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幻空雖然早就看不上崇陽門的一切, 但是不得不承認, 他對於這個已然足足呆了兩輩子的門派是半點防備心都沒有的。
一收到掌門派人傳來的信件, 張空幻雖然有些納悶,但還是強忍着丹田處的不適,擡腳朝着掌門的居所走去了。
張幻空平日裡,也經常到這邊來,因爲他是個很會攀附媚上的人。
以前在還沒有獲得像饕餮玉那樣的驚人奇遇以前, 他沒少主動跑到掌門和諸位長老那裡去彙報自己的情況。
他這樣做, 既是想着要將自己的努力展現在掌門和長老們的面前,也是希望有什麼好事的時候, 掌門和長老們能夠第一個想到他。
崇陽門的掌門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
他對於自己門派的弟子向來一視同仁的緊。
因此, 就算張幻空沒事有事就會主動跑到他面前來晃悠,但是, 在他心裡,對方依然和其他勤勤懇懇、老老實實修煉的弟子沒什麼不同。
不過經過昨晚的那個夢以後,他已經不敢再把張幻空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弟子看待了,畢竟——對方在他那個可怕的夢魘中,可是個隨時都可能滅世的存在。
崇陽門的掌門只要想到對方站在這塊大陸的最高峰,眼神冷漠地注視着手中的饕餮玉,說着什麼‘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之類的話, 他就全身都控制不住的想要打寒噤。
崇陽門掌門想不通——他們門派的人一向光明磊落,坦坦蕩蕩,怎麼會突然出現了這樣一個血冷骨寒的怪物!一個自私自利, 眼睛裡只看得見自己的怪物!
心中五味雜陳的崇陽門掌門定了定神,勉強對走到自己面前衝着自己拱手作揖的張幻空做了個擡手的動作。
“不用拘禮,不用拘禮,”爲了麻痹張幻空,不讓他察覺到自己的用意,崇陽門掌門強忍着滿心的複雜之情,滿臉和顏悅色地看着張幻空說:“幻空啊,我這次把你叫過來,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和你商量的,來來來,喝茶,喝茶。”
崇陽門掌門一邊說一邊讓旁邊的童子給張幻空倒了杯茶。
他之所以沒有自己親自倒茶,是怕自己做得太過頭了,反倒引來張幻空的疑慮,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張幻空雖然已經風雨無阻的來了掌門這裡很多趟,但是,還真的從沒有哪一次享受過像現在這樣的超規格待遇。
深知什麼叫打狗還要看主人的他連忙站起身,謝過了小童倒的茶,畢恭畢敬地在掌門充滿欣賞意味的眼神中,重新坐了下來,規規矩矩地飲了一口,才道:“不知道掌門您打算和弟子商量些什麼?只能是弟子夠做到的,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弟子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崇陽門掌門雖然早就知道張幻空是個很會花言巧語的人,但是在聽了對方的這番話話以後,他還是忍不住在心裡生出幾分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感慨來。
如果不是昨晚的那個夢,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門派中居然還會有這樣的‘人物’!
在恭維討好了自己的同時,還能夠滑不溜手的又將有可能落到他肩膀上的責任,不動聲色的推卸出去。
……只要是弟子能夠做到的!
聽聽,聽聽,他說得多好,多動聽啊!
可是這又哪裡是他們崇陽門弟子能夠說得出來的話?!
想到曾經那個怎麼都學不會圓滑處事,永遠都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崇陽門掌門在心裡暗歎了口氣,面上也很是唏噓地對張幻空說道:“就在數天前,九華城裡發生了一起可怕的滅門之禍,被滅門的不是別人,正是再過不久,我就要派你們前去祝壽的常家主府上。”
……常家主?
記性向來很好的張幻空在心裡若有所思的重複了句。
等等!
常家主?!
心裡總算是回過味來的張幻空瞳孔一陣劇烈收縮。
他當然知道常家主是誰!
因爲再過不久,他就會因爲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救下一個全身上下長滿膿瘡的女人,他之所以會救下她,是因爲當時正在追殺她的人口口聲聲的說她手中藏着足以讓人逆天改命的至寶,讓她交出來。
他當時並不怎麼相信——因爲那個女子看上去實在是太落魄了,不過,那時候的他也是太想要改變自己的境遇了,就算知道自己最後很可能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依然毫不猶豫地將那女子從那些追殺她的人口中給救了下來。
那女子對於他這個救命恩人十分看重,雖然才經歷過一次驚險萬分的死裡逃生,但是,依然毫不猶豫的接下了他遞給她的橄欖枝,當然,他也知道,對方之所以會如此輕易的接納他,未嘗沒有他這副皮相的加成在其中。
不過他一點都不在乎,對他而言,只要是對自己修行有益處的,別說是出賣自己這張臉,就是出賣自己的身體和靈魂,他也甘之如飴!
因爲他受夠了在底層苦苦掙扎的痛苦,做夢都想着要翻身,做夢都想着要做讓整個大陸修者都爲之羨慕、尊崇不已的人上人!
爲了徹底取得這個女子的信任,張幻空哪怕是厭透了她臉上那噁心透頂的膿瘡,但依然做出一副墜入情網的模樣,‘鼓起勇氣’向她表白了心跡。
他狡猾異常的告訴這個女子,說他看重的從來就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那雙彷彿會說話一般的剪剪雙瞳!他說,他在第一次看到那雙眼睛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全完了!
女子被他的話給深深的打動了。
在兩人正式定情後,她主動把她們家到底是因爲什麼而滅門,她又是因爲什麼而渾身上下長滿了膿瘡的事情,毫無保留的告訴了她心裡的良人,也就是相貌英俊無比的張幻空。
張幻空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世上居然還有饕餮玉這樣的神奇存在!
他被饕餮玉的一切給深深迷住了!
儘管女子反覆告訴他饕餮玉大凶不詳,他依然對它充滿着垂涎之心,甚至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晚上,毫不猶豫的害死了對他充滿信任的女子,將她手中的饕餮玉一把搶奪了過來!
事實證明,像饕餮玉這樣的不祥之物落在張幻空這樣的大惡人手裡,無疑是能夠發揮出最大效用的!
在饕餮玉的幫助下,張幻空迅速從一條鹹魚變成了一個讓全大陸都慄慄危懼的恐怖存在!
最後!因爲行事天怒人怨而拖累了門派,又被大陸衆大能聯手廢了丹田的他更是慾壑難填的放任着饕餮玉把這個生養了他的大陸給硬生生地活吞了,爲的只是再重來一世,爲的只是讓所有人都臣服在他的腳下!
張幻空藉着饕餮玉的力量重新回到這個世界後,之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去常家奪回饕餮玉,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以他現在的能力,根本就打不過常家的那些能手——與其現在打草驚蛇,還不如像上輩子一樣,順其自然的坐等魚兒自己上鉤!
不過,因爲海蚌精那裡出現的意外,張幻空到底不敢再像從前那樣有恃無恐,所以,如果今天掌門沒有把他叫過來的話,恐怕他已經走在來去往常家的路上了。
反正,上輩子的時候,他爲了得到饕餮玉,沒少在那常家唯一的倖存者身上作文章,以前她渾身長滿了膿瘡,他都可以視而不見的捧着她的臉,深情款款地親下去,現在嘛……在一個妙齡少女身上下功夫,對他而言,就更不在話下了!
想到這裡的張幻空不動聲色地用左手掐了下自己右手的虎口——自從他發現自己的虎口處出現了一隻猙獰異常的饕餮大嘴後——他就習慣性地想要摸摸它,想要掐掐它。
因爲這饕餮大嘴既見證着他上輩子的輝煌,也象徵着他已然可見的輝煌未來!
“掌門,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這次叫我過來,應該是想要我帶着衆位師兄弟去調查一下這起滅門之禍吧?”張幻空故意在臉上擺出一副很是傷感的模樣嘆息道。
崇陽門掌門很是嚴肅地點點頭,說了句:“正是!”
邊說邊還又讓童子給他倒茶水,讓他喝茶。
“掌門,您可真讓我敬佩!”盛情難卻的張幻空連忙又飲了一兩口,隨後才繼續用一種充滿敬仰的眼神望着崇陽門掌門道:“常家主做了我們崇陽門這麼多年的附庸,我們確實有責任也有義務讓他們能夠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崇陽門掌門被張幻空這假惺惺的敬仰眼神差點沒弄得當場吐出來,自覺自己已經忍耐到了極限的他連忙用一種充滿喜悅的語氣說道:“幻空啊,我就知道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不會放着這起滅門慘案不管的!”
他一邊說,一邊又故技重施的讓小童倒水,然後卻又好似嫌小童動作慢的一把將茶壺給奪了過來,作勢要親自給張幻空倒水!
一副被張幻空感動的連自己姓誰名誰都忘了的欣慰模樣!
張幻空沒想到這個時候的掌門居然如此好糊弄,自己隨口說出的幾句敷衍支持居然也會信以爲真到這樣一個地步。
心裡暗暗有些得意的張幻空纔想要謙虛兩句,就被掌門那完全不符合時宜的動作給驚了一跳。
“掌門,您這是在做什麼?這可使不得!”張幻空想都不想地伸手去阻撓崇陽門掌門的動作,不讓他給自己倒茶。
然後,崇陽門掌門也不知道是不是從沒有做過這種事情的關係,直接將已經半溫的茶水盡數倒在了張幻空的袖子上。
“都是我不小心,都是我不小心,”崇陽門的掌門一疊聲地重複着,“幻空,你沒燙着吧?”
張幻空有些驚訝於掌門居然會這樣緊張自己,他剛要說一聲自己沒事,他的整隻右手都被掌門給抓過去仔細檢查了。
並不擔心掌門會認出自己虎口處印記的張幻空滿臉無奈地看着前者道:“掌門,我真的一點事都沒有,您就不要再擔心我了。”
“你沒事,可我有事啊!”崇陽門掌門用一種彷彿是從嗓子眼裡逼出來的聲音說道。
“您有事?您有什麼——”張幻空話還沒說完,就被毫無預兆從各個角落裡冒出來的崇陽門長老們給圍了滿滿當當。
張幻空面色大變,“掌門!您這是在做什麼?!”
他力持鎮定地環顧四周,“長老們,你們又是在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當然是取你的命啊!”秦長老快人快語的說着,第一個朝着張幻空猛攻了過來。
壓根就不知道他們爲什麼要這樣對自己的張幻空憑藉着上輩子的歷練,本能地躲過了秦長老刺過來的必殺一招,用充滿惶恐和困惑的眼神望向雲長老又問了一聲,“幾位長老大人,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又做錯了什麼?!”
雲長老被他看得心頭一顫,但還是硬着頭皮配合着大家的攻勢,用一種充滿着複雜的口吻嘆息道:“張幻空,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今兒個,你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逃出我們的手掌心了!”
“你們就算要我死,也得給我一個理由吧!”終於維持不住表面鎮定的張幻空氣急敗壞的衝着所有人大聲說道!
此時,對崇陽門掌門等人毫無防備的他已經被衆人逼得節節敗退!
乍然一瞧,已有了幾分強弩之末的跡象。
“你虎口上的印記就是理由!”崇陽門的掌門再給張幻空解惑的同時,也發動了總攻的號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