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順帶頭往偏院地道跑。現在行走如飛,地面不再燙腳,忍不住說給小風聽。
小風心裡覺得詫異,叮囑說:你還是要小心。夫人慢一點,慢一點。
地道口邊,圍了一圈兵士,警惕的看守着。
白生春揮手,示意兵士退到遠方,依然警戒。
四個人低頭看,心中奇怪。
不知何時,可容納兩人的地道已經積滿了水。似乎還有什麼地方流動,水面盪漾起層層漣漪。
小風擡起眼,往護院小河方向看。如果如她所料,那麼勢必在地道里有和小河相連接的管道。如果管道口用某種方式打開,護院河裡的水就會倒灌進來。
能不能用桶把這裡的水舀乾淨?元順試探着說。
不行,護院河是活水,連着深淺溪,深淺溪的外邊就是大海。
那水會不會上漲的厲害,淹了路路通的院子呢?
應該不會,這裡地勢很高,你還記得巧妹的那個殺毒的酒壺嗎?元順點點頭,明白其中的道理,因爲水位差的緣故,這裡應該已經到了水位的極致。
老爺,你剛纔說設計的可以如此巧妙,到底指什麼?小風更關心老爺的一舉一動。
楚皓笙略微沉吟,沒有立即回答。
元順把小腦袋低一些,嘗試着把手伸進渾濁的水中,用手拍了一圈牆壁說:確實有些東西沒了。
原來怎麼也摸不到紅銅懸梯。
兵士自然不敢動這件重要的證物,至於紅銅懸梯不翼而飛,是當初設計的時候,安置某種機關,讓它自行銷燬。
幾個人都陷入了沉默着,來到路路通府邸,一樁樁一件件,離奇古怪。
無法撲救的大火,不能着地的地面,黑暗幽深的地洞。現在明晃晃的太陽底下,只剩一個不大的洞口,漾着滿滿的污水。
白將軍,你在救慄旬捕頭的時候,有沒有什麼奇怪的發現呢?
你指哪一方面?
說不好,我只是覺得,假如慄旬捕頭刻意要隱瞞我們,他下到那個位置一定有原因。
如果像我猜測的,他是故意刺傷自己,那麼他不能保證在我們到達的時候他還清醒,所以事先他一定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白生春仔細的回想,但是毫無頭緒,追問一句:你再說的詳細些。
當我第一眼見到受傷的慄旬捕頭,我就覺得很奇怪,他的傷口不對,假如對方一擊而中,那麼匕首出口就應該清晰,但是我們見到的是腹部傷口血肉模糊。
元順嚇壞了,結結巴巴的說:你是說,他不但自己刺傷自己,而且還調整了匕首的位置?竟然在匕首在腹部的時候?
小風肯定的一點頭。
白生春回憶着說:當時楚大人劃開了紅銅欄杆,我沒有耽誤片刻,右手抓住匕首往後抽,左手拽住了他的後領子扶住身子,然後右手攬住他的腰,迅速往上攀爬。
只有這麼多嗎?
只有這麼多,沒有什麼稀奇古怪之處。
楚皓笙若有所思,俯下身盯着地洞看了半天,然後站起來說:我們回去。
元順心有不甘,問:你是不是有什麼頭緒?水靈靈亮晶晶的大眼睛充滿了期待。
楚皓笙理都不理。當然了,這也是楚家老爺的常態。
元順最後看一眼地洞,把所有慘痛的記憶都丟下,一溜小跑的跟着楚皓笙的步伐。
白生春去佈置進一步細密搜查,大帳裡,楚皓笙和妻妾稍微歇歇。
小風沏茶端果子,伺候夫人換上合身的衣服,悄悄的說:你打扮成男孩子,有一種英氣勃勃。
元順激動的小臉泛紅,說:我就知道,雖然是一個女孩,但是性格堅毅。右手握成拳頭,重重的在桌子上敲一下。
還沒有等小風進一步誇獎,桌子那一端飄來一聲輕淡的嘆息:就是不會走路。
元順生氣了。可能最近老爺態度溫和,元順的脾氣就見長。
她雙手撐住桌子,騰地站起來,把身子向前傾,很兇的樣子: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因爲是地面火燙,走不成路。我能走路的時候,什麼時候不是自己走?
小風趕緊扶夫人坐下,打着圓場說:就是就是,地面火燙,夫人說啥就是啥。
哎,好人小蜜蜂,你這話什麼意思?你到底是幫誰?明明確實地面火燙,不是光我說的。元順反應極快,立即抓住小風說話的漏洞。
小風舉手告饒說:我說錯了,你別介意。不過你得幫個忙。
容長臉姑娘從懷裡取一張路路通府邸的地圖,攤開在桌面上說:夫人,你能不能標出你感到地面燙的具體位置?
楚皓笙讚許的點點頭,元順也誇獎:你真有心。
元順拿着地圖審視半天,用毛筆勾出點點線線,解釋說:畫點的地方,是我覺得有些燙,至於劃線的地方,就已經是很燙,咬着牙走過的。最後實在走不成路了,才說出來的。
說到最後,花瓣姑娘的音調低沉下去,兩顆淚珠掛在臉頰上。
那實在是慘痛的經歷。
對於楚皓笙和小風來說,更是詭異的經歷。他們沒有異常的感覺,元順卻要死要活的。
元順從不撒謊。
元素勾出的火燙線條,集中靠向偏院,離地道口不遠,這很能說明問題。
還有那兩聲悶響,再後來地道里熊熊的火焰由下而上,逐漸侵襲,說不出的淒厲鬼怪。
楚皓笙看着地圖陷入沉思,小風不敢打攪,用手指指角落,扶着夫人走過去。
小風小心的握着夫人的手,仔細查看傷情,還好已經沒有滲出的液體,結了極爲輕薄的一層痂。
夫人,你一定要小心,不能讓別的東西沾染在傷口上,否則清洗會更疼。
謝謝你,好人小蜜蜂,我記住了,我會小心傷口的。
兩個小姑娘說話極爲的輕細,生怕打攪老爺。
但是楚皓笙聽力超倫絕俗,傷口這兩個字跳進耳朵裡,迅速點燃他心中迷茫壓抑的想法。
他來不及多說,站起身就往大帳外面走,小風趕忙跟上去。元順二話不說,跟着。
楚皓笙停留一下,回頭看一眼。
元順結結巴巴的說:那個黃麪人還沒有找到,我一個人害怕。
這倒是一個絕佳的理由。
楚皓笙咐小風:一會兒,你們倆靠後站。
小風覺得,老爺似乎刻意不想讓夫人看到什麼不愉快的東西。
目的地是慄旬捕頭的帳篷。
他們去而復返,神色不善。
慄旬捕頭剛剛敷了藥,仰面躺着,也覺得很詫異,想掙扎着起身,招呼旁邊的人,說:扶我。
不必。楚皓笙嘴角起噙着一絲笑,一絲獰笑。高高的眉骨下,寒潭清澈的眼睛陰森冷漠。
話到人到,他站立在牀前,一隻手按住慄旬捕頭的肩膀,另外一隻手撩起薄被,露出了慄旬捕頭的上身,腰部裹着繃帶。
小風早已經用身子掩住夫人的視線。
元順就聽得一片驚呼,但是她不敢探出身來,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白生春匆匆趕到,恰好看到楚皓笙一把扯斷了慄旬身上的繃帶,傷口頓時崩出血來。
還要繼續嗎?楚皓笙冷冷的問。
這一次換了慄旬捕頭說:不必。
他掙扎着推開楚皓笙按住肩膀的手,稍微換一個姿勢,從容的把右手探進傷口處,兩個指頭稍微一摸索,指尖在鮮血當中夾着一個小小的物件。
所有的人神色大變。只有兩個人微笑對視:楚皓笙慄旬。
捕頭好手段。廷尉正誇獎。
大人好眼力。捕頭誇獎。
元順終於忍不住,探出小腦袋看一眼,問:那到底是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