嫺妃面上笑容瞬間凝固住，頗有些受傷的樣子，卻又怕兒子瞧見了更加難堪，連忙低下了頭去。
兒子心裡，必定還是怨她這個母妃太沒用的吧！
對於嫺妃心裡的失落，七公主並不是看不出來，卻並未開口安慰。
這些年來，倘若母妃能夠不這般自怨自艾的，打起精神，不管能不能恢復到從前得寵時的狀況，也總是要好過現在的。
可母妃沒有，母妃就只知道一個勁兒地自怨自艾，就知道怨天尤人，怪世道怪命運對她不公。
這也就是自己母妃，倘若是換了個人，七公主連看都懶得看，更別說理會了。
浣衣像是察覺到七公主的不愉快一般，看了眼哭哭啼啼的嫺妃，又看了眼一臉淡漠的七公主，少不得站出來做這個中間人，笑着說道，“再過三天就是汀蘭書院開學的日子了，今年統共有十六名貴女被選上，等殿下進了書院以後，便就要和那些貴女們做同窗了。”
不過是打個岔而已的，浣衣也只是這般隨口一說，哪知七公主倒是頗爲上心了。
“你說得對，以後我和她們會是同窗。”七公主點了點頭，眸子裡多了幾分笑意。
浣衣見她提起這個時，倒是頗爲高興一般，心裡就有了數，輕輕笑道，“奴婢聽聞，汀蘭書院是有廂房供學生們午間歇腳的，只是要兩人一間廂房，公主殿下……”
浣衣還未說完，嫺妃就猜到了她想說的，當即就打斷了她的話，斬釘截鐵地道，“安兒，我是答應了你進汀蘭書院唸書，可你絕對不能和那些貴女們同一間廂房，記住了沒有？”
這要是真的同一間廂房了，日後等兒子恢復了男兒身，豈不就是毀了人家姑娘的清譽？
任何一個權貴人家，都不會要一個和皇子同一間廂房睡過的女子做兒媳婦的。
嫺妃原也是爲了那些貴女們着想，可誰知道她這才說完，就見七公主的臉色倏地冷了下來，抿着嘴，並不吭聲。
嫺妃就猜到了他的心思，試探着問了句，“安兒，你可是想要和那清河縣主同一間廂房？”
雖說那清河縣主是兒子中意的姑娘，她也沒什麼意見，但人家畢竟也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要真的和兒子同一間廂房了，清白可就等於是被毀掉了。
素來小心翼翼、從無行差踏錯的嫺妃，自然是不能夠任由兒子胡亂來的。
“母妃不是一直都希望兒子能夠儘早定下親事嗎？”七公主眉頭微微皺起，沉聲說道，“雖說是同一間廂房，但廂房裡面是設有兩張牀榻的，兒臣爲何就不能和清河縣主同一間廂房了？”
雖說他是個男兒身沒錯，但在世人眼裡，她就是個羸弱的女子，要是處處都與衆不同，比別人更特別的話，說不定就會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如今他還沒有任何實權，只是一個頂着公主頭銜的皇子，還是早已“故去”了的。
他只有把女兒身這個角色演下去，最起碼也要等他有實權，亦或是恢復了男兒身的時候，才能夠去談那些。
七公主眸子裡閃過一抹勢在必得，阿姝只能是他的，除了阿姝，他誰都不會娶。
“……”兒子這般固執，嫺妃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勸纔有用，眼裡露出些許無助來，看向浣衣。
浣衣也算得上是嫺妃的狗頭軍師了，聞言，雖說她先前也是這樣想的，七公主和清河縣主住同一間廂房，如此一來，彼此也算是有個照應。
可她卻忘了，七公主是個男兒身，要真的那樣做了，那清河縣主以後就註定了只能嫁給七公主。
不然，就只能進尼姑庵做姑子去。
如今得嫺妃提醒，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跟着勸道，“殿下哪怕是再心儀那清河縣主，也應該單獨住一間廂房，否則又是置清河縣主於何地呢？”
既然是心儀之人，那就應該疼着寵着護着的，而不是讓她陷入進退兩難之境，被世人唾罵。
“殿下倘若是真心傾慕那清河縣主的，就還請殿下三思，汀蘭書院素來都設有單獨的一間廂房，原就是用來供給天家人住的。”浣衣擡頭看了看他，卻見他連頭也沒擡，咬咬牙，便就又勸了句。
七公主心裡也並非是不知道這些，只是頗有些捨不得和阿姝單獨相處的機會，但還是臉色臭臭的應了一聲“嗯”，然後就朝嫺妃拱手說道，“母妃不必等兒臣用午膳了，兒臣還有許多功課未完成，就不陪着母妃了。”
嫺妃張了張嘴，原是想留下兒子的，可也知道逼急了反而不美，總歸他能想明白就好。
“去吧，晚點我再讓浣衣給你送一盅銀耳羹過去。”嫺妃微微點了點頭，面上露出些許疲憊來。
這些天來，外頭是越發冷了，可她們香蘭殿的人去領炭火，領的一半都是最普通的那種，燃燒的時候總是散發出一股刺鼻的味道來，薰得嫺妃眼睛都睜不開。
久而久之，又冷又難聞的，嫺妃體力自然就更比不上從前了。
七公主出去之前，回身看過來的時候，就正好見到嫺妃眼底的那一抹疲憊，心忍不住地一酸。
“母妃還是早些歇下吧，其餘的事兒臣心裡自有分寸，”到底是這具身體的嫡親生母，七公主就是再鐵石心腸也看不過眼，又說了句，“對了母妃，明日是蕭太夫人的壽誕，兒臣打算親自去一趟。”
“蕭太夫人？哪個蕭太夫人？”嫺妃微微一愣，沒想起來這個蕭太夫人指的是誰。
說起來，嫺妃已有六七年沒和宮外命婦有過來往了。
七公主便就抿了抿嘴，淡淡回道，“蘭陵蕭氏旁支的蕭太夫人，其子乃是當朝尚書。”
原來是蕭尚書的母親。
這般一解釋，嫺妃倒是記了起來，不禁問了句，“我記得忠勇伯府的老夫人也姓蕭，聽說還是出自蘭陵蕭氏嫡支，說起來那清河縣主和蕭尚書家也算是有親了。”
這年頭最不缺的就是攀親戚，不過仔細算一算，那兩家可是還未出五服的，並不算是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