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爾學院，停車場。
一輛黑色的瑪莎拉蒂後方，楚子航和愷撒把身體瑟縮在輪胎後面，以免被洶涌的彈雨波及。
另外五個人四散在停車場上，已經陷入了沉睡。
鐵霸王緩慢地穿過停車場，雙臂上重機槍接連不斷地向着四面八方掃射，彈幕連綿如潮。
“怎麼辦？”愷撒摸了摸腰間插着的狄克推多。
原本的沙漠之鷹已經被他插回了腰間，自由一日不能使用實彈，只能使用弗裡嘉子彈。
從某種角度來講，弗裡嘉子彈在混血種之間的戰鬥力可能比實彈還好用，畢竟以混血種的身體素質，即便被命中軀幹，只要沒被打中重要部位，捱上一兩槍仍舊能保留部分戰鬥力，不乏逃走甚至反殺的可能性，要是隻打中了四肢那影響就更小了。
但如果使用弗裡嘉子彈，哪怕只是打中了手臂，中槍的混血種也會迅速昏迷，任人宰割。
不過面對鐵霸王這樣一點縫隙都沒有的鐵疙瘩，弗裡嘉子彈就無能爲力了，總不能指望弗裡嘉子彈可以麻痹機器，或者打穿鐵霸王的裝甲命中裡面的路明非——要做到這種程度需要的是超大口徑的穿甲彈。
在這種情況下，反倒是楚子航的村雨和他的狄克推多比較有用，這種千錘百煉而成的鍊金武器，在他們這樣的混血種手裡，就算是坦克裝甲也能刺進去。
尤其是狄克推多，作爲加圖索家族給領袖使用的武器，它幾乎達到了人類鍊金工藝的極致，使用的鍊金金屬無限接近於傳說中只有龍王能提煉的再生金屬，論硬度可以像鑽石一樣切割玻璃，論韌性可以彎折超過九十度而不受損。
而楚子航村雨雖然比不上加圖索家不計成本打造出的狄克推多，但也無疑是超一流的鍊金武器。
理論上講這兩把武器都可以突破鐵霸王的裝甲，像是這種靠腿行走的機器，只要破壞掉其一處膝關節的位置，就會立刻失去平衡倒下。
問題是他跟楚子航一旦踏入鐵霸王的攻擊範圍，就會被如雨的彈幕籠罩，瞬間被秒殺。
“楚子航，你能不能用刀擋住子彈？”愷撒問道。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楚子航的刀法技巧確實是比他略強一點的。
楚子航看了愷撒一眼：“只有幾顆手槍子彈的話可以嘗試一下，但用刀劈開重機槍掃射的子彈，就算是校長來了恐怕也很難做到。”
進入暴血狀態的話他倒是有機會突破過去，倒不是說他暴血之後就能砍機槍子彈了，只是暴血後他除了身體素質提升外，恢復能力會額外被拔升到一個頗爲誇張的程度，連帶着抗藥性也會遠遠超出混血種的正常範疇。
之前他在某次任務中就憑藉暴血帶來的強大抗藥性強行扭轉了佔據，這種抗藥性理論上應該也能讓他多抗不少發弗裡嘉子彈。
而且暴血時他可以讓體表浮現出龍鱗，龍鱗雖然不能完全將弗裡嘉子彈的麻醉物質阻擋在外，但也可以大大延緩其滲入。
用村雨擋住一部分子彈，剩下的子彈命中身體後龍鱗會減緩麻醉物質的滲入，再憑藉強大的抗藥性硬抗，楚子航覺得衝到鐵霸王身邊是有可能的。
但這只是一場比賽或者遊戲而已，沒必要爲此而使用暴血。
那是禁忌的技術，每次使用都會開啓地獄的大門，稍有不慎就會跌落進去。
“你有沒有感覺哪兒不對？”愷撒問道。
“哪裡？”
“我們在這輛瑪莎拉蒂後面躲了有一會兒了，剛剛也有子彈打過來，”愷撒道，“照理說正常的車是不可能扛住機槍子彈的。”
愷撒冒險探頭看了一眼：“車玻璃被打中了，有損傷痕跡，但沒有碎。”
一邊說着，愷撒抽出沙漠之鷹對準車門就是一槍，聲響之後只留下一個小小的凹坑。
“正常的車連小口徑手槍的子彈都擋不住，”愷撒道，“而我的沙漠之鷹可以打穿防盜門。”
“這輛車是防彈的，而且防彈級別很高。”楚子航道。
“學校裡誰會開防彈車？”愷撒有點不解。
“不知道，但現在正好用得上。”楚子航拔出村雨，把刀刺進車門裡，粗暴地破壞掉門鎖，打開門，隨後將門連着鉸鏈砍下來。
把車門像盾牌一樣豎舉起來擋在身前，掂量了一下，楚子航道：“不太順手，但應該能用。”
愷撒也學着楚子航的樣子把另一扇車門卸下來，抱怨道：“他們就不能在車裡裝個更方便握的把手麼？這樣當盾牌我只能捏着扶手拿。”
“你可以用刀在扶手上戳個洞。”楚子航提議的時候就已經在這麼幹了。
愷撒如法炮製，兩個宿敵在這一刻合作得倒是很融洽。
片刻之後，兩扇漆黑的車門從瑪莎拉蒂後衝了出來，愷撒和楚子航整個人都藏在車門後，硬頂着彈雨的衝擊力向鐵霸王衝鋒。
鐵霸王將雙臂的機槍對準楚子航和愷撒，同時肩上的口徑稍微大了一點的狙擊槍向着楚子航發射。
楚子航衝鋒之勢被扼，接連倒退了好幾步，整個人微微後仰，險些就此失衡。
愷撒則硬頂着彈幕接近鐵霸王，在他衝鋒的路途中也有一輛車，愷撒特地向着車跑過去，希望車能幫他阻擋一下子彈，彈雨被車身阻擋，愷撒剛想緩口氣，調整姿態再次持盾重逢，車門卻突然打開，一條健壯的人影飛身撲出來，從身側死死地抱住了愷撒，而且特地將他的雙臂都抱住，以免愷撒攻擊他。
愷撒一驚，下意識地想要掙脫，卻驚愕地發現自己的力量竟然好像還不如這個鉗制住他的人。
這對愷撒來說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他從小就經歷了嚴酷的體質訓練，雖然楚子航的血統等級似乎比他略高一點，但只論身體素質的話，他自信是在楚子航之上的，至少在以往的戰鬥中，他全力揮舞狄克推多時楚子航從來不敢硬碰硬，只用技巧來化解。
這其中除了武器品質的差距外，也有力量差距的因素。
可以說整個在愷撒的印象裡，整個卡塞爾學院幾乎沒有力氣能跟他比肩的混血種。
但現在抱住他的人給愷撒的感覺簡直就是一頭岩石雕成的巨熊，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對方身上那誇張隆起的肌肉，那堅硬肌肉甚至給人一種自己被埋在了山石廢墟里的錯覺。
被一股巨力裹挾着，愷撒跟那個人一起翻滾出車後，車門盾牌落地，愷撒跟那個人在停車場上打了兩個滾，這纔看清楚對方的臉——
一張鬍子拉碴，帶着黑眼圈，眼裡有血絲的臉。
看到這張臉的瞬間，愷撒腦子裡升起的念頭是“這是誰？”
他對學校裡比較優秀的混血種都有專門調查過，但這張臉他毫無印象。
“非哥！動手！向我開炮！”死死地把愷撒抱擒在停車場上，芬格爾高聲怒吼，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堅定的信念，“我的信用卡不能爆！我們一定要贏！”
鐵霸王緩緩舉起手臂，槍管冒出嫋嫋白煙，卻並未開槍，路明非猶豫的聲音從擴音器裡傳出：“可是……”
“別可是了！伱開槍啊！”芬格爾紅着眼睛大吼，“這又不是苦情劇！麻醉彈又死不了人，師弟你能不能別煽情了！”
“好吧！”路明非咬牙，開槍。
墨綠色的彈雨籠罩了芬格爾和愷撒，在他們身上綠花飛濺。
愷撒認命地嘆了口氣，停下掙扎。
“師弟，剩下的就交給你了，”芬格爾露出釋然的笑容，“你一定要贏啊，我的信用卡賬單不能爆……”
說到這裡，芬格爾和愷撒突然發現不對勁。
“欸？咱倆身上的彈痕怎麼是綠的？弗裡嘉子彈出新款顏色了？”芬格爾鬆開愷撒，低頭看了看自己和愷撒身上遍佈的墨綠痕跡。
痕跡的擴散形狀和正常的弗裡嘉子彈命中痕跡並無區別，只是顏色不同而已。
愷撒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顏色，思索一秒，隨後臉色驟變，用一種極爲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鐵霸王：“這該不會是……”
鐵霸王中傳出路明非飽含歉意的聲音：“之前打得太嗨，沒注意到正常的弗裡嘉子彈用完了，所以我剛剛只能用備用彈藥，抱歉了兩位師兄……”
“備用彈藥？那是啥？”芬格爾一臉茫然。
但旋即，他就感到了一絲不對勁：“誒呦……我……我的肚子怎麼有點疼？”
愷撒五官扭曲：“深綠色，是裝備部新研發的彈藥，效果是讓人嚴重腹瀉……”
“我靠！他們是怎麼想出這麼喪盡天良的發明的！”芬格爾大驚失色。愷撒捂着肚子，四視環顧：“廁所……該死，最近的廁所在哪裡！”
芬格爾加緊雙腿：“對啊廁所在哪兒！我來感覺了！”
“往東走，體育館裡有廁所！”鐵霸王指向東方，裡面傳出路明非的聲音。
愷撒和芬格爾捂着肚子，跑向東邊，雙腿微微夾緊，奔跑的背影透露出幾絲急切。
鐵霸王目送愷撒和芬格爾一同離開，默默轉頭看向已經舉盾偷偷摸到近前的楚子航。
“師兄，我就剩下了腹瀉彈了。”鐵霸王裡，路明非誠懇道。
楚子航乾脆利落地丟下車門盾，舉起雙手：“我投降。”
……
半小時後。
路明非、蘇茜、楚子航和愷撒在停車場碰面，四周正有好幾組白大褂在給被麻醉的學生們注射分解麻醉劑成分的藥物。
幸虧裝備部研發的腹瀉彈也有解藥，要不然一連中了這麼多槍，愷撒今天估計得住在廁所裡。
不得不說，裝備部的產品就是勁大，雖然及時注射瞭解藥，但愷撒現在臉色還是明顯有些蒼白。
“愷撒失去戰鬥能力，會長……楚子航自願投降，所以這次自由一日的勝利者是我們蘿莉派，兩位沒有意見吧？”蘇茜問道。
楚子航搖頭：“沒有。”
愷撒緩緩搖頭，一字一頓地開口：“沒有。”
螺旋槳的聲音從天空傳下來。
路明非四人擡頭看去，一輛黑色的直升機從遠處飛來，在停車場上空懸停，垂落下來一條繩梯。
黑色的身影順着繩梯滑下來，繩梯末端離地面還有四五米高，黑影就這麼直直地墜落下來，甚至無需翻滾卸力，雙膝微微蹲屈，就承受了從兩層樓下墜的力道。
直到此時，除了路明非外的三人才看清，落在停車場上的黑影是穿着一件黑色燕尾服的昂熱。
“校長？您這是……出差回來的？”路明非湊上前。
昂熱笑呵呵地點點頭：“是啊，我剛剛從一個老朋友爲他曾孫女舉辦的成年禮上回來。其實我本來應該再留一天的，但今天是自由一日，我想親眼看看學校裡年輕人的活力，就提前趕回來了，可惜好像還是沒趕上。”
一邊說着，昂熱一邊慈祥地環視着一片狼藉的停車場還有悠悠醒轉的學生們，彷彿看到了自家淘氣的孫子一般的長輩，不管孩子怎麼鬧都不會生氣。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一輛被拆了車門的黑色瑪莎拉蒂上。
“我的車！”昂熱瞪大眼睛。
楚子航和愷撒對視一眼，默契地看出了對方眼神中的意思——“不妙”。
昂熱目光如獵鷹般掃過停車場，幾秒鐘間就鎖定了兩扇被扔在地上的黑色車門。
“這是誰幹的？”昂熱看向路明非四人，滿臉祥和地問道。
愷撒、楚子航和蘇茜沉默。
昂熱滿臉期待地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搖了搖頭，用誠懇清澈的目光迴應昂熱，滿臉寫着“我不知道”——他是講義氣的人，怎麼能出賣同學呢？
“都不知道是吧？都不知道……”昂熱掏出手機，“諾瑪！給我調出停車場的監控！”
“是，校長。”諾瑪甜美的聲音從手機裡響起。
一秒鐘後，昂熱的手機屏幕裡清晰地播放出了一段監控畫面——一段楚子航和愷撒砍下車門當盾牌的畫面。
“楚子航！愷撒！你們兩個待會兒去我的辦公室！”昂熱額角青筋跳動。
楚子航&愷撒：……
……
當晚，蘇曉檣和零宿舍中。
“所以你就這樣把學生會會長給坑了？”蘇曉檣扯了扯嘴角，“他不得恨死你了？”
“刀劍無眼嘛，難免的事，我相信愷撒兄不是那麼小氣的人，”路明非道，“而且我方也有損失啊，芬格爾說他險些進了醫務室。”
“裝備部好危險啊……”蘇曉檣不禁感慨。
“裝備部好危險。”正在用電腦的零坐在自己桌上附和道。
“零你都這麼覺得？”路明非看過去。
零拿起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把屏幕轉向路明非和蘇曉檣。
屏幕裡是守夜人論壇裡的一條帖子，被特地標了“爆火”和“置頂”。
帖子的標題是“勁爆！所有參加自由一日的學生戰後都變成了蘿莉音和御姐音！這是道德的扭曲還是人性的淪喪？是基因的異變還是天性的解放？”
“帖子裡說，所有被弗裡嘉子彈麻醉的學生，醒後都發現自己的聲音變成了蘿莉音和御姐音，無論性別。”零淡淡道，“這應該是裝備部的手筆吧？”
路明非瞪大眼睛，連忙撥通阿卡杜拉所長的電話，電話一通就質問道：“所長！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明非你是問獎勵嗎？放心吧裝備部從不食言，不過你得給我們點時間準備，起碼明天才能……”
“我不是問獎勵！我是問其他人的聲音！”路明非黑着臉道。
“哦，你說不建議用黑白兩色的子彈，我和卡爾商量了一下，就把變聲成分加入了弗裡嘉子彈裡……”阿卡杜拉所長的語氣透露着一股子興奮勁，滔滔不絕道“我們發現變聲成分和麻醉成分幾乎不會產生任何互相影響的情況，所以兩種成分完全可以在一顆子彈裡共存，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嘛？這意味着我們以後可以開發各種複合功能的子彈，比如直接把麻醉成分和腹瀉成分組裝進一顆子彈裡……”
路明非默默掛掉了電話。
幾秒鐘後，他的電話響起。
路明非本想把電話掛掉，卻發現來電者不是所長，而是……愷撒。
按下接通，路明非把電話放在耳邊，許久之後，電話裡傳出愷撒語氣複雜的聲音：“謝謝。”
旋即電話就被掛斷。
愣了兩秒，路明非突然反應過來，愷撒的聲音是正常的。
也就是說腹瀉彈裡沒有添加變聲成分——所以愷撒並沒有變成一個操着一口可愛蘿莉音或魅惑御姐音的金髮藍眼大胸肌壯漢。
“誰打來的？”蘇曉檣好奇道。
“愷撒。”路明非道。
“他是不是因爲被你侮辱了，所以來找你決鬥的？”蘇曉檣開玩笑道。
“不是，”路明非搖頭，“他是來謝謝我的。”
蘇曉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