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來報信的石勒,竟忍不住關心道:“郎君,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見石勒一臉關心之狀,石韜稍稍恢復了一絲清明,隨即不答反問道:“你這麼急着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石勒愣了一愣,隨即拍了拍腦袋道:“看我差點將重要的事忘了!石勒擔心齊王在郎君手中吃了虧,而打算伺機報復,所以我帶着斥候去了一趟青州,哪知真被我猜中了,非但臨淄城有兵馬調動的跡象,另外,青州各地的糧草輜重似乎正在向臨淄聚集!”
“調動兵馬,聚集糧草,他司馬囧真想造反不成?”石韜喃喃道。
“齊王未必打算造反,有可能只想對付郎君,乃至對刺史不利!”石勒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擺了擺頭,石韜言道:“父親是陛下及天后親自委派的鎮守大臣,他司馬囧想對付我爹,跟造反有什麼區別?”
想想似乎的確是這麼個道理,因而石勒摳了摳腦袋,不知如何作答。
“不是這樣.......”石韜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隨即變得煞白。
“郎君.......”
發現對方表情有異,石勒正打算開口詢問,卻被石韜揮手打斷:“你跟兄弟們都乏了,今日便去好好的喝酒吃肉,明日一早,我還有事情交給你去辦!”
朝石韜抱拳,而後石勒轉身離開。
聽到石勒的彙報,石韜比剛纔更加不安.......
夜間,天氣越發冷寒,呼出的氣全都呈霧狀,天氣雖然寒冷,可無論前院還是後院皆是一派喜氣的畫面。
前一世,他的家鄉有個習俗,就是在冬至那一天吃羊肉,冬至進補,據說對整個冬天抵禦寒冷大有裨益,因此石韜特異讓幾位師傅趕製出幾口銅鍋。
將銅鍋架在炭火之上,然後將羊肉、蔬菜,囫圇的煮在一起,然後沾着醬吃,這是老家最常見的羊肉湯鍋。
實際上,這個時代已經有了涮羊肉的吃法,不過這種吃法僅僅限於富貴之家,平民百姓自然不可能享有這樣的待遇,正因爲如此,此時此刻,無論前院的匠人,還是後院的孩子們,臉上無不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石韜此刻的心境,竟與眼前的畫面,截然相反。
似不忍驚擾那副美好的畫面,石韜依門遠望。
“郎君!”剛剛發現石韜,青衣立即走了過來。
並未挪動眼神,石韜仍望着小傢伙們吃飯的畫面,猶自傻笑。
見石韜那副表情,青衣一臉擔心道:“整整一個下午了,郎君這才走出書房,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收回目光,石韜一臉疲倦的說道:“青衣,能借你的身體讓我靠一下麼?”
“.......”青衣。
.......
後院的某個角落,青衣背靠牆壁,坐在房屋的陰影之中,而青衣的腿上,卻枕着石韜的腦袋,二人身子下面墊着一件狐裘長袍,石韜身上還蓋着一件。
這一次,青衣總算沒有逃走了,若是放在平日,石韜恐怕會爲了此刻的勝利而歡呼雀躍,但此刻他僅僅只是靜靜的看着孩子們歡鬧的場景,人卻一動不動。
“青衣,你喜不喜歡現在的生活?”
石韜冷不丁的問道。
此刻,躺在她懷中的小郎,似乎已經不再是那位意氣風發的小郎,倒像是一隻被人遺棄的流浪狗,眼中充滿了無助與悲涼!
內心某種母性的光芒,令她很想摟着小郎,並哄他入睡,但青衣依然沒有逾越。
“在這裡,既不用擔心每日溫飽,又不用害怕被主人責罰,甚至……這樣的日子,青衣覺得很好!”
露在裘袍外面的那顆腦袋,在青衣懷**了拱,石韜盯着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問道:“萬一哪天醒來,你突然發現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而已,你會作何感想?”
一向冷清的青衣,揪了揪自己的臉頰,且一臉俏皮的說道:“疼呢!所以我知道,這不是夢!”
“呵呵,要是有壞人不想讓我們過這樣的日子.......你會怎麼做?”
“郎君會帶着我們打敗那些壞人的,不是麼?”
在對方懷裡又蹭了蹭,石韜問道:“若是連郎君也鬥不過那些壞人,怎麼辦?”
青衣搖頭道:“不會的,青衣相信郎君,郎君可以從家主手中救下青衣,又治好天下無人能治的天罰,就連那些兇惡的胡人,也對郎君佩服得緊呢,郎君又怎麼會鬥不過那些壞人呢?”
“呵……”
……
第二天清早,當石勒再次見到石韜時,對方那一雙眼,竟佈滿了血絲,似乎比昨日更爲憔悴。
“不知郎君有什麼吩咐?”
石韜抹了一把臉頰,以驅除滿臉的疲態,而後吩咐道:“立即帶人去東海一趟,瞧瞧司馬越是否也有異動!”
“郎君懷疑齊王與東海王,二者聯手?”
“是啊,若非如此,憑他司馬囧,如何敢鬧幺蛾子?這事必須儘快打探清楚……你等昨日纔回來,今日又讓你等出門,替我跟兄弟們說聲抱歉!”
聞言,石勒一臉的古怪,“這是我等分內之事,郎君何須如此?”
“眼看要下雪了,讓弟兄們穿厚點,早去早回!”又交代了一句,石韜獨自轉身回了書房。
帶着滿心的疑惑,石勒隨即帶着斥候出門。
石韜再次將自己關進了書房。
如果司馬越的封國內也有兵馬、及糧草調動的跡象,只能說明三王極有可能已有所勾結,如此一來,問題就嚴重了。
帶着部曲跑路,必須要有一個能說服衆人的藉口,同時還得有充足的物資,如果就這麼清潔溜溜的跑路,部曲們即使不造反,整支隊伍也會人心惶惶。
人心一旦散了,一切都完了。
如果司馬囧和司馬越一早與司馬倫勾結,二王必定會隨時關注東莞乃至整個徐州的動向,他又如何帶着人馬及物資離開?
石韜其實考慮過,將這個消息告訴石崇,同時勸說父親留意洛陽的局勢,給石家留條後路,洛陽一旦變天,憑着老爹手中兩千牙門軍,再加上石家的財貨,即使跑起路來也要比他一個人有底氣不是,但蘭蔻信中所言,石崇身邊有內鬼,在這樣的當口,他又如何敢輕舉妄動?
想到石崇身邊的內鬼,他首先想到的便是那兩千牙門軍。
司馬倫在洛陽經營多年,而那兩千牙門又剛剛調到石崇帳下,內鬼藏在兩千牙門之中,是最有可能的。
蘭蔻信中語焉不詳,似乎連她也不清楚躲在石崇身邊的內鬼究竟是誰,同時信中很多細節都未曾提到,蘭蔻最主要的目的,只是提醒石韜小心,但她不知道的是,即使石韜知道了這件事,卻無破解之法。
石韜打算親自去一趟洛陽,並當面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