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蓬萊島回來,山玖月醒來,就發現自己已經身在霄煌山上了。她靈臺如今可是清明着呢,同離岸在羅剎海的爭論還未有個結果,她就沉沉睡去了。好麼,這一醒來就到霄煌山了!分明就是離岸不想再在那個問題上糾纏了,這才讓她一覺睡過去了。離岸總是這樣,任意妄爲,不顧他人感受!除了長得好看一點,他渾身上下哪裡還能找出一丁點兒優點來?思及此,她瞅了眼竹閣外那一身竹綠的季海竹,越發覺得他仙風道骨,溫潤儒雅了。她琢磨着靠近一點去沾點仙氣,結果還未邁出大門,臨窗躍進一龐然大物。之所以她會覺得是龐然大物,是因爲此物是直奔着她的臉撲來的,籠罩了她全部的視線。
山玖月渾身一個激靈,以爲是又遭遇了什麼不測,捕捉到季海竹轉頭的那一瞬的表情,到嘴邊的“離岸!”喊出時成了變了調的“上仙救我!”直到腰間被一股熟悉的力量扶住,她才睜開眼看看,當看到離岸那張黑了臉色的臭臉時,季海竹一聲輕笑適時的打破了尷尬的氛圍。
“山姑娘剛剛只在叫在下嗎?只可惜在下的身手快不過離兄吶。”說着,季海竹還甚爲嘆惋的搖了搖頭。山玖月偷偷瞄了眼在一旁站定的離岸,臉色比剛纔又黑了幾分。
“呵呵,剛剛不是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上仙你麼。啊,對了!剛剛襲擊我的是個什麼東西?”山玖月稍稍躲開了些離岸的眼神封鎖射殺,看了看周圍,忽然驚喜的發現旁邊一個矮几上正蹲着一隻通體雪白的似貓非貓,似虎非虎的獨角小獸。此時,它正耷拉着耳朵,用滿是無辜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無比哀怨的瞅着離岸。
“••••••不要告訴我,剛剛襲擊我的龐然大物就是這麼個••••••小狗?”
“嗞!”剛剛還無害溫順純良的小獸如今已經亮出了深藏在腳爪之間利刃在案几上撓磨了。
“••••••它不是狗。”離岸頭一次同情的看了魔獸一眼,魔獸又立馬淚眼汪汪的望着自己的主人,企圖拉攏主人和它一起來鄙視這不識貨的女人。
“不是狗?唉,其實我也覺得不像,哪有狗頭上長角的?難不成,它是隻變了種的小犀牛?”
“撲通”一聲,魔獸暴走,滾落到了地上。季海竹已經在一旁樂不可支了。
“它也不是犀牛。”離岸再次忍氣吞聲的握拳,替魔獸辯駁。
“再不然••••••它是和六娘一樣的,你的某一路風流債?”
魔獸徹底喪失,乾脆趴在地上不起來了。此時,六娘正往這邊來找他們說話,聽見山玖月這話不樂意了,衝進來指着地上那一灘扶不起來的白泥說:“你怎麼能把我和一隻獨角獸相提並論呢?”
跟着她一起進來的,還有之前山玖月見過的,離岸這次帶來的一個千嬌百媚晚出早歸的美女侍婢千歌。她剛一進來,見了這場景,捂着嘴笑了笑,扭着如煙柳的腰肢款款走到離岸面前來。
“千歌陪着六姑娘去了趟雲當谷尋了諸葛離憂和無崖子兩位長者,已經交待了玖月姑娘近日的行蹤,無崖子老先生說,讓主上今後好好照顧玖月姑娘。有六姑娘作證,玖月姑娘,從今往後,你就可以沒有後顧之憂的跟着我家主上啦。”
爺爺!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把孫女給賣了!山玖月無聲的控訴着山無涯這種“賣孫女求安生”的可恥行徑。看了看離岸,忽而又覺得千歌剛剛這番話甚是可圈可點。離岸派了人去向家中長輩說明她的近況,而家長長輩又將她安心託付給了他。這麼個規程怎麼看都像是兩家人之間說親,並且已經說成了這麼回事。
“可是••••••可是我還沒有答應。”山玖月決定最後再矜持一把。
“我也不同意!”六娘猶不死心地想要抗爭。雖然,她親耳聽見,親眼見到山無涯已經許諾將山玖月就交付給了離岸。她到現在都無法釋懷,山無涯似乎早就知道她們到來的用意。不僅毫無阻礙的欣然應允,還無意吐露了心聲。說是,若不是離岸這麼多日對山玖月的照拂和愛護,並且肯依照祖制親自向他求了山玖月去,他是不會放心將山玖月交付予他的。只是這天大地大,他是山玖月唯一的親人,卻又是個行將就木的糟老頭子。想到待他死去,山玖月就將孑然一身,孤苦無依,他實在不忍,所幸就替她允了離岸這自己送上門的依靠吧。
離岸分明自己已經到過雲當谷見過山無涯,至於他到底對山無涯說了什麼她不得知道。但是,他竟然肯這麼用心爲一個凡人女子,光是這一點,她六娘就是望塵莫及了。明明,是她先遇見他的。她遇見離岸時,離岸還不叫離岸,只是個沒有名字的老妖罷了,哪裡會想到,後來會出來一個山玖月讓他如此在意呢?
“我們兩的事,你沒有資格不同意。”離岸淡淡掃了眼六娘,看着她眼眶慢慢積蓄了淚水奔出房,這才轉而看向山玖月。
“而你,還有機會拒絕麼?”
屋內的人只覺得一陣陰風吹過,季海竹看好戲已落幕,優哉遊哉的晃盪出去了,千歌望着那竹色的仙影,眯了眼,舔了舔嘴角也緊跟着飄了出去。這會兒就剩下離岸和山玖月兩人在屋裡,如果地上那隻挺屍的魔獸忽略不計的話。
“我爺爺他••••••他真的同意啦?”山玖月選擇了一個保守的方式向離岸提問。
“嗯。”
(話說,山無涯有反對過離岸的意見麼?)
“那••••••你是怎麼和我爺爺說的?”她就是要逼出離岸的真心話。雖然事兒已經成了,可她還是想親耳再聽離岸說一次,哪怕就一次。
“你爺爺的原話是:反正玖月那丫頭認死理,喜歡你,你又有本事,老不死,不如就讓她開開心心跟在你身後纏着你一輩子吧。”
山玖月:“••••••”
山玖月蹲下身,抱起那隻決意裝死的小獸,替它順了順毛,仰頭看向離岸。
“這個,真不是你舊情人?”
“••••••”離岸面部微不可聞地抽搐了會兒,這個小姑娘總有辦法漂亮的還擊他。
“它今後就送給你玩了。”離岸睥睨蜷縮在山玖月懷中的魔獸淡淡的開口,滿意的見到它顫抖的瞬間“詐屍”了。
“哈哈哈哈哈,這個獨角獸真可愛,當真送給我了?”她寵溺的撓了撓魔獸脖頸處的毛皮,無奈魔獸此時無心享受,只顧可憐巴巴的望着自己主人,內心在滴血,在吶喊:“主人!你怎麼可以爲了博得佳人一笑就把我隨手給送人了呢!”
“當真送你了。”離岸無視魔獸的哀鳴。
“哈哈哈哈哈,那,今後,你就叫萬里啦~萬里,開不開心?”山玖月親密的摟着魔獸的脖子,用臉蹭了蹭它沮喪的低垂的頭。
魔獸內心哀鴻遍野:開心?!老子開心一毛線啊!老子是魔獸好嗎?以前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無恆這名字就很好,請不要用“萬里”這樣俗氣的黃牛名給我好嗎?!
三日後,六娘再次被離岸拒絕,傷心欲絕,一氣之下跑去清憂宮陪好姐妹雲裳修行去了。千歌接手了離岸的派給她的一項秘密任務也離開了。而正愁接下來不知該前往何方的山玖月和離岸卻在霄煌山上接到了一單生意。說是生意其實也不妥,不過是東陸的陳國陳王宮裡傳出的一封密信。說是陳世子容恆的授業恩師姬遙同季海竹曾經在一處修仙,算是說得上話的道友關係。
如今,陳世子的一位故友因前日服下鴆酒命喪黃泉,聽聞擁有鳳凰血的能人異士正做客季海竹所在的霄煌山上,於是希望他念在往日情分上請這位有着鳳凰血的人去一趟東陸陳國。當然,這位有着鳳凰血的能人異士指的,自然是山玖月了。
季海竹收到密信的時候正在和離岸下棋。季海竹展信看了會兒,瞟了眼正在不遠處池塘邊餵魚的山玖月,隨即將目光鎖定到面前的離岸身上。
“人在我霄煌山上,消息既然都傳到了陳王宮,你的動作夠快嗬。只是我不看不懂了,花了那麼大代價保下的,如今你這樣苦心孤詣的將她一步步逼入漩渦,難道真的不怕哪一天,將她推向萬劫不復麼?”季海竹將密信捲起,向上空一拋,密信瞬間化作一縷青煙飄散。
“可將她留在你這霄煌山上,未必就安全。我的東西,一定要在我目之所及勢力範圍內,我才能安心。我不像你,放心將自己心愛之人推給別人。”離岸說着,見季海竹身形微微一顫。
“清憂宮的那東西,我知道是你拿走的,雖然現在還不知道你意欲何,但一朝一日,我那不爭氣的徒兒若是想要,我自是赴湯蹈火也要替她拿回。她想要的,未必就是你硬要塞給她的。”季海竹看向那旁已經厭倦了枯燥餵魚投食的山玖月,她一時興起,舉起萬里在荷塘上,恐嚇着要把它扔下水去,萬里已經全身炸毛了,才亮出了點爪子頭就被離岸剛剛掃過去的一道眼風給生生收了回去,無奈的揮舞着粗短的四肢。這哪裡還是魔獸,分明就是隻寵物狗了。
“走了。”離岸起身,朝山玖月和萬里走去。
因爲是季海竹開口,山玖月自然是答應了這單生意。仔細想想,既然是從陳王宮裡傳出來的密信,雖然信中對於陳世子的這位故友少有筆墨介紹,但這位世子如此秘密處理此事,又如此大費周章的甚至不惜扯出和季海竹這麼邊緣化的一點關係,只是爲了救那麼一個人。可見,這個人的身份已經不同尋常了。在山玖月看來,王族秘辛嘛,十有八九都是因爲女人。陳世子在陳王宮裡已經儲着位世子妃,之前又迎娶了唐國白雪公主,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乖乖,如今又出了這麼個故友,只怕,裡面大有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