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感在我腦海中不斷閃現,我握着畫筆的手彷彿中了魔咒一般難以停下。用鉛筆細緻的勾勒之後,再以各色顏料均勻上色,在我面前出現的是一幅幅色彩斑斕,惟妙惟肖的生動畫面。而我執筆的手卻在瞬間躑躅,眼前出現了一大片金黃的向日葵,在太陽下盡情的綻放。兩個浮動的身影出現在我的眼前,穿過那無盡的金黃色花海,我彷彿聽到了一串串銀鈴般的笑聲,回憶襲來,恍如隔世。
深夜,北堂葵掙扎着從夢境中醒來。一連幾天,她都做着同樣的夢,那夢境真實的就像她前世的記憶。起身來到畫架前,她有些煩躁地將一幅沒有勾勒好草圖扔到了地上,腦海中,那纏人的夢靨再一次清晰地浮現在眼前。並不是噩夢,只是反覆出現在她眼前,讓她有些無所適從罷了,而從那美好的夢境中她感受到的是發自內心的幸福。長嘆了一口氣,北堂葵的視線由畫架默默地移到了窗外。
月光從開着的落地窗前傾瀉下來,夜晚的湖風拂過她略帶愁容的臉龐,帶着湖水特有的潮溼味道。空氣中萬物的吐息聲傳來那麼富有節奏,北堂葵擡頭望了一眼半空中的滿月,內心的悸動終於平靜了下來。很快,她的視線就被湖面上的一個不明物體所吸引了。起初,她以爲那是浮在湖面上的植物而已,只是,那一團黑色的物體開始不緊不慢的動了起來。北堂葵心裡一驚,這荒郊野外的,該不會是賊吧。
月光照亮了來者的臉,北堂葵定神看了看,不禁失聲笑了起來。湖面的一艘小船上,林梓焱坐在一堆食物之間,費勁地向着湖中別墅划來,那費力的樣子,還真像極了一個剛剛滿載而歸,力圖逃跑的小偷呢!
重新坐回畫架旁邊,北堂葵心中的不悅早就一掃而空,不過心思早就飛到窗外的那個人身上了。回想起一年前,林梓焱也是這樣大半夜跑來看她的呢!昏黃的燈光下,一絲若有若無的紅在她白皙的臉上暈開,轉而,是她淡淡的嘆息聲。一年多了,原來,他每天半夜都會偷偷跑過來看她。以前她一直以爲那些食物是他叫人按時送來的,只是從未想過,原來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親力親爲。
北堂葵往單薄的衣服上披上了一件外套,然後在畫具中找尋着紙張。一張長2米,寬1米的畫紙被她從那一堆畫紙中費力的抽了出來,北堂葵的視線掃過眼前的一堆畫紙,心裡暗忖,這應該是這型號最大的一種了吧。
紙的大小早已超過了畫架能承載的範圍,北堂葵看了看淺綠色的大理石地板,顧不得石頭的冰涼,將畫紙平鋪到地上,準備用鉛筆構圖。筆尖剛要觸及純白的紙面,北堂葵驀地收回了手。她一動也不動的盯着空無一物的畫紙,彷彿要將它看穿一般。良久,她停在空氣中的手終於鄭重其事地落到了畫紙上。沒有十足的把握,北堂葵在再次下筆前換上了一隻2B的鉛筆,一會功夫,畫紙上便出現了一根根流暢的線條,只是顏色遠沒有她原來的重。她十分慎重的轉動着手中的鉛筆,那張大幅的畫紙上很快就生動了起來。
樓下傳來了熟悉的開鎖聲,一個黑色的影子迅速而熟練地來到二樓畫室,像往常一樣,林梓焱輕輕地推開了門。只是今天晚上——他看到的葵是醒着的。柔和的燈光下,北堂葵靜靜地跪在平鋪開的畫紙上,一頭長髮從她的肩頭滑落,發尖觸到畫紙上,隨着她的移動發出沙沙的響聲。
“你來了。”北堂葵平靜的問了一聲,卻未曾擡頭望一眼這位深夜到訪的熟人。那個消瘦的背影讓林梓焱心裡涌起一陣憐惜,忍不住想上前抱住這個日思夜想的人。然而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只是呆在原地默默地點了點頭。只要能這樣看着她的背影就夠了,他在心裡想着,足夠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兩人之間緩緩流過,有那麼一瞬,北堂葵的視線落在了這個每夜陪伴在她的人身上,這樣的光景,美好到虛幻,那是多少次出現在她夢中的,她一直以爲那個恍惚的影子是白浩淼,只是現在,林梓焱卻如此真實清晰地出現在她眼前。身後那個高大的影子晃動了一下,北堂葵一驚,這才發現遠處的天邊已經泛了白。下意識的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林梓焱向她投去一個溫暖的微笑。他,居然一夜沒睡,沉默着陪了她一夜。即使林梓焱費力掩飾,但因爲一夜沒睡的的緣故,他炯炯有神的眼睛裡還是忍不住傳來一絲倦意。
“終於注意到我了啊!”林梓焱邊說邊打哈欠,“我們家葵葵幹勁十足地畫了一夜呢,把我這個大帥哥都放涼了!那幅畫很重要嗎?”林梓焱說着起身來到了北堂葵身邊。
“還沒畫好呢!”北堂葵說着撒嬌似地把他推到了一邊,“畫好的時候,我會通知你的。”
林梓焱沒趣地撅了撅嘴,走開了。目光落到她的手肘上,笨蛋,他在心裡罵了一句。因爲用手肘撐在地上畫了一夜的畫,北堂葵的手腕關節處變得紅紅的。林梓焱迅速地拉過她的手,不失溫柔地在掌心裡揉揉搓搓,心疼道:“真是笨,也不知道這樣鬧了一夜會不會廢掉!”北堂葵怔了一下,隨即抽回了自己的手,不悅的說着:“再搓,就要掉一層皮啦!”
只是半個小時後,樓下傳來了嘈雜的敲門聲,北堂葵匆忙地打開了門。
“請問這幅畫架是您訂的嗎?”來者友好地詢問一頭霧水的北堂葵。她還沒來得及說聲怎麼回事,林梓焱就先替她回了聲謝謝。幾個工人很快就將畫架搬到了二樓並安裝好。
“你……”北堂葵看着眼前加大版的畫架,一時間愣的說不出話來。很快,她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就只有深深地謝意。
林梓焱鄭重地拾起地上那張畫,小心翼翼的將它擱在了新的畫架上,然後緩緩說道:“我知道,這幅畫對你而言意義重大。葵,你放心,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照顧你,等你完成它。”說完,在北堂葵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沉默地跟着林梓焱走出畫室,她知道,漫長的一夜過後,他又要離開了。之前那些工作的藉口,雖然是事實,但她知道,在林梓焱心裡即使多麼想她,也不想在此刻打擾她作畫。某種情愫在她的身體裡越積越深,此刻正一發不可收拾地要將她淹沒。眼淚落下來,再也不似之前的那般冰冷,她知道,幸福正在開花,一朵一朵的,很美,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