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整個桂林城的局面陡然就變得緊張起來。而這一切對百姓們來說,壓力自然就更大,官府已經接連捉拿了不少人,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輪到的會不會是自己,也完全看不明白官府拿人的依據到底是什麼。
雖然城裡的店鋪依舊都開着,城門處雖然比之前看得更緊,但也依然出入無禁,但街上的人比之以往卻明顯少了大半。即便有非上街不可的理由,人們也是行色匆匆,尤其是在經過那些衙門口時,更是低着頭,連朝那邊瞧上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
許崇川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回到了桂林。在泗城州,他終於把事情辦完了,殺死岑紹勳和他的長子岑雲漢,並把岑雲漠扶上土司頭人的位置,從而把整個泗城州的力量完全拿在了手裡。
只要到時候白蓮教一起事,泗城州就會緊跟着響應,然後出兵追隨。現在,已經能夠爲他們所控制的位於廣西境內的各路人馬已達到十多路,只等時機一到,就可讓廣西之地處處烽火。
但許崇川卻也知道,這一次廣西的情況能不能徹底在聖教掌控,其實更關鍵的還是在桂林城裡。因爲這兒是整個廣西最關鍵的所在,朝廷那些最要緊的衙門和官員都在此地,只要能一舉拿下桂林,再控制住幾處離開廣西的必經要道,那整個廣西就徹底在聖教掌握。然後往西和四川打通聯繫,再往貴州等地延伸的話,整個大明的西南就盡在他們的手裡了。
這是一盤大棋,除了播州的楊應龍外,這桂林城便是整個計劃成敗的關鍵所在。但就在幾日前,他卻突然接到消息,一貫平靜的桂林突然生出變數,似乎是當地官府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竟開始嚴防死守,還把不少答應他們起事的人個拿了起來,投入大牢。
如此,許崇川自然是無法坐視的,趕緊丟下了已然盡在掌握的泗城州,迅速趕來了桂林。
倒好在,雖然桂林此刻看着已暗流涌動,但至少城門還是開啓的,雖然對他進行了一番仔細的搜查,卻也沒有搜出什麼問題了,使他得以順利入城。
驅馬來到城西一座並不太顯眼的三進小院門前,許崇川才翻身下馬,按着約定的暗號敲響了緊閉的院門。片刻之後,門開,一個滿臉愁容的素衣俊俏公子便把他讓進了院子。
倘若這時候楊震在場,一定能一眼就認出這個公子的身份來。沒錯,“他”正是與楊震有過數度交手的白蓮教女子音水柔。雖然已時隔數年,但她的模樣卻沒有多少變化,反而隨着年歲增長,變得比往日更加的嫵媚了,即便如今扮作男裝,也能叫人怦然心動。
“二哥……”剛把門關上,音水柔就急切地叫了一聲。
許崇川也沒有敘舊的意思,當即看向了對方:“妹子,這城裡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怎麼就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之前一段時日裡,許崇川可沒
少在此地活動,也正是在那段日子裡,他說服了不少此地的土司頭人,讓他們響應聖教的行動。而現在,本來很是鬆散平靜的小城突然就戒備森嚴起來,這勢必會影響到他們接下來的整盤計劃哪。
雖然即便官府有所提防,他們白蓮教的人也不會太過畏懼,該動照樣會動。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尤其是那些土司老爺們,你若起事順利,他們一定會幫着出力,可一旦真出了什麼差錯,只怕這些傢伙就會縮回去了。
而目標是整個廣西,乃至整個西南的聖教可還需要藉助這些土司的名頭來擴張自身的實力,可是萬萬少不得他們支持的。
音水柔嘆了口氣道:“也是我一時沒有防備,竟讓那傢伙進了桂林,還找到了靖王從中牽線,讓城裡的諸多流官開始有所行動。那些土司官員又因爲做賊心虛,在這節骨眼上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只能眼睜睜看着不少人被他們捉拿……”
“那傢伙?”許崇川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妹子,完全不明白她口中的人到底是誰,難道自己妹子還和朝廷方面的人有些淵源麼?
見兄長拿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音水柔的俏臉不覺微微一紅,自己確實有些想當然了,覺着自己認定的傢伙兄長也應該會想到。在整理了下鬢邊以壓下心頭的悸動後才道:“就是錦衣衛的那個楊震。他之前已多次壞了我聖教的好事,沒想到這次我們在廣西辦事,又和他給撞上了。”
“什麼?竟是他?他怎麼就來了廣西了?”連續三個問題打從許崇川的口中不斷提出,足可見此事對他的衝擊有多大了。
確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楊震和他所率領的錦衣衛幾乎成爲白蓮教這些人的剋星和心病了。打從浙江開始,他們的每一次計劃都因爲楊震的突然介入而以失敗告終。尤其是京城那次和山西那次之後,白蓮教更是接連被朝廷針對攻擊,折損了相當不少的人手。
正因爲在中原等地實在是混不下去了,他們纔會把重心重新移回到他們原來發家的西南,想到借這兒複雜的地形和各族雜居的現狀來鬧出一場大動靜來。
本來,在幾年的籌劃和準備下,一切都已進入正軌,眼見都要成事了。雖然之前在播州出了點差錯,讓消息走漏了出去,但對此,他們也並不是太過擔心。
大明朝廷在某些事情上有多麼遲緩,他們作爲敵人實在是太清楚不過了。只這麼一個不那麼確切的消息,即便會被朝廷關注到,等他們真商量出個結果來,並派遣官員處理此事時,自己都已經把整個廣西給佔領了。
可現在才過了不到一個月時間,怎麼錦衣衛的人就出現在了桂林了?而且來的,還是應該現在留在北京的錦衣衛大頭目,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早料到了聖教要在此地起事,所以早早趕到來破壞麼?
若真是如此,那聖教上
下這一番用心良苦的籌謀可就真要徹底斷送在這傢伙手裡了。
又嘆了口氣後,音水柔才用幽幽的聲音道:“這回是湊巧,他剛好來廣西找人,這纔出現在了此地。而且,他還在平樂那兒出了手,把剛被我們控制的知府曲峰給重新拉了回去。”
“什麼?”許崇川的臉色再次一變:“那邊是大哥負責的,他沒在這傢伙手裡吃什麼虧吧?”
聽到他提起許崇山,音水柔的眼裡流露出一絲嫌惡之意來,隨後才道:“那倒沒有,他去時,許崇山已經離開了,本以爲一切盡在掌握,結果卻出了這麼大的差錯,想必現在他一定很懊惱。”說着,又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來。
“你呀……都到這個時候,還在和大哥慪氣……”說了自己妹子一句後,許崇川的眉頭又皺得緊緊的:“這下事情可就更不利於咱們了。桂林城裡的這些人叫他們錦上添花還成,但真要他們冒着全家被殺的風險幹這事,只怕還是太難吶。”說着,他已在院子裡快速地走動起來。
看着二哥習慣性地走動並思考起來,音水柔也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在旁等候着。她也實在是沒轍了,所以纔會把消息傳去許崇川那兒,看自己的這個二哥能不能在這個危急關頭拿出力挽狂瀾的辦法來。
在這麼走了有半個多時辰後,許崇川突然止了步,眉宇間已帶上了一絲凜然殺意:“這事不能再拖了,必須儘快起事。”
“啊?”音水柔有些詫異地看着自己兄長:“這時候起事?只靠我們那些人麼?”那些個土司現在恐怕已是杯弓蛇影了,根本不可能配合他們哪。
“當然不能只靠我們自己的人,我們人手本就不足,再加上又被官府拿下了一些,現在更是捉襟見肘了。那些土司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想首鼠兩端地當牆頭草,那是做夢!”許崇川哼了一聲道:“這回我就要逼着他們跟我一道行事。”
“這怎麼個逼法?”音水柔有些跟不上自己兄長的節奏了。
“你不是在靖王府那邊有內應麼?”許崇川的目光閃爍地道,只從對方能把事情知道得這麼清楚,就可知道她在王府或是楊震身邊有暗子了。
對此,音水柔也不隱瞞,大大方方地一點頭。許崇川繼續道:“那我們就從這一點入手,派人進攻靖王府。這一來,可以把可能壞我們大事的楊震他們除掉,二來,也可以將那些土司徹底拖下水來。只要我們是打着他們的旗號去攻擊靖王府的,無論成敗,這些傢伙都將百口莫辯。到最後,爲了自身的安全,他們也只能跟着咱們一條道走到黑了。”
音水柔再次一怔,但很快地,又點頭表示了贊同,這確實是目前打破這個不利局面最有效的手段了。
“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想和他們見個面,看看他們到底是個什麼態度。”許崇川又這麼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