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飛凰眼見這幾名女子眼中含着譏諷,也不生氣,只問一旁的侯青蓮。&
“大姐這一大早的不多睡會兒,叫着這麼一羣妹妹來這裡談天嗎?”她眼中含笑,可話中的意思就是暗指她是個多舌的婦人。
侯青蓮卻不在意,拉着侯飛凰的手也緊了些,“妹妹你瞧,這些兒都是姐姐從前進宮在宮裡認識的各位大臣的女兒,妹妹畢竟沒見過,大姐想着介紹與你認識呢。”
這番話語之中,又影射中從前侯老爺都是帶她進宮,而不帶侯飛凰,所以她都認識,而她不認識。
這裡的幾個小姐雖然不特別聰明,可也幾乎都很勢利,於是這番看侯飛凰的臉色更輕鄙了。
“文煜呢?”侯飛凰並不直接回答她的話,而是看着侯傾歌。
侯傾歌一怔,很快答道,“一早就去了娘那裡。”
這些個小姐一聽侯飛凰一副似乎不太想認識自己的模樣,還轉移話題,臉色也更難看了,於是有一紫衣女子淡淡開口,“二小姐這可好大的脾氣,難不成比大小姐還金貴?連我們都不放在眼裡。”
侯飛凰打量這紫衣女子,一身曳地的紫袍身形婀娜,眉心有一塊梅花胎記襯得面容十分妖嬈,侯飛凰笑,“大姐是姨娘所出,我是正房唯一的女兒,也是侯府唯一的嫡女,我從不覺得誰人更金貴,身份的事也從來不提,這位小姐刻意這麼說,難不成是含沙射影的說我大姐身份低賤?”
這話就像把鋒利的刀子又在侯青蓮的心口狠狠的割了一口,她方纔還說自己受爹疼寵,她此刻就拿身份出來說事。
其餘幾個女子坐不住了,聽侯飛凰的話也都紛紛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看着侯青蓮,等着這姐妹二人在大庭廣衆之下撕破臉。
然,侯青蓮只是莞爾一笑,絕魅面容如曲中妖姬一般惑人,“我與妹妹如親姐妹一般,從來也不在意身份的事。”
看她那副刻意隱忍的模樣,也知道如今她心中氣的多辛苦,侯飛凰也隨她笑,“自然,我也當姐姐如親姐姐一般,只是見這位小姐含沙射影的說大姐身份,看不過去這才頂撞她罷了。”
那名紫袍女子一副驚訝的模樣看着二人,“我?我何時說過大小姐?”
“不然呢?不是說大姐?難道是說我?我身爲侯府的嫡女,你若說我身份低賤,難不成你在詆譭我侯府?”
那紫袍女子也是被她唬愣了,誰敢承認自己看不起侯府?她一時語塞竟想不出反駁的話。
“你倒是告訴我,方纔你說身份低賤的,是我侯府的嫡女,還是旁人啊?”她說這句旁人眼角又掃過一邊的侯青蓮,這番暗示太過明顯,令這裡坐着的幾個小姐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妹妹,今日我們幾個爲了開心聚集在此,你何苦如此咄咄逼人呢,幽蘭她,說笑罷了。”她伸手拉過一旁紫衣女子的手,又一手拉着侯飛凰,將兩人摁在自己身邊,“就不要再糾結這些小事了。”
侯青蓮樂於當和事老,侯飛凰也懶得跟那女子吵下去,但看女子那不悅的目光,想來也是記恨了,她不在意的偏過頭,一眼又看到身後沿湖畔走過去的秦央,他身側一名水藍色錦緞長衫的女子與他相依甚緊,二人時不時有打鬧之舉。
即使隔着怎麼遠的距離,侯飛凰還是看清楚了他旁邊的人是昭然公主,於是一雙黑眸裡不由漾出幾分笑意。
“大姐,我還以爲秦公子喜歡的是你呢,前些日子來的這樣勤,這麼又同昭然公主走的這樣近了?”
侯青蓮的心中倒不奇怪,只是有些心寒,本以爲秦央會是特別之人,但在見到昭然公主以後,對她就似乎一點心思也沒了。
“啊,秦大人是這樣三心二意的嗎?”這羣女子說有人佯裝訝異的接話,很快另外的幾個也加入這話題,飛速討論起來。
侯飛凰看侯青蓮那氣的握拳卻還隱忍的模樣,心中十分暢快,於是沒有待下去的心思,同無雪和青海往方纔秦央的方向去了。
昭然公主表現出來的意思,很明顯是喜歡東宮流雲,但如今與秦央也彷彿沒有隔閡,到叫她不由覺得有些奇怪。
她小跑幾步,正要叫住前頭的二人,便聽到自己的頭頂上,傳來一聲啞然磁性的嗓音。
侯飛凰回頭便見東宮流雲與自己幾乎只隔着一尺的距離,他站在自己身後,而她竟然沒有絲毫察覺,倒不生氣,只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往前走了幾步。
“秦大人和昭然公主,一大早的看起來心情很好?”他徵詢的語氣,那雙燦爛的眸曈之中也是輕盈的笑意,尤其是看着侯飛凰之時,即使沒睡多久,可不同侯飛凰,他此刻看起來整個人精神奕奕。
“侯爺說笑了。”秦央一身雲色長袍,立在昭然公主的身側也是說不出的般配。
昭然公主卻在東宮流雲來了以後,就往他身邊走了許多,“本公主和太子哥哥都會在月老堂,侯爺今晚會來吧?”
她那帶着十足的希冀的眼神叫人不忍拒絕,但東宮流雲還是很快道,“本侯今晚有事,就不去了。”
昭然公主的眼神有一瞬間暗了下來,很快又說道,“皇上不是說侯爺這幾日的任務,就是陪本公主和太子哥哥四處瞧瞧嗎,怎麼又給侯爺安排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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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公主這樣的眼神,若不是清楚他們的關係,倒真讓人以爲是戀人之間在撒嬌。
侯飛凰不說話,只看東宮流雲如何回答。
“公主恕罪,本侯也會盡快趕回,還好有秦大人陪着公主,本侯也可放心了。”東宮流雲仍舊是笑,可今日的笑容卻不同昨晚,“秦大人年少有爲,十分得皇兄器重,是個值得託付的好人。”
昭然公主不笨,也是聽得出他在有意將秦央介紹給她,但她並不說破,只道,“可本公主不知道爲何,就喜歡由侯爺陪着。”
白皙的臉上漸漸有了紅暈,昭然公主說着這話,也緊張的看着東宮流雲的反應。
她這番直白的表白,令秦央的臉色也不那麼好看,都在等着東宮流雲回答。
“昭然公主,你可曾聽過天煞孤星?”東宮流雲嘆了口氣,彷彿十分無奈。
昭然公主睜着一雙大眼睛,“聽過,天師此前說過。”
“本侯就是天煞孤星,出師便由天師所告,此生克父克母克妻,所以還是不希望耽誤了郡主。”東宮流雲眉眼含笑,似是篤定了太后沒有將此事告訴她。
而昭然公主的瞳孔也放大了一陣,才道,“侯爺此言當真?”
“當真。”
昭然公主的臉色變了變,但最終還是笑道,“本公主生來不信命,侯爺若再執意拿這種說辭來擋,本公主可要生氣了。”
東宮流雲亦是一笑,“本侯還有事,告辭。”
眼神流轉過侯飛凰,似乎在示意她放心一般,侯飛凰也並未多想,跟上秦央二人的腳步,與其並行。
入夜,元京熱鬧非凡,這相國寺內也張燈結綵,本安靜的寺院不該作此動作,可因爲皇家的小姐和公子們都在,又是爲昭然公主和朝陽太子求姻緣,硬是將今夜的月老堂布置的仿若花燈會一般,今夜也儼然是一個姻緣大會,東臨國三品以上官員家未婚的子女全部都在這裡。
樹梢掛了許多燈籠,燈籠上都有燈謎,連聖上都說話今日會親自主持這姻緣大會,若能贏得今日的比賽,有大禮侯之。
“小姐,穿這身吧,今日裡的小姐們都是盛裝打扮呢。”無雪指了指葉氏送來的衣服,又看了侯飛凰着的素雅青衣,“那些個小姐狗眼看人低的很,穿的素雅些也要被她們說成不受寵。”
無雪明顯是在外頭聽到了什麼,這廂纔在這裡打抱不平,侯飛凰也猶豫了一下,可一摸那錦緞的料子叫她渾身不舒服,於是還是作罷。
“就這樣吧,我們走。”
宅院之外,夜色撩人,侯飛凰帶着無雪走出宅院,便見一羣公子小姐們說笑的往姻緣樹的方向而去,拱橋之上,男男女女的身形豔麗,侯飛凰也跟着幾人上了拱橋,打量這寺院今日的繁鬧,擡腳正要下坡朝下走去,身後卻突然撞上來一個端着點心的侍女。
那侍女力道太大,手中端的一碗雞湯全都潑在了侯飛凰的胸前,她胸口當即溼了一片,無雪立即上前將那名侍女拉開,“端着東西怎麼還這樣不長眼?”
那侍女嚇得跪倒在地,不停的磕頭,看起來來也就十四五歲的年紀,面容秀麗,侯飛凰見她如此恐懼,也不由問道,“你是哪家的丫頭?”
“回小姐,奴婢是丞相家三小姐房中的。”
丞相家的三小姐,便是今早同侯青蓮坐在一起那名紫衣女子劉幽蘭,侯飛凰見她怕成這樣,也懶於責怪,擺擺手令她退下了。
無雪有些不忿,“小姐,這說不定是那三小姐故意的呢,怕是記恨你早晨頂撞她。”
侯飛凰擡腳向回走去,這裡不少小姐也都看到了方纔的事,個個都低頭沒有說話,只是眼神卻有些不屑,紛紛以爲侯飛凰不受寵到連個丫鬟也不敢責怪了。
侯飛凰懶得解釋,不過一個丫頭,就算責難她又能如何,待會反正她也是要見劉幽蘭的,責難一個丫頭倒不如去找那丫頭的主子。
她黑眸閃過幾分厲色,無雪忙在牽頭開路領她回房,因這趟出來本也沒說住幾日,只帶了兩套換洗衣服,昨日洗了的還沒幹,今日這身又被那丫鬟潑溼,倒叫她如今沒衣服穿了。
她正爲難,無雪又將方纔那一身錦緞華服拿了過來,“小姐,穿這套?”
到如今她也沒得選了,總不能穿着這溼噠噠的衣服出去,無雪見她同意正要上前來替她更衣,卻突然聽到房外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緊接着侯傾歌一身鵝黃色長衫滿臉嬌俏的走了進來。
侯傾歌步入屋內,侯飛凰的外衫剛剛褪去,她一眼便看見無雪手中拿着一套華服長裙,有些眼紅的湊了過來,“哇,這衣服真好看。”
“傾歌。”侯飛凰看她,在等着她說明來意。
“我見姐姐還沒出來,祖母也在催,就過來瞧瞧,姐姐這套衣服什麼時候做的,真好看。”
侯飛凰見她眼裡都快迸出星星,也作罷擺擺手,“傾歌若喜歡,等明日便給你送去吧,不過姐姐今日溼了衣衫,沒衣服可換了。”
“不如姐姐穿我的?”侯傾歌是柳氏的小女兒,在府中娘雖然疼寵,但衣着首飾也樣樣比不上有舅舅家補貼的侯青蓮姐妹,一見侯飛凰鬆口登時就非常開心,見侯飛凰爲難忙說道,“姐姐不願意嗎?畢竟是姐姐的衣服,還是看姐姐的意思,妹妹不會勉強你的。”
她都這樣說了,倒叫侯飛凰也不好再說什麼,那衣服太華麗她也穿不慣,便點了頭,“無妨,那你就穿吧。”
與侯傾歌對換衣物的侯飛凰穿着侯傾歌那一身鵝黃長衫,雖然不素,但也沒那麼招搖,倒是侯傾歌,那一身深紅色錦緞長衫,用料上乘做工精細,周邊還用金線勾勒着幾隻金絲雀,叫人一看就是精工細作出來的衣物,她雖年少,可着這一身華服倒也有幾分侯府女兒的氣派。
在銅鏡前轉了幾圈,明顯很滿意這身衣服的侯傾歌也興沖沖的朝侯飛凰靠了過來,親暱的挽住了她的手臂。
“凰姐,這衣服當真送我嗎?”
“當真。”侯飛凰見她喜形於色,也點頭。
侯傾歌笑的更開心,轉了幾個圈,又拉着侯飛凰出府,迫不及待的想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姐面前出出風頭。
侯飛凰也同她並行,這一路走來,這套做工精細的衣服倒真惹得不少女子豔羨的看着,侯傾歌一時更得意,走路也擡頭挺胸了。
只是侯飛凰見這些女子眼中,卻似乎並不像只有豔羨,更多的有幾個帶着看好戲的神情,侯傾歌沒想那麼多,一路拉着侯飛凰往月老堂姻緣樹下而去,今日這相國寺內所有的王孫公子與官家小姐,甚至於聖上也會攜太后出現在這裡。
“妹妹。”侯傾歌挽着她纔剛走到門口,便聽得那人羣簇擁下,侯青蓮朝這兒看了過來。
打量二人一眼,她快步走了過來,將這二人一邊一個的拉在自己身側,“這是我家兩個妹妹,給各位公子見禮了。”
她微微福身,十分有禮的帶着二人走進這人羣,倒真是一副照顧妹妹的好姐姐模樣。
“侯府的女兒果真個個都如大小姐一般國色天香。”說話的是鳳按察使家的長子鳳雲淮,從前就整日巴着侯府恨不得日日都呆在侯青蓮那不走,今日一見,他更是一雙眼睛彷彿都要黏在了侯青蓮身上。
“鳳公子也是儀表堂堂啊。”侯傾歌很快接過這話,她並沒有來過這樣的大場合,這會兒大姐介紹她也恨不得多跟幾位身份尊貴的人打成一片了。
侯飛凰不曾說話,遠遠看見姻緣樹下的另一個入口方向,有幾道熟悉的身影朝這裡走來,她眼睛也隨那幾人的身影看去,待那幾人之中的女人走到這裡時,她才終於明白了這一路上,那些個小姐們爲何會露出看笑話的神情。
走來的這一羣人當中,精心打扮的昭然公主便是着一身一模一樣的深紅色長衫,連勾勒金絲雀的繡線都如出一轍,昭然公主自然也發現了侯傾歌,只覺得她有些面生,可見她穿的衣服與自己一樣,臉色變不那麼好看了。
但面上她又不能明說,只笑着道,“這也是侯府的小姐?倒真的花錢,這樣的衣服也做得起?”
她明眸掃過侯傾歌,眼底帶着明顯的不滿,侯傾歌當即也是愣了,侯飛凰杵她,她才動了一下連忙給公主行禮。
“公主見怪,小妹年紀小,穿不出公主這卓然風采,我瞧她衣襟處也大了些,我這就帶她去換。”侯飛凰拉着侯傾歌,心下卻暗暗一驚,這套衣服是元婉送來給自己穿的,難不成是葉氏要害自己嗎?
昭然公主雖然不想在衆人面前顯得自己小氣,可也不想在心上人面前看有人穿自己一樣的衣服,何況她還是一國公主,於是也就點頭示意侯飛凰下去。
侯飛凰忙拉着侯傾歌想走,面前卻突兀的擋來了一道紫紅色的身影,侯飛凰擡頭,便見今晨那個與侯青蓮坐在一起的劉幽蘭擋在自己面前,她妝容精緻,容貌也稱得上美豔,只一雙上挑的狐狸眼中帶幾分不屑。
“喲,五小姐當真是不知道這衣服有多貴麼?我瞧你之前也不像喜歡穿這衣服的呢。”她語調柔媚,那話中的意思卻沒有一項不在針對侯傾歌,暗指她是故意和昭然公主穿一樣的衣服。
“我,這件衣服是二姐給我的。”侯傾歌沒什麼出息,這件這麼多人圍在這裡,還有些小姐們對自己指指點點,忍不住辯解。
“二小姐的衣服?難不成這是二小姐特意定製,讓五小姐穿着的了?”劉幽蘭仍記得今晨的事,對侯飛凰恨得牙根癢癢,見可以發揮,也就冷嘲熱諷了,“倒也奇怪,這樣好的料子,二小姐居然自己不穿,還特意給五小姐。”
侯傾歌本身就沒什麼腦子,這經劉幽蘭一挑撥,也就一同懷疑起她來,“二姐,怪不得你這衣服給我給的這麼爽快,你這是刻意的嗎?”
侯飛凰真是無語,怨不得她一出門就被丫頭撞溼了衣服,看來這是算準了她沒多餘的衣裳刻意安排的了,她打量了一眼前方的侯青蓮,見她也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看着自己。
“這位姑娘你未免想的太多,我侯府受邀來到相國寺,在這的人個個身份尊貴,我若穿一身粗布長衫來此未免太不尊重各位?自然得樣樣挑上最好的,昭然公主亦是金尊玉貴,素日來定然也是着最好的衣料,這不,我侯府精挑細選,竟選上了與公主一樣的衣裳,但奈何,還是穿不出公主這樣出塵絕豔的氣。”侯飛凰平視衆人,語氣緩緩。
“在公主面前實在自慚形穢,還望公主諒解,令我帶小妹退下去換一身合適的衣裳。”
她這番強勢又迎合昭然公主的話,顯然沒有引起昭然公主的反感,倒叫昭然公主覺得她平日裡就有的衣裳,侯府要精挑細選,甚至在皇家邀約這樣的重要場合纔會穿,反而心生幾分自豪。
劉幽蘭則是雙目發青,她好歹也是劉丞相家的三小姐,雖然是個庶女,但這侯飛凰豈會真的不認識她?竟稱她這位姑娘?
“小女告退!”
眼見侯飛凰領着侯傾歌朝自己走來,要從這裡退出這院子,劉幽蘭忽然心生一計,紫紅色的袍角下那深紫色的繡花鞋漸漸伸到了前頭。
這一片微微有些背光,但侯飛凰還是看見她那隻突兀的伸出來的腳,於是她也佯裝沒有看見,在快要被她絆倒時,鞋尖一轉,一腳狠狠的踩在了她的腳背。
她這一腳承載了她整個人的重量,甚至還刻意在上頭停留了一會兒,令劉幽蘭當即疼的呲牙咧嘴,捂着自己的腳在這些王孫公子面前不顧形象的大叫起來。
“哎呀,疼死我了,你沒長眼睛啊!”
侯飛凰領着侯傾歌,在燭火下回頭,一笑百媚生,“這位小姐,我怎知你的腳會突然放到路邊?女兒家家,站姿還是規矩些的好,若再有我這樣眼神不好的人踩了你的腳,分量輕些的上點藥便罷,若來個分量重的,你這腳保不住的住都難說,我就不與你計較了,望你今後長點記性。”
她這番帶着些許威脅的話更是令她氣的咬牙啓齒,合着她踩了自己的腳,她還得謝謝她提醒自己了?
她看着那道背影快速離去,正想追上去,卻被身後的侯青蓮攔住,她回頭便看見侯青蓮那瀲灩的眸子裡散着意味不明的笑,於是對上她的眼神心緒也平和了許多,有侯青蓮在,她就不信那個賤人今日還能出什麼風頭!
領着侯傾歌回了她自己的房間,換了一身素日裡的粉色長衫,不似方纔那麼華貴,倒也多了幾分嬌俏,侯傾歌臉色不太好看,但畢竟沒什麼心機,侯飛凰跟她解釋了一通,她也信了不再說什麼。
看到大姐如今徘徊在那些官家女子中都能當個小領頭,她想了想還是跟着侯飛凰又一起回到了姻緣樹下,畢竟方纔那事,護着她的是這個二姐。
“二小姐。”
侯飛凰帶着侯傾歌正要朝那大隊人馬而去,卻忽而聽到身後傳來一身磁性的男聲,這聲音太熟悉太猥瑣,她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裘天佑。
而侯傾歌卻似乎有些雀躍,那白皙的小臉上竟浮現幾分可疑的紅暈看着他,“裘公子。”
裘天佑一身水藍色錦緞長衫大步走來,手持一把畫着水墨的摺扇,琉璃玉簪盤起一頭烏髮,倒有幾分翩翩公子的模樣,他一雙烏目興致勃勃的看着面前的二人。
“好久不見。”
上次在翠玉軒一別這才三日,侯飛凰也懶得戳破他,更重要的是她根本不屑於裘天佑這種人多說話。
於是她腳步輕移,準備帶着侯傾歌換一個方向朝旁邊過去,她擺了擺手,無雪和青海便上前幾步一左一右的攔着二人,令裘天佑始終與他保持着五步的距離。
裘天佑臉皮再厚在這麼多人的面前,也不好跟她跟的太緊,於是也一直站在靠着二人的位置,緩緩到了那月老堂內的姻緣樹下。
這樹下因昭然公主幾位尊貴之人的到來,已經在這裡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圍場,幾張桃木椅也放在了那最前頭的位置,昭然公主幾人已經紛紛入座,侯飛凰一眼掃過去,最顯眼的便是坐在昭然公主身畔的東宮流雲。
饒是在朝陽太子與東宮冥謫仙與神魔般的容顏面前,也俊美的毫不失色,反而有碾壓之感,那雙溫柔的目此刻正看着她,侯飛凰只一眼便匆匆撇過視線。
今日來的人太多,幾乎是將這棵姻緣樹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起來,侯飛凰正覺得奇怪,忽而聽見那姻緣樹下,一道清亮的聲音遠遠傳來。
“朝陽太子和昭然郡主遠道而來,今兒個也難得大家都在,不如今日就舉辦一場比賽,也讓朝陽太子瞧瞧我們東臨女子的風範吧。”說話的是禮部尚書姚之初,今日他攜十五歲愛女姚婉兒前來,迫不及待的想要表現。
宮裡選秀以及舞女選拔歷來也是由姚之初負責,所以其女儘管才十五歲,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歌舞詞曲件件能吟。
昭然公主眉頭微皺,但卻並未說話,秦央見此笑道,“尚書大人怎能如此偏心,既然要舉辦比賽,不如男女同賽吧。”
姚之初一聽有理,看向昭然公主點頭,“也好,公主也好瞧瞧我們東臨男兒的氣概。”
“即是比賽,就得有獎品吧?尚書大人可是準備好獎品了?”劉幽蘭站在侯青蓮身邊,語氣灼灼,也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卻看得出來她對姚婉兒並不友好。
那姚之初擡頭,早已準備好一般,“自然不會叫各位大人失望。”
昭然公主對獎品沒什麼興趣,可一聽比賽,也想給西齊掙個臉面,於是站起來準備隨那些小姐們一同參加,但起身剛走一步,就見自頭頂處,一塊巨大的石頭從天而降,直接砸在了她方纔坐的桃木椅上,若是她晚起身一步,那此時腦袋開花的定然是她。
昭然公主當即出了一身冷汗,朝陽太子也連忙站了過來,“這是誰?相國寺重地,還有人這樣亂扔這麼重的石頭?”
這幾人一同向灰暗唯有月光的後院看去,但迴應幾人的是一片空寂,彷彿這塊石頭當真是從天而降一般。
“公主見諒,常有的事,本侯已經習慣了。”東宮流雲自嘲的笑笑,這令昭然公主又想了那日他說的天煞孤星,她脊背一涼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侯爺出行,常有這些石頭相伴?”
“公主日後習慣就好。”並不直接回答她,卻也肯定了她的話,東宮流雲笑意斐然,腳剛往前邁了一步,又是一塊拳頭大的石子從天而降,險些砸在她的腳背。
這樣還怎麼習慣?昭然公主也是顧着面子纔沒有發作,但卻也不信邪,“這如何習慣,是不是有刺客,趕緊去瞧瞧!”
她連連揮手,那身邊的幾名侍衛也迅速追入了夜色中,畢竟從前她也沒聽過會有這樣離奇的事,也不大相信。
可這幾名侍衛一番查探之後,再回來稟告的消息,卻是並沒有查探到周圍有人的痕跡,甚至石子都不知從何而來,然又是一塊鵪鶉蛋大的石子落在了昭然公主的身上,擦着東宮流雲的肩膀而過。
昭然公主悶哼一聲,已經是動了氣,朝陽太子站在她身側,自然也是不信有這樣的事,便擺擺手,令跟在身後的侍衛全都過去查探。
這廂看着東宮流雲眼神也複雜了幾分,“侯爺通常都受這樣的對待?”
東宮流雲只搖頭,“天師曾說過,本侯此生克父克母克妻,父皇與母后如今已經仙去,她們如何,本侯不得而知,但這妻,此前也有過這樣的事。”
他這話好似說的有些無奈,可朝陽太子還是不相信,畢竟若是一個侯爺有這樣的命格,通常人都是會想遮遮掩掩的吧,哪有像他這樣直接說出來,也不怕昭然公主不願嫁他?除非他心裡已經有人。
朝陽太子眼神掠過人羣之中的侯飛凰,澄澈的鳳目中多了幾分探究。
昭然公主卻有些後怕,那石子打的她實在有些疼,但又不願就這麼服輸,立在東宮流雲身邊的腳步動了動,又不靠的太遠。
相國寺的姻緣樹被傳的神乎其神,姻緣樹前方的長生河也常有一些姑娘家會來放紙船傾述心願,於是比賽開始前,這裡的小姐們也紛紛涌到這裡希望給自己祈求,女子們將自己美好的願景寫在紙船之上,將紙船送入流淌的長生河水中,寓意着好運順流而來。
於是大賽開始前,這裡不少女子都已經準備好了今日的紙船,這會兒都連蓮步輕移,靠近長生河,拿出花式各異的紙船,站在河邊準備將紙船放入水中。
昭然公主也是當場寫下了自己的願景,拿着紙船興沖沖的準備到河邊去放船。
東宮冥神色冷冷,莫說祈願,他連天也不信更不談此,朝陽太子亦是,雖性格溫和,但也從不信這等迷信之事,東宮流雲神色淡淡,三人平行,注視着前方,目光卻都落在一人身上。
在衆位擁向河邊放船的女子當中,唯有侯飛凰一人獨自立於岸邊,波瀾不驚眼神平淡,手中也沒有要祈願的紙船。
然,就在侯飛凰將要對上三人視線之際,人羣之中忽然傳來一聲痛呼,衆人回眸看去,便見昭然公主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形象十分不雅,那隻紙船掉在腳邊。
昭然公主痛呼,身邊的兩個小侍連忙扶着她站了起來,朝陽太子亦是溫和的上前,“怎麼這麼不小心?”
昭然公主目光泛疑,心想到東宮流雲方纔說的話,又在腦中努力回想了一下她自從來到這東臨國遇到的不好的事,突然都覺得有些事實在太過蹊蹺,用常理根本解釋不了,突然也有些害怕他說的那番天煞孤星的話來。
“公主小心,都怪本侯,望公主今日盡興,本侯還是先行離開吧。”東宮流雲聲音低沉磁性,帶着幾分自責,昭然公主一見心上人這個樣子,當即就不顧疼痛的站了起來。
“無妨,無妨的,侯爺,這怎麼能怪你,定是本公主沒有站穩罷了。”她着急的解釋,雖覺得方纔有些丟人,可看着東宮流雲的眼神仍然帶着愛慕。
東宮流雲見她這樣說,也不說走,仍舊同東宮冥立在一起,含笑注視着面前人。
昭然公主轉身之際就在心裡將老天問候了個遍,想她一國公主何時碰到過這樣的事,她偏偏有些不信邪。
“公主,你的船。”
她轉身之際,一道白袍翩然而至,修長的五指拿着她方纔祈願的紙船,昭然公主定睛看去,便見生的風流俊美的秦央立在自己身前,那身姿也是卓然非凡。
她平靜的接過那紙船,朝那長生河畔走去,因方纔她摔了一跤,這裡的小姐們也都不擠了,紛紛讓開一條路讓她往那河邊先去。
河水微涼,她用五指輕輕拂過水麪,蹲下身,將那紙船放入河水中,眼見那燃着燭火的紙船順流而下越走越遠,她心中的石頭也算落了地,然,就在她打算起身上岸之時,水中驀地伸出一隻蒼白的手,精準的撰住了她的手腕,一用力便將她整個人拉入了河水中。
衆人只聽噗通一聲落水聲,昭然公主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河岸上,這幾個小姐都是怕事的主,紛紛都以爲見鬼了,簇擁着往後退去,唯有人羣之後的朝陽太子和秦央一臉緊張之色的衝了過來,在水中尋找昭然公主的身影。
但這河水十分詭異,方纔才掉下去的昭然公主此刻卻如同銷聲匿跡一般,在水中連個剪影都沒有,朝陽太子覺得一陣奇怪,正打算叫侍衛跳下去搜,就見方纔平靜的水面上,河中央的位置昭然公主的頭突兀的探出了水面。
同時間,秦央一躍而下,在水中奮力遊了一會兒,便到了昭然公主的身邊,使輕功帶着她躍出了水面。
“公主,你沒事吧?”
昭然公主嗆得不停咳嗽,一身深紅色華服已經溼噠噠的不停滴水,手卻直直的指着那已經平靜下去的河面,“給,給本公主搜,水下有人!”
昭然公主這一聲命令,在東宮流雲的應允下,十多名護衛通通跳了進去,在水下不停的翻找,但一刻鐘過後,仍舊是一無所獲的鑽了出來。
昭然公主有些不信,方纔那一隻蒼白的手,若手下沒人,難不成是鬼?
鬼?她臉色一白,站在秦央面前的身形也有些搖晃,這一天她遇見的事着實太奇怪,不止那隻手,甚至方纔她摔跤也像是有人拉了自己一把,還有那從天而降巨大的石子。
“公主,你沒事吧?”東宮流雲看她臉色蒼白,處於禮貌關心的問道。
但昭然公主一見他朝自己靠近,幾乎是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緊緊的拉住了身旁秦央的衣袖,“侯,侯爺,本公主今日不是很舒服,想請秦大人送本公主回房。”
“公主若是不舒服,還是本侯派人送你吧。”
“不用!”昭然公主也是養在深宮之人,也知道深宮裡的一些惡鬥,和一些冤死的女人鬧鬼的傳言,雖然跟今日的事聯繫不到一起,但今日這發生的一連串事情也叫她有些承受不來,實在不敢想象還會再發生什麼。
她看了一旁面帶關切的秦央,突然覺得這少年也十分順眼。
“秦大人,勞煩你送本公主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