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敷料定她與月如風之間的恩怨必定是你死我活, 否則永遠不會了結。羅敷暗下決心,與她認真鬥上一鬥。
羅敷仔細分析兩人的優劣勢,自己卻並沒有多少勝算。她的優勢都在樊崇身上, 而月如風在赤眉日久, 除了樊崇這層關係還有盧風揚, 說不定在赤眉軍也有一些未知的支持者。羅敷想贏就必定將自己的優勢擴大。
還有一件, 當日盧風揚之子盧有梅臥底在夜聽潮身邊, 如果不是她識破他的陰謀,也不會被夜聽潮殺死。盧風揚知不知道這層關係?
不會。羅敷仔細推敲然後搖頭。盧風揚不知道此事的可能性爲大。夜聽潮殺死盧有梅之日只有吉祥做爲通傳之人在旁,另有就是夜戈。這兩人妥帖得很, 又對夜聽潮忠心耿耿,絕不會將此事傳出去。如此她便安全了。
羅敷楚楚可憐地迎上月如風:“姐姐在此, 敷兒這裡給您行禮了。咳咳。”說着就要起身, 卻嬌弱無力癱軟在身旁侍女的身上。樊崇慌忙上前:“敷兒可還好?”
羅敷迎上樊崇焦急的目光, 深情款款道:“這風寒好生厲害,敷兒身上竟一點力氣也沒有。”羅敷面對樊崇之時多是義正詞嚴, 一臉拒絕,像現在這樣溫柔多情嬌弱無力的樣子何曾有過?直看得樊崇既心疼又動容,忙喚盧風揚:“快,快爲敷兒診脈!”哪裡顧得上月如風此刻的表情?
月如風對於盧風揚本來就關係特殊,非主非僕又算不上朋友, 只能說利益上的同路者。羅敷猜想他們走到一起多半因爲盧有梅之死, 盧風揚想借月如風的手報仇;而月如風就利用盧風揚讓夜聽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過夜聽潮最終還是沒死, 多半因爲月如風還對他留有舊情。羅敷知道, 如果自己猜的沒錯, 那麼盧風揚必然對月如風沒有完全信守承諾而心懷不滿,如此自己就有機會趁虛而入了。
看着月如風被冷在當場, 盧風揚也是有幾分同情,卻不能對樊崇的話充耳不聞。躊躇片刻,盧風揚一揮手中的金色,直直向羅敷左腕上纏去。羅敷心想好高明的手段。夜聽潮兩次受挫,一次在劉林府上與她成親之時,一次在水榭小築她生產之時,都是拜盧風揚所賜,現在看來此人果然有不凡之處。
月如風一看盧風揚和樊崇都偏向羅敷一邊,頓時氣炸了肺,指着樊崇道:“你,你忘恩負義!如果沒有我,你如何能取得赤眉兵權?!如何能得到趙王令?!你不是說永遠愛我嗎?現在竟然被這個賤人勾去了魂!她有什麼好,你和夜聽潮都瞎了眼,喜歡她?!”又指向盧風揚道:“如果不是我,你有辦法爲兒子報仇,讓夜聽潮生不如死嗎?現在這樣的時候你不幫我反幫她!”
羅敷只道月如風和樊崇勾結,但並不知道他們之間還有一層情人關係!一個口口聲聲說着愛夜聽潮,卻又和樊崇搞在一起;一個背叛原主,利用情人關係得到赤眉軍權和趙王令,又恬不知恥地說愛自己。她微微皺眉,用力地掩飾對兩人的厭惡。
樊崇見月如風大罵不止,甚至抄起隨從腰間的長劍,就要向羅敷砍去。樊崇一把抓住月如風的手,奪過長劍,用力一推月如風便倒在了地上。月如風金釵落地,長髮凌亂,姿態勸無。樊崇對侍從道:“我樊崇與你並無瓜葛,竟敢口出狂言!來人,把這個瘋女人給我轟出去!”
盧風揚爲羅敷診完脈,道:“秦小姐的風寒並無大礙,身子虛弱乃是長途勞頓所致,靜養就是。”轉身對侍女道:“隨我去取藥,爲秦小姐煎好補身。”
盧風揚正要出帳,羅敷忙道:“多謝先生爲羅敷費心!”盧風揚回頭對羅敷禮貌性地笑笑。此刻身份不同,他是座上賓,而她有可能是未來的主子,他不得不拿出應有的禮儀。
樊崇令人服侍羅敷服了藥,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她休息靜養,特別是月如風。如此,羅敷在帳中休息了一天。次日清晨,樊崇又來探望,羅敷道:“盧先生真乃神醫,吃了他的兩副藥敷兒頓覺身子輕健許多!”樊崇一聽也是高興非常,羅敷趁機道:“大人昨日不是想與我接風嗎?我今天已大好,何不改在今天?”羅敷見他臉上似有不解,道:“大人,赤眉千里迢迢由長安來到隴南,大軍勞頓難免有怨言,何不趁機大宴諸將收攏軍心呢?”
樊崇這纔沒了方纔的疑惑,一喜:“敷兒說的是,收買人心從來到是讓上下效命的最好招數。”
羅敷點頭:“那,就定在今日正午好了。”樊崇問:“爲何定在正午?軍宴不應該是在晚上嗎?”羅敷嬌笑嗔怪:“男人就是男人,定然不會爲他人考慮。——如今乃是深秋,夜色深沉陰冷,到時大家怎能玩得盡興?倒是正午溫暖。這隴南太平無事,正午飲酒作樂,一直耍到下午豈不痛快?晚上儘讓他們散了睡個好覺。”樊崇道:“還是敷兒想的周到。”
羅敷又道:“大人領我去盧先生帳中,我要特地謝謝他,今天的宴會務必要讓盧先生參加纔是。正好我也出去疏鬆下筋骨。”樊崇爲難道:“這……”羅敷:“有何不可嗎?”樊崇道:“只是今天盧先生有事,恐怕馬上就要出營。”
羅敷心一顫。——什麼事,早不出營晚不出營,非要選在今天,選在爲夜聽潮續命的日子?難道他也看出了大堡山風水非比尋常,又計算出今日乃是十年之內陽氣最盛的日子?!
羅敷道:“大人,我在這軍中本來就不認識什麼人,只有你和盧先生對我好。如果他不參加,你又要照顧衆將,敷兒豈不形隻影單?到是再讓月姐姐出來取笑我一番,好生沒意思。我還是不去了。”說着裝作惱了甩袖轉身,坐在榻上背對樊崇,只是不言語。
樊崇道:“那好吧,我們馬上去盧先生帳中,興許他還沒有出發。”羅敷轉嗔爲喜,道:“還是大人疼敷兒。”樊崇哪裡受得了這個?見羅敷嬌態可掬,伸手就要將她抱住。羅敷敏捷閃開:“大人,莫不是忘了我們先前之言,又要將敷兒當做輕薄之人不成?”一言說得樊崇泄了氣,只得道:“好吧,我定然馬上去取長安,到時馬上迎你入主椒房殿!”
羅敷隨樊崇到盧風揚帳外時,盧風揚正整裝待發。除了他,還有隨從的不少於千人的兵馬正在列隊等候。
羅敷和樊崇的突然到來讓盧風揚吃驚不已,他警惕地看了羅敷一眼,被羅敷敏感地捕捉到,這讓她更加堅定了留下他的決心。
雙方禮畢,羅敷拜曰:“盧先生,羅敷來此是專程道謝的。羅敷今日感覺身子大好,先生真乃神醫啊。”盧風揚禮貌回曰:“秦小姐嚴重,既然樊將軍要求,那麼在下理應盡力。”
樊崇道:“本將軍決定今日正午宴請諸將,也算是多謝諸將追隨我來此。我已令人準備下了。敷兒點名要先生參加。”羅敷見盧風揚臉上多有爲難,忙上前對他好一番恭維,表明自己誠意邀請之心。盧風揚對樊崇道:“非老夫不給將軍和秦小姐面子,而是……”
羅敷知道他所忌憚之事非同小可,心下更是急切。忙對樊崇道:“大人,我作爲你未來的夫人都請不動盧先生,看來盧先生果然是世外高人,不被凡間事所縛。”言語雖然輕柔,臉上卻已顯露慍怒。樊崇見此,對盧風揚道:“我知你所講何事,既然探馬早已報夜聽潮已死,又怎可能死而復生?!先生多慮何甚?!先生非要前去,莫非還心念那柄什麼天璇劍?!”
羅敷大驚,果然讓她猜中,盧風揚懷疑端木善若會在今日爲夜聽潮行續命之術。所幸他們並沒有確切的證據。盧風揚何其厲害,憑藉一點蛛絲馬跡就能將這諸多的關係聯繫到一起!
盧風揚道:“老夫並無私心……”
羅敷不及他說完,忙道:“哼,又提那薄情人做甚?!夜聽潮即使不死我也會將他殺了,以解我當日邯鄲、漢中所受之辱!”一番話說得盧風揚和樊崇信以爲真。即使羅敷也因自己這話有三分動容,莫說旁人了。當日邯鄲和漢中所發生之事,若是平凡女子,恐怕已死過十次不止,又有幾人能有她這般聰慧逃脫,有她這般肚量原諒夜聽潮?
羅敷見兩人似爲所動,又對盧風揚道:“先生莫不是喜歡天璇劍嗎?盧先生也許不知道,天璇現在在羅敷手中。”盧風揚聽此表情雖然沒有大的變化,但羅敷清晰看到他一條眉毛突地猛烈跳了兩下。雖然事過多年,但他仍然很在意天璇!羅敷肯定自己的推斷沒錯。
看見自己的話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反應,羅敷敏銳地看着盧風揚:“如果先生不棄,羅敷願將此劍獻與先生。”
盧風揚終於坐不住,脫口而出道:“當真?”盧風揚夢寐以求的便是此劍,見羅敷要慷慨相贈,如何不開心?
羅敷胸有成竹地笑:“自然當真!稍候我就親自給先生送來!”說罷就要回帳。樊崇道:“敷兒一片誠意,今日宴會盧先生再拒絕就休怪我樊崇翻臉了!”說着小心扶上羅敷,甩袖離開。
羅敷與樊崇兩人一軟一硬,盧風揚如何再能拒絕,無奈對隨從道:“讓大家各自回帳,不去大堡山了。”心想但願他所有的猜測都只是他的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