉白園而來。龍邵文一看杵着頭的架勢,就知道是葉生秋,趕忙站起身,上前迎了他,“生秋阿哥!你怎麼來了?”
“阿文,剛纔誰打你了?”葉生秋一過來就氣哼哼地問。
龍邵文趕忙說:生秋阿哥,沒事了,都是一場誤會,現在已經說開了。”
葉生秋見龍邵文灰頭土臉的帶着血,衣服也全破了,嚷嚷着,“衣服都爛了,還說沒事兒?你自己低頭瞧瞧吧!”
“真沒事兒……”龍邵文笑了笑,指着朱鼎發幾人,“生秋阿哥,來!介紹幾個兄弟認識一下。”他拽着葉生秋的胳膊,指着桌旁圍坐的幾個人,“這是朱鼎發,這是徐國良、章林虎、這個是吳文禮,都是我剛認識的好朋友。”
朱鼎發看到葉生秋虎視眈眈,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忙解釋:剛纔真是生了誤會,現在已經和解了,來,生秋阿哥坐吧!兄弟們敬你一杯。
葉生秋雖然還陰着個臉子,但對方既然這麼客氣,龍邵文又沒什麼事情,他也就坐了下來。看見鱔糊面,他二話不說抄起筷子,“呼呼!”幾口把面吃了後,把筷子一扔,用手抹了下嘴,把頭貼在龍邵文耳邊,“我又看了幾家當鋪!搞不搞?”
龍邵文把頭躲開,輕輕朝葉生秋搖下頭,意思是以後再說。可這個動作被正要朝葉生秋敬酒的朱鼎發看見了,他“騰”地站起來,大着嗓門說:你們兄弟倆個若是有事兒,我們就不在這兒礙事了,那樣也太不光棍,這就走吧……他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頓,踢開板凳,拔腳就要離開,吳文禮與徐國良也跟着站起要走,章林虎正低頭吃麪,見朱鼎發三人站起要走,不知道怎麼回事,茫然地跟着站起,嘴裡還長長地吊着一根麪條……
“都坐下。”葉生秋瞪着眼,“觸那,告訴你們怕個逑!我和阿文兄弟有生意要做。”
朱鼎發的眼睛一下就睜圓了,“啥生意?說出來,咱們兄弟幾個一起做!”
龍邵文把一條腿擡上長條凳上踩着,又把褲管一挽,用手指着桌子,“幾位兄弟別急,這才吃了一碗麪,菜還沒動呢,吃喝着聊啊!”
朱鼎發把杯中酒一口灌入肚中,“阿文!你就說吧!我們幾個已經窮了好久,現在聽你說有發財的生意,哪裡還能吃的下去飯。”(求推薦!推薦爲零,像是孃胎裡帶出的一塊癬,非常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