慄旬和路管家第一次進入山體裂縫,發出嘖嘖稱奇之聲。
林昊竹不動聲色,安然走在後面。
鬼斧神工,加上人工雕琢,鐵柵欄門外是不算窄的巷子,堪堪兩個人並行,昏暗,上端不知何處透着點點亮光,仔細聽嘩嘩的水聲。
巷道蜿蜒,鐵門位於中間。
“右邊,我們先朝右邊。”慄旬說着帶頭往右邊走,細心解釋:“右邊有水聲。”
果然,左邊的巷道跟黑暗,死寂一片,黑漆漆讓人心慌。
走着走着眼睛就適應了。山體裂縫裡並不是全黑,大概他們離地面距離並不算深。幾個人行進速度很快。
在小瀑布旁。早有官府衙役者候着。
林昊竹嘴上不說,心裡明白:藉助採藥人,這山體裂縫的一個出口已經被找到。
舉目仔細打量小瀑布,聯想起小風的介紹,林昊竹對於瀑布的險惡有了更多的認識。如果不是親臨瀑布之上,不會發覺它竟然是一個巨大洞穴的出口。瀑布如雨如霧,遮蔽了許多。
當初在小瀑布擊殺黑衣人,收拾的很利索。事情爲什麼有了變故?林昊竹暫時沒有想明白。
“捕頭”,衙役恭敬的稟報:“我們在這裡仔細搜索,發現一些奇怪的東西,您請看。”
在山壁轉彎處,有一些散碎的石頭。說散碎並不確切,有些石頭大如碗口,棱角分明。
擡頭看,頭頂山石有崩裂的痕跡。
搜查的衙役回稟說:“採藥人指認,就是在這個地方,發現了那個奇怪的匕首。我們發現了更奇怪的東西。”
衙役雙手捧上一塊石頭,銅錢大,一端明顯的沾有血跡。
慄旬把玩着圓石,隨手遞給身後的路管家,路管家皺起了眉頭。
這塊石投打眼看不起眼,小,有血;仔細想想,不由人膽戰心驚。它位於一層碎石之上,可一路走來,巷道里怪石嶙峋,哪裡有小小的圓圓的石頭片?
女老闆遲疑說:“剛纔好像又發生了一次小地震,我們這兒的人都感覺到了。”
這是一個解釋,這是震落的山石。慄旬分明認出這是生生從大塊岩石上摳出來的。這份功力,當世幾人可有?不過身後這一位就不好說了。
偷眼看過,慄旬發現林老爺面無表情,漫無目的四下打量。
“只見血跡不見人,還是沒有找到屍體?”慄旬問手下。
“沒有。”
路府管家幫着想:“會不會是被野獸吃掉?”
“我們一路見到野獸了嗎?就是被野獸吃了,能吃的連骨渣滓都沒有。”慄旬不以爲然的搖頭。
慄旬對於仙樂玉被利用的事情,還是耿耿於懷。
慄旬瞪着女老闆喝問:“這山體裂縫的出口有幾個?你不會說不知道吧?”
溫華玉老闆臉一紅說:“我還真不知道。當初害怕這個地方出事兒,我把我們那邊的通道堵了。”
早有衙役不待吩咐,一溜小跑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路管家說:“強將手下無弱兵呀。”慄旬心中算是得意一下。
路管家表白:“確實辛苦衆位,路府一定會有些許表示。”
旁邊的衙役幹勁更足,這擺明了今天這趟差事是個肥活,路府是掏錢的主啊。
不一會兒去查看的衙役回來,氣喘吁吁的回稟:“那邊確實是堵上了,溫華玉使用鐵柱子,澆灌鉛水,一共三層。鐵柱上苔蘚密佈,有些年頭沒人觸摸了。”
大家心裡都跟明鏡一樣,目光不約而同通向前方。因爲從方位上講,所有進入山體裂縫的人,和他們相同,都是從左朝右。
那麼秘密就在這一段了。
慄旬問:“這小瀑布的源頭在哪裡?”
溫華玉老闆小心回答:“溫泉山有幾條溫泉瀑布,我們上面是仙樂玉。兩玉用的是同一條活水。”
慄旬好像明白什麼不再問。又有衙役趕過來,附在他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
慄旬提出建議:“這樣吧,我們不妨往右邊再走走,看看還有什麼收穫。”
衆人自然同意。
一路上兩邊山體巨石嶙峋,有的岩石紅彤彤的,有些地方從裂縫裡散發出濃烈的硫磺味。除了苔蘚,沒有別的植物。完全沒有見到任何的小蟲子。
路管家體力不支,咳嗽的更厲害了。衆人想勸他先回去,勸都勸不住。
慄旬知道他代表的是路路通,儘量的逼近辦案第一線。“倒真是沒有把自己當外人啊”,慄旬捕頭心裡隱隱不快,但是嘴上說不出來。
林昊竹神情清淡,安靜的走在稍稍拖後的位置。
“這就是出口了。”帶路的衙役高聲稟報。
在出口處,又有一波衙役恭候着。
林昊竹回頭看看,丈量來路大約二里地,也就是從溫華玉一路朝右邊,經過二里地可以出山。整個巷道兩邊全是巨石,有一條水流,有一個瀑布。瀑布在巷道正中間。
出口藤蘿纏綿,層層疊疊,不仔細看真發覺不了。此時已經把藤蘿撕扯出一個門臉。
旁邊低着頭站着一個山民打扮的人,短衣短褲,扎着綁腿,揹着藥筐。不問可知,這就是那個倒黴的採藥人。
採藥人垂頭喪氣,被一羣衙役圍着。看着迎面來人派頭更足,鼓足勇氣,結結巴巴的說:“我真的是撿的,啥都不知道。”
一旁衙役推搡着說:“給各位大人說一遍。”
“我真是倒黴。我一月來三次採藥。倒黴,今天走到小瀑布那兒,看見那個東西很古怪,覺得好玩,撿起來。真的沒有什麼惡意。結果被路府的人發現報了官。”
林昊竹心中一動,怪不得東牆事發如此迅速。
林浩竹伸手,慄旬看出他的心意,連忙摘下采藥人肩頭的竹筐,親手遞了過來。
竹筐裡鋪着一塊白布,又搭着一塊白布,是蓋東西的。
林昊竹走進採藥人,湊近他的耳邊,聲音很溫和:“聽清楚。今天如果你不說實話,官府就留你在山體裂縫,然後封掉出口。採藥經常會出事兒。你家人大概對你出事是有心理準備的。”
說完很自然的踱步走開。
“不,不。”採藥人拼命的擺手,“老爺,我沒做錯什麼,你不能把我留在這裡,要我的命。”
慄旬和路管家凝神屏氣,靜待其變。
林昊竹微笑着說:“我最恨別人騙我,只要你保證你說的都是實話,我當然不會爲難你。只是,如果你敢矇騙說謊,我就敢草菅人命。你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平和的話從他口中說出,別人都嚇得低下頭。
採藥人嚇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拼命磕頭:“小人真的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就是貪圖兩個銀子,聽人家指使。我沒幹壞事兒。”
早有衙役攙着路管家和溫華玉的老闆遠遠的走開。
一羣衙役個個如狼似虎面目猙獰,圍住採藥人。
採藥人渾身發抖,顫顫巍巍說:“小人說,小人都說。”
“三年前,我偶然發現這個地方,碰上幾個奇怪的人。他們說相見是緣分,願意幫我發財。每年只要有幾天,我來到山體裂縫找他們,他們就會給我一筆銀子。”
慄旬連續三問:“他們爲什麼奇怪?每年的那幾天?給你銀子讓你做什麼?
每問都問在關鍵處。確實是一個當然的老手,極有經驗。
採藥人說:“他們長的眉目和咱們好像不太像,眼窩深,鼻孔特別小。說話時候結結巴巴。”
“每年都是這個時候。”
“他們會在我的家門前做上特殊的記號,畫上一個十字。第二天我一個人來到山體裂縫的小瀑布。他們會給我一些東西,讓我送到路路通老爺的倉庫。”
慄旬問:“你是要向倉庫的人證明你的身份嗎?”
“不,不用,路家人知道要等什麼東西。”
慄旬問:“完了?”
採藥人磕頭如山響,痛哭說:“老爺,真的只有這麼多。我不敢不從,他們知道我家住在哪裡,我真的沒有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呀。”
林昊竹示意他住口別哭,悠悠的問道:“今年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採藥人一愣,趕忙說:“有,前兩年都是一次,今年我的門口出現了兩次十字標記,結果看到這柄匕首。”
林昊竹厲聲問:“胡說,這不是該把這個匕首送到路路通的倉庫嗎?”
採藥人知道自己的話,出了紕漏,拼命的磕頭說:“原先他們給的我都是紙卷。”
慄旬聽出漏洞:“混賬,他們不怕你偷換紙卷嗎?”
“不會的,紙卷還有封存的蠟,明顯不是中土的東西,很容易區別的。”採藥人極力解釋。
林昊竹問:“你這次見到匕首,還看到什麼東西?”
採藥人說:“今天中午,我進了洞口。似乎聽到怪怪的聲音。可是我不敢確認。我來到小瀑布,什麼都沒有看見。見到這病匕首覺得很新奇,就撿了起來。”
“你把這個匕首向別人顯擺嗎?”
“沒有,老爺您想,我知道這個地方是個古怪所在,怎麼敢輕易的把匕首向別人顯擺呢?”
採藥人磕得額頭都出了血,生怕諸位官老爺不相信他。
慄旬擺擺手,看來只能問到這裡。早有旁邊的衙役推推搡搡把採藥人拉了出去。
“事情有趣。”慄旬看着林昊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