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楚妙璃早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對玄術一無所知的菜鳥了。
小安大夫師徒倆個一出現在閣樓下, 她雖然沒看到人, 但也本能的覺察到了這裡面的不對勁。
不過她並沒有將這種疑惑表達出來, 而是繼續擺出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樣,從從容容地對鏡梳妝。
因此,小安大夫師徒倆個爬進閣樓裡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樣一副堪可入畫的仕女對鏡梳妝圖。
小安大夫師徒倆個被楚妙璃的容貌震了下。
他們沒想到這渾身都散發着濃郁森然鬼氣的女子居然會如此美……
美得只怕就連傳說中的九尾妖狐都要遜色三分。
“不知二位從何而來?又是因何緣故要擅闖小女子的閨房?”楚妙璃美目流盼地從兩人身上一掃而過。
明明這只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動作,可小安大夫師徒卻莫名生出幾分骨頭都要因此而酥化了的古怪錯覺。
老道走南闖北多年, 見過的妖魔鬼怪完全可以用過江之鯽來形容。
在小安大夫沉浸在楚妙璃的笑容中無法自拔的時候, 他已經如夢初醒般的猛“呔“一聲,拿破破爛爛的寬大袍袖迅速遮住了他和自己徒弟的眼睛。
“若非親眼所見, 老道簡直不敢相信……像這樣的偏僻小城, 居然還會有豔鬼出沒!”邋遢老道的聲音充滿着震驚莫名的味道。
“豔鬼?老道長是在說我嗎?可我不是鬼,我是人啊。”
知道對方必然是誤會了自己身份的楚妙璃滿臉無辜地看着老道笑。
“不信您瞧, ”她一面說,一面眉眼彎彎地將手裡的桃木梳拿給老道士看,“鬼可不能像我這樣,拿着把桃木梳還能夠安然無恙呢。”
“……”
本來就被自己這一發現給震得目瞪口呆的老道士因爲楚妙璃這一狀似無意的舉動,給驚駭得臉都綠了。
他沒想到自己和徒弟今晚的運氣居然會這麼‘好’,好到竟然會碰上一個拿桃木跟拿尋常木頭沒什麼區別的千年豔鬼!
如果早知道這小閣樓裡藏着的是這麼一隻可怕的豔鬼,他說什麼都不會跟着徒弟來了。
畢竟,這豔鬼可比厲鬼恐怖多了。
老道士對自己的能耐門兒清。
如果這閣樓裡藏着的是一隻千年厲鬼, 那麼,憑藉着他多年來沒有絲毫懈怠的努力修煉,他說不定還能夠與之一斗!
可是這千年豔鬼……
呵呵, 他還是乾脆把自己給洗白白了,主動送上去給對方吸陽氣吧……說不定這樣,還能夠撿回一條老命。
等等!
老命?!
想到自己的橘皮子臉,老道的眼睛止不住的就是一亮。
只見他收回躲避楚妙璃視線的袍袖,笑得一臉諂媚的纔要和麪前這隻一看就法力深厚的豔鬼說上一兩句好話,請它看在他們兩個着實上不了檯面的份上——
他老得只剩下一層褶子皮兒,他徒弟滿身藥味難聞的很。
大發慈悲的把他們給放了的時候,他那被豔鬼迷了心智,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關門弟子已經毫無預兆地鏗然一聲抽出了自己身後的寶劍,挑起一張誅鬼符,就衝着那美貌絕倫的豔鬼疾刺了過去。
“豔鬼!拿命來!”
老道雖然早知道自己這徒弟因爲童年陰影的關係,對鬼怪一類的存在不是一般的嫉惡如仇……
可是這小混蛋就算想要斬妖除魔,也得量體裁衣,看他這個做師傅的兜不兜得住啊!
老道在心裡暗暗叫苦,同時拼命轉動腦袋瓜琢磨着徒弟折戟沉沙後的逃跑路線。
楚妙璃也沒想到這老道的徒弟行事居然會如此不按牌理出牌,本來就因爲沒有找到攻略對象,做什麼都投鼠忌器的她眉心一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擡袖對着小安大夫劍尖上的誅鬼符就是一拂!
她這一堪稱藝高鬼膽大的舉動,看得心裡本來就虛慌得不行的老道更是瞳孔一縮。
小安大夫也沒想到楚妙璃居然連他師傅畫的誅鬼符都不怕,一時間整個人的動作都因爲震驚而有所停滯,不過儘管如此,他那柄由鑄劍大師精心打造的長劍依然順暢無比地劃破了楚妙璃的衣袖,露出一截凝脂如白玉一般的肌膚來。
打從出生到現在還是頭一回看到女子手臂的小安大夫尚來不及將自己的目光移開,就被楚妙璃手肘靠近內側的那一處耀眼的硃砂紅給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他滿臉不可置信地擡頭去看楚妙璃的臉,嘴脣哆嗦地用幾不成調的聲音,哽咽地喚了句:“餅餅?”
險些被他一劍給刺傷手臂的楚妙璃微微挑眉,剛想要給他一個印象深刻的教訓,就被他這帶着幾許哭腔的聲音給弄愣了。
“餅餅?什麼餅餅?”
她下意識的重複,還沒來得及問個究竟,那老道已經毫無徵兆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暴起,一掌……劈昏了連手中長劍都脫手掉落的徒弟,像扛麻袋一樣的扛着他,朝着他們剛剛跳進來的窗戶口,一躍而出。
當然,在離開之前,他沒忘記用很是尷尬的聲音爲他們今夜的誤闖——鄭重其事的向楚妙璃道歉,同時也沒忘記承諾,以後如非必要,絕不會再主動找上門來攪了楚妙璃的安寧。
眼看着他們師徒倆個抱頭鼠竄而去的楚妙璃蹙了蹙眉心,還沒想好要不要招幾個鬼魂把他們給留下來,閣樓下面就傳來了厚重鐵鎖被人打開的聲音。
“像這樣的小鬼也只敢在你們這樣的普通人面前耀武揚威了,等我上去以雷霆霹靂一般的手段收了它,你們就會知道,像這樣的小鬼是多麼的微不足道,又是多麼的不堪一擊!“
伴隨着閣樓鐵鎖打開的嘎吱聲,一個充滿自負的聲音也在這個時候傳入了楚妙璃的耳朵。
楚妙璃挑了挑眉毛。
她本來是不打算與樓下那半桶水哐當響的蠢貨計較的,但對方既然要存心送上門來讓她打臉……那麼,也就怪不得她了。
”大師!我們都相信您一定能把那厲鬼打得落花流水!只是,您千萬記住,要先保住我小表妹的性命吧,她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這是哪怕瘸了一條腿,也死纏爛打的要僕從把他擡上來湊熱鬧的封家二少封澤卓。
知道這回馬上就要動真格兒的封老爺等人也不約而同的懇求正陽觀的觀主無論如何都要保住他們外甥女(表妹)的性命。
他們這充滿關切的話讓正陽觀的觀主忍不住發出一聲出自肺腑的感慨,直言那位顧小姐也不知道哪輩子修來的福分,居然能夠遇上這麼一家全心全意爲他們着想的親人。
在這樣鬧哄哄的你來我往中,大家終於踩着吱嘎作響的樓梯,正式來到了二樓拐角處,看到了那坐在梳妝鏡前怔怔出神的絕色少女。
……她又美了。
看到外甥女那張臉的封氏幾乎是下意識的在心裡浮現了這樣一個認知。
……也越來越勾人了。
同樣在心裡如斯感慨的封老爺和封澤華忍不住用看金礦一樣的眼神,從頭到腳地來回打量楚妙璃。
……也不知道茹娘它還附沒附在小表妹身上。
看到楚妙璃那張臉就忍不住想流哈喇子的封澤卓躲在正陽觀觀主的身後,眼睛充滿癡迷的望着對鏡梳妝的絕色美人。
既想要她回眸一顧,又怕她再次流出可怕的血淚來恐嚇他。
在這糾結中,封澤卓並沒有發現在他心中已經成爲護身符一樣存在的正陽觀觀主在看到他表妹的真實容貌後,眼睛裡散發的……堪比餓狼一樣的貪婪目光。
楚妙璃附體的這具軀殼的原主顧采薇因爲從小就長得容色逼人的緣故,爲了待價而沽,也爲了一鳴驚人,封老爺就從沒有讓她出過門——她的美名也是因爲封澤卓那次醉酒,才影影綽綽的傳入了泯水縣百姓們的耳朵裡,至於她到底美成了什麼模樣,泯水縣的百姓並沒有概念。
正陽觀觀主也是個見不得漂亮女人的色中惡鬼,如今乍然見了楚妙璃這樣的絕色美女,他如何把持的住!
幾乎是短短一彈指的功夫,他就想出了一個又一個把楚妙璃弄到手的歪主意!
在最初的癡迷和垂涎後,他很快擺出一副嚴肅異常的表情說道:“難怪二少會被顧小姐魅惑的直接從二樓跳下去!原來,她竟是被一隻吃人不吐骨頭的豔鬼給附了身!”
“豔……豔鬼?”封家人磕磕巴巴地重複。
封澤卓更是滿臉的茫然之色,“不是茹娘嗎?前不久和我說話的,分明是彩繡樓裡的茹娘吧……我記得她的聲音……”
封澤卓這話並不是隨口胡謅。
彩繡樓裡的茹娘在恩客們中間,由來是以那把足以繞樑三日的嗓子爲名。
“二少,你口中的茹娘就是一隻豔鬼,”正陽觀觀主一邊言之鑿鑿的說,一邊用垂涎三尺的眼神給楚妙璃脫衣服,“好在那豔鬼附身的時間不長,只需貧道從頭到尾的好好爲令表妹治上一治,相信她很快就能夠恢復如初了。”
正陽觀觀主的話讓封家四口不約而同的長吁了口氣,他們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對着前者感激萬分的行了一禮,直說:“一切就都拜託給道長了。”
正陽觀觀主志得意滿地摸了摸下巴上的三尺鬍鬚,滿臉冠冕堂皇的繼續用爲封家四口考慮的溫厚嗓門表示:他很擔心待會兒鬥法的時候,刀劍無眼,會波及到他們這些無辜的人,讓他們暫且退避到閣樓下去,等到他把一切都處理妥當後,再上來檢驗最後的結果。
“你們放心,貧道一定會好生‘關照’顧小姐,保證你們再見到她的時候,她連一根汗毛都沒掉。”
除了少了女兒家那至關重要守宮砂。
至於他的徒子徒孫們當然不需要離去,平時沒少在道觀密室裡開無遮大會的他很樂意讓他們留下來也分一杯羹。
對於正陽觀觀主的體貼封老爺十分感激,他不疑有他的再次對前者表達了他們全家的感激之情,然後頭也不回的帶着家人朝着樓下走去。
期間,封澤卓不肯走,要一直守在這兒,被封老爺一個凌厲非常的眼神給震老實了。
楚妙璃是個眼睛裡摻不得半點沙子的人,她一看正陽觀觀主那色·欲·薰·心·的神態,就知道他葫蘆裡賣得什麼藥。
眸底銳光一閃而過的她放下自己手中的桃木梳,用一種極其緩慢地動作把自己那張美得足以讓天上的月亮都爲之黯然失色的容顏轉向了衆人。
“封哥,這臭道士不是好人,意圖對我附身的這具軀殼圖謀不軌,你確定要放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嗎?”
與之同時,她那如泣如訴的目光也直勾勾地定格在了已經準備掉頭帶着家人和僕從往外退去的封老爺身上。
“你……你剛剛……剛剛喚我什麼?”
陡然覺得芒刺在背的封老爺下意識回頭,就與那雙異常熟稔的漂亮鳳目對了個正着。
他面部表情因爲不可置信而劇烈抽搐了兩下,一個塵封已久的名字幾乎條件反射地就要脫口而出。
而他這驚駭欲絕的反應也成功的讓楚妙璃露出了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
“封哥啊,我當然是喚你封哥啊!這世上除了我以外,還有誰會這樣叫你呢?”
楚妙璃含羞帶怯地用一雙充滿深情款款的眼睛看着整個人看上去隨時都可能暈厥過去的封老爺,“封哥,這麼多年不見,你想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