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來時，外邊已是日上三竿。
趙雙姝揉了揉眼睛，睜開第一眼見到的便就是寧國公主，不由愣了愣，“娘？”
見女兒這般愣愣的，寧國公主微微彎了彎脣角，心情頗好，“我特意吩咐她們別太早喊醒你，今兒德安堂那邊不必過去請安，往後都不必過去。”
聽到這個，趙雙姝便就想起了昨兒前院夜裡發生的事。
畢竟是涉及伯府長輩的事，又是家醜，她不便進去旁聽，便就先行回了梧桐居，許是略有幾分疲憊，才沾到牀褥，她便就沉沉睡了過去，連身上的衣裳也沒褪下。
“可是祖母她……”趙雙姝故意裝作不知道，微微抿了抿脣。
其實，前院發生的事不必猜也知道，老夫人最後必定沒能落得個好下場。
不然，她哪裡能夠這般自在地睡到這個點？
以老夫人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必然會讓人過來三催四請的，到時候少不得還要罰她跪祠堂之類的。
果然……
“你祖母做出那樣的醜事，便就是我能容她，趙家也容不得她，”提起老夫人，寧國公主眸色就冷了下來，輕蔑說道，“她以爲時隔多年，旁人拿她沒辦法，便就使勁撒潑，可惜。”
說着，寧國公主像是察覺到自己的語氣，生怕女兒厭煩，連忙放平和了幾分，“可惜趙雙嬌能夠知道，就說明她身邊早已有人背叛了她，很快就被查了出來，人證物證俱在，今兒一早就被送到了莊子上去。”
果然是這樣的結果，趙雙姝聽了便就點了點頭，問了一句，“娘，祖母她畢竟是蘭陵蕭氏嫡支的嫡女，父親又是寧遠侯，此事少不得要報備給蕭家人知道。”
不然，只怕等蕭家人知道後，要遠赴鄴都來大鬧一場。
這個道理，寧國公主自然是明白的，想起蕭家是五姓七望，眉頭便就皺了起來，與她說道，“趙氏族長今早便已動身，就是前去蘭陵見蕭家人，只是蕭家畢竟是五姓七望之一，此番能否順利還兩說。”
但不管怎樣，做錯事的人確實是老夫人，那蕭家人就是再跋扈，再目中無人，也得講道理。
事實擺在眼前，蕭家想不認下都不行。
“族長雖說也算德高望重，但那蕭家畢竟是孺人輩出的大族，祖母又是蕭家嫡支的嫡女，更不要說寧遠侯如今還健在，不如就先將祖母接回來，軟禁在德安堂便是。”趙雙姝想了想，到底不願多生事端。
以她孃親的權勢，應付蕭家人並不成問題，可歷朝歷代最忌憚的就是孺人，更遑論是孺人輩出的蕭家。
一旦態度過於強硬，徹底惹惱了蕭家，只怕蕭家不會善罷甘休，反而還會藉機再度崛起。
寧國公主抿嘴不語，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但老夫人已經被送到了莊子上，她要是把人給放了，那就是和趙家徹底反目。
她是不要緊，可她擔心女兒會被趙家欺負。
她雖說身爲天家公主，身份尊貴、位高權重的，但女兒畢竟是趙家姑娘，趙家要是當真強勢起來，她也不可能插手。
畢竟，這天下是楊氏的沒錯，卻也得顧及到百姓的想法，否則便就會失去民心。
天家最注重也是最在乎的，就是民心民意。
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句話並非只是說說而已。
“此事並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姝兒，你就別管這事了，眼下已過臘八，還有不到十日就要過年，這些日子你便就留在府裡哪兒也不要去。”寧國公主不願再說，便就囑咐起了別的事。
越是挨近年末，街市便就越魚龍混雜，這個時候正是最亂的。
失而復得的感覺實在是太嚇人，寧國公主承受不起再一次。
“……”趙雙姝對此倒是無所謂，不過是覺得孃親太小心了點，忍不住笑道，“鄴都處處都有人，更何況天子腳下誰敢公然犯事？娘果然如皇舅舅說的那般，萬事過於小心謹慎了些。”
其實大可不必，那些大臣官員並不傻，就算孃親再得聖心，再被孝昭帝護着，那也只是個長公主。
更何況她倒是覺得，她那個皇舅舅半點防備孃親的意思都沒，不管是從前還在現在，孃親都只有她一個女兒。
沒有兒子的人，在這個世道便就等於是沒有子嗣，哪怕是真的生出那等心思，到最後也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一點，孝昭帝必然是早就算過了的，否則就是再心疼、再護着，多少也還是會設防的。
哪知寧國公主聽了她說的，不但沒有改變，反而臉色還冷了幾分，淡淡說道，“姝兒，你雖從小就被裴氏調換了身份，但你並未嘗過這世間的人情冷暖，還不知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殘忍。”
哪怕是血肉親情，在權力面前，也不值一提。
說到底，女兒還是心思太單純、想法也太單一了點。
“……”趙雙姝就啞然失笑，並不願和孃親多爭辯，沒得傷了母女和氣，只輕輕地點了點頭，“既然孃親這般說，那女兒便就不出門就是了。”
左右也沒什麼好出門的，年關將至，家家戶戶都在忙着，不單單是忙除夕那一夜，還要爲除夕過後的走人戶做準備。
所謂走人戶，便就是親戚們挨家挨戶地上門，有時還得給壓歲錢。
好在趙雙姝如今還小，尚未及笄嫁人，並不用給誰壓歲錢。
見女兒總算是答應了自己，寧國公主臉色這纔好看了幾分，輕聲說道，“娘這並不是逼着你躲在府裡，原是不想再失去你，畢竟這世道賊寇太多，倘若有人下帖子，那自然是另外說的。”
趙雙姝就點了點頭，沒再回答，寧國公主瞥了眼女兒還未洗漱，便就起身走到了外間屋子坐下。
見寧國公主出去了，禪心這才走近了她，壓低了聲音說道，“姑娘，奴婢今兒一早起來，見到老夫人身邊的蓮香蓮蓉都被擡了出去，還有一位更年邁些的，只是隔得太遠，奴婢未能籤清楚是不是老夫人。”
所以，孃親並未與她說實話？
思及此，趙雙姝就挑了挑眉，面上瞧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