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禁軍統領嶽忠直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那被鮮血染污的面龐,襯着眸子裡的悲痛之色,在搖曳的燭火映照下,顯得尤爲觸目驚心,“沒想到恪親王竟與離國軍隊勾結,如今裡應外合,已是將禁宮團團包圍起來了……臣等雖奮力相抗,只怕也撐不了幾時了……”
說到此處,那曾經浴血沙場、在無數惡戰中浸淫了大半生的漢子,也不由的哽咽出聲,那一顆羞愧的垂下的頭顱,終是難掩英雄暮年的灰敗之色。
寢宮之外,慘烈廝殺聲陣陣傳來,而就在片刻之前,那裡還是喜樂如織、歡聲笑語一片……
夏以沫不由望向身畔的男子。今日本是她與他的大婚之喜,轉瞬卻變作城破之恨。大紅火燭下,他朗俊的眉目微皺,臉容卻堅毅,一如往昔,仿若世間的任何風浪,都不曾撼動半分。
夏以沫突然覺得蕪雜的一顆心,定了下來。伸出手去,女子輕輕挽住男人寬厚的大掌,無聲的告訴他,她就在這裡,在他身邊。#_#
司徒陵軒亦望向她。只是,那一雙墨黑的瞳仁裡,除卻無限情深,卻也埋了些神色未明,欲言又止般。
夏以沫突然感覺有些不安。
吏部侍郎莫遠道的聲音,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陛下,眼下可如何是好?”
一句話問出了所有在場大臣的心聲。一時之間,所有或惶恐、或疑慮的目光,都不禁轉向了當中的那個男人。
他是他們的王,理應在這個時候承擔起一國之君的責任。逃避不得。
司徒陵軒緊了緊攥在他掌心中的柔夷,如果有得選擇,他真的永遠都不會放開她的手。但現在——
“嶽大人……”
男人轉首向着跪在地上的嶽忠直吩咐道,“請你挑選一隊精兵,護送皇后娘娘出宮,確保她的安危……”
話出口,他的手,也漸漸放開。
“那你呢?”
夏以沫在他幾乎放開她的剎那,急切的將他拽了住。
“孤是皇上,這個時候,理應與衆將士們一起護國衛家……”
無論如何貪戀着她繾綣的手勢,司徒陵軒卻不得不硬着心腸將她推了開來,“孤必須留下來,與司徒陵昊一決生死……”
即便這個時候,男人對着她,依舊語意溫柔,彷彿此刻,他與她面臨的不過是一場短暫的分離,明早醒來,他便會像往常一樣,出現在她的面前……但夏以沫與他卻同樣知道,他的那一句“一決生死”,便可能是永訣了……
“所以,你就要將我送走嗎?”
夏以沫捉住他的手,像是握緊了,就不會放一般,“阿軒,我不會走的,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你不走,我便不走,你要留在這兒,我就陪你留在這兒,無論發生什麼,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她說的是這樣平靜、堅決,一如她緊握着他的雙手一般,在這炭火冰冷的深夜裡,熨燙着司徒陵軒的心,“沫兒……”
他怎能讓她陪着他一起冒險?這是她與他的新婚之夜,他曾經發誓,要令她成爲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而一切纔剛剛開始,甚至尚未開始,她就要陪着他一起面對這殘酷的權勢之爭帶來的惡果嗎?
司徒陵軒是如此的不忍心,不甘心。
“陛下,皇后娘娘說的極是……”
右丞相羅敬之羅大人突然出聲道,“恪親王有備而來,如今大局已定,若陛下冒然出去迎戰,也不過是白白送死罷了……”
語聲一頓,“依臣愚見,陛下與娘娘不妨趁機逃出宮去,只要到得鄴城,與鎮守那裡的連將軍會合,到時陛下再聯絡舊部,以圖東山再起也不遲……”
這羅大人向來以沉穩、心思縝密著稱,此時這一番話說出來,立即得到衆大臣的連聲附和,紛紛勸道,“是呀,陛下,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眼下,陛下最要緊的是保住性命,如此方能有機會撥亂反正,將恪親王等叛臣一舉拿下……”
衆人懇切的語聲,在距寢宮越來越近的廝殺聲中此起彼伏,司徒陵軒亦情知,他們說的都是事實,如果此時他出去迎戰,不過死路一條……死,他不怕,可是,如果他死了,他身畔的這個女子又該如何呢?他怎麼捨得讓她陪着他一起死?
“陛下,時間緊迫,就讓微臣護送陛下與娘娘出宮吧,再不走,只怕來不及了……”
眼見着形勢越來越危急,禁軍統領嶽忠直也不由迫聲提醒道。
司徒陵軒望向身畔的夏以沫,輕聲道,“好……”
爲了她,一切的自私,都是值得的。司徒陵軒將掌心中的小手,握的更緊了些。
夏以沫回以淺淺一笑。無論他的選擇是怎樣,無論走或留,她都會與他共同進退。
寢宮外,戰火通明,血流成河。月色如洗,司徒陵軒與夏以沫在禁軍的護衛下,匆匆向宮外逃去……
不知危險已近。^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