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山崩塌,林昊竹慄旬小風元順倖免於難。
逃離黑魆魆殺機四伏的山洞,元順長長呼口氣,說:“活着真好。要回家了。”扭扭纖細腰肢,跺腳,終於踩在平穩土地上。
小風指着破衣囉嗦的元順說:“夫人好落魄,好看。”
元順不甘示弱,打趣:“你以爲你是個好的,不過本人底子好,天生麗質難自棄。”
可不是嗎,四個人狼狽至極,衣服破爛,斑斑點點血跡。臉色青白,從沒有這麼悽慘。
慄旬想起什麼問:“不知羅羅人灰衣人會逃出性命嗎?”
林昊竹淡然說:“佔有先機,應該活的。”
大家頓了一頓,爭鬥從天坑達到地面,究竟誰佔上風?
小風恨恨說:“絕饒不了他們,且看手段如何。”
元順笑意滿滿,伸出大拇哥誇獎:“是條漢子。”小風知道不是好話,兩個人又打作一團。
立即回到永泰客棧,但是永泰客棧遙不可及,
因爲路上又多了一層障礙,難以逾越的障礙。
小風扯過夫人,躲在老爺身後。緊抓那雙柔若無骨的小手,生怕錯失。
道路旁邊站着人,目光猙獰,摩拳擦掌。
正是羅羅勇士和灰衣人。他們看來已經等候多時了。
當然不算好消息。生死大戰就在眼前。
慄旬是嗜血之人,越是危險越是興奮。渾身疼痛一掃而光,眼睛精光爆射。林昊竹神情淡然,見怪不怪,目光炯炯笑而不言。
有男人在前,自然不必女人衝在最前邊,小風元順拖後,元順躍躍欲試,想湊近看端詳。
是通房丫頭瞪了主母一眼,低聲說:“小心老爺生氣。”
元順實在沒有膽子挑釁繃緊弦的翠翠老爺,疑惑問:“丫頭警告夫人,你們家好大的規矩,領教領教。重色輕友小蜜蜂。”
“閉嘴。”只有這兩個字,帶着清泠的呵斥口吻,瞬間讓花瓣姑娘安靜。
“惡人自有惡人磨。”小風嘆口氣。
元順又有了精神,發現新事物,睜大眼睛,看着對方敵手,把一身灰衣斗笠的神秘人物,死命的盯了兩眼。
小風心中一動,她知道,這個年紀小小的夫人實在天賦異稟。
羅羅人的頭目,用沒有聲調起伏的乾癟聲音說:“你們必死,報仇。”旁邊的兄弟眼眶都快瞪破,攥緊拳頭。
“自作孽不可活,適用於他,也適用於你。”林昊竹說話擲地有聲,臉上一絲不屑,眼角眉梢掛着冷霜。
英俊的面龐側顏很好看。元順癡癡看一眼,心中感嘆。醒過神來,輕輕擰了手臂,告誡說:“一眼誤終身,一次還不夠,元順不乖。”
小風無從得知夫人小心思,她對老爺功力極有信心,滿眼亮閃閃,嘴角噙着笑意。
臉上劃過一絲悲慼,三個羅羅人緊緊的攥住匕首。
林昊竹並不想廢話,他雙手託舉,緩緩的落下,目光滑向遠處山石崩裂。
身心俱一。天地合神。
獨步天下的絕世高手,清淡悠然,收攬真氣,下一刻就要調動六合,一騁狂志。
“如果是四個人,我可能還要小心。現在只有三人,你們意下如何?”林昊竹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在衝進洞口,瞬間出手,重傷一個羅羅人,胸骨俱斷,如同殘疾。
慄旬心有靈犀,點頭贊同。原來四個人同體協作,堅不可摧,堪爲奇觀。但是隻剩下三個人,就會威力大減。
小風好心提醒:“老爺,他們的匕首很鋒利,您還是小心。”柔情蜜意流淌,元順渾身一抖,痛心搖頭。
慄旬幫腔:“躲着匕首走,三個人沒有什麼大的威脅。”
元順不想也不能插話,因爲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關注——灰衣人。
裹得嚴嚴實實的灰衣人標槍一般站立,冷眼看着,不言不語,他的立場究竟如何?
三位羅羅勇士羞憤至極,滿面通紅,握住起匕首,一跺腳就要往上衝。
士可殺不可辱。寒玉粹名滿天下,今天被反覆羞辱,生不如死。
灰衣人空蕩蕩聲音想起:“不必羞愧,你們面對的是天下最高手,殺了他就沒有人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
元順朗聲說:“你怎麼挑撥離間,乾脆你也動手,死在眼前,一了百了。”
灰衣人一笑,對於頭腦簡單的羅羅人,生活這麼多足夠。
兄弟四個,從小吃住在一起,心靈相通,合爲一體,威力無窮,但是真的突然少了一個人,無論從陣法還是從配合來講,都顯得有些生疏。
陣型有了前後參差。
林昊竹慄旬都是高手中的高高手,一眼就看出了問題癥結所在。冷冷一笑。
元順看了半天,總算是看明白了,點點頭,好心勸:“打不過就走吧。好死不如賴活着。”漂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充滿了同情。
羅羅勇士的頭目跺腳大叫:“我們今天把命丟在這裡,也要與你們做個了斷。”元順搖搖頭說:“孺子不可教也!”
雙方的內功緩緩向前推,眼見就要接上,一旦纏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林昊竹內功天下獨步,但是如果被逗引出來,自己都沒有辦法控制,羅羅人必死無疑,慄旬閃過憂慮:會不會一發不可收,自己也送命?
羅羅三位勇士自知必死,反而激發萬丈雄心,長嘯大呼。
小風緊張的屏住呼吸。老爺涉險,這是她無論如何不想見識的。
慄旬打定主意:必要的時候,他必須幫助林昊竹一臂之力。
眼看着兩股內力就要攪在一起,突然一個巨大的力道呼嘯而來,衝開兩個氣力。
林昊竹倒還罷了,迴轉半步,消解來力,臉上顯過差異。
發力人的膽量值得肯定。
三個羅羅勇士前仰後合,東倒西歪。他們是吃虧的,因爲灰衣人突然發力,表面上二一添作五分開雙方,但是內功更強的林昊竹乘勢,內力往前一撲。
如同驚濤駭浪拍擊堤岸,三個人有些支持不住。
“好歹算是共過生死的人,哪裡就輪到再決勝負。”灰衣人的聲音還是那麼空蕩蕩的,虛無縹緲。
說不出的蒼老無力。
但是再也沒有人會只憑借聲音就小看他的本事。
林昊竹笑着說:“願聞其詳。”
灰衣人撿個地方坐下,雙手攤開,與世無爭。斟酌說:“那幾個也是王命在身,身不由己,一死一傷,林先生不必細究。”
“我們確實應該把話說清楚,但不是用拳頭說話。”
灰衣人轉向羅羅勇士說:“你們到中土來身負使命,使命沒有完成,你們要想清楚。”
一語驚醒夢中人,剛纔還想着拼命的羅羅人,現在就像霜打的茄子有些蔫兒了。
兄弟的死固然心痛,但是他們還肩負着更重要的任務。
頭目的聲音,沒有音調起伏,聽着很古怪:“你提一個建議。”
灰衣人乾乾的笑了一聲:“說這個話還中聽。這樣不妨大家都坐下來好好的盤算一下。”
情勢瞬間變化,剛纔以命相搏,現在疏疏落落的坐成一個圈子,三足鼎立。
慄旬始終不錯眼珠盯着灰衣人,總覺得似曾相識。掃了元順一眼,元順的冰雪聰明無人能及。
灰衣人坐在中間,儼然指導着大家。
元順自覺的想走遠一些。
“坐這兒。”又是斬截的話。林昊竹用手指指自己的身旁。
元順真的無計可施了,走也走不了,玩也玩不成,這一切都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但是她不敢不聽話。
低着腦袋悶聲坐在一旁,挨着小風。
元順斜靠在小風腿上,又累又餓,疲倦的閉上眼睛。吧嗒吧嗒小嘴,不知又想着吃什麼好吃的。
小風憐惜的撫慰着她的後背。
灰衣人微微一笑說:“似乎我們的爭執已經消除了。我們沒有道理以命相搏啊。識時務者爲俊傑。”
“人命關天,總得有個交代。”林昊竹答非所問。
慄旬豎起三個手指。灰衣人冷笑一聲,並不接話。
“好大的口氣,你能怎麼樣?”羅羅人幹板的聲音怒吼。
慄旬捕頭冷冷的說:“殺人償命,自古皆然。想走,可以,留下性命。”
三個羅羅人騰得站起身來,手裡握着兵器,惡狠狠的說,動手吧。
林昊竹甚至看都沒有看一眼,臉轉向灰衣人,說:“我想不出什麼理由,要放過他們。”
“你自然知道我的來歷。”
對呀,廷尉府掌管天下律法,捍衛帝國安寧。上至公卿下到平民,全在稽查盤問範圍。
三個手指,指的是天字號倉庫的命案。廷尉府插手,那裡有說放過就放過的道理?
慄旬想想,又添上兩根手指,舉起一隻巴掌。還有陸記商鋪的兩個無辜冤魂。
灰衣人不急不慌,伸出雙手,仔細的觀察着自己的手。
那雙手修長乾燥,保養的極好。
過了半晌,虛無縹緲的聲音,簡單的說:“有一樣東西,一個秘密,林大人會感興趣的,想做一個交換。”
元順閉着眼睛養神,撲哧笑了,小風拍拍她的肩膀,詢問:“有事嗎?”
元順湊過去,貼着耳朵說悄悄話。
小風眉眼漏出笑意,點點夫人額頭說:“就你聰明,閉眼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