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怎麼出來了,都怪我們太吵了,驚擾了你。”
鵝黃色衣衫的小娘子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那紅裙的少女也是有些不自然,生怕得罪了這個兄長。
“九妹還沒有回答我問題……”
那輪椅上的郎君甚至連目光都未曾落在她們身上,只是執拗的問着,似在遠眺着什麼。
“是那長安第一美人,只不過走遠了!”
被稱爲九妹的少女看了一眼那遠去的畫舫,有些惋惜的嘆了一聲。
輪椅上,那郎君眸色亮了一瞬,想張口說些什麼,但好似想到了什麼,很快寂滅了神采,終是沒說什麼……
這時,簾子後出現了一個秀麗溫柔的年輕婦人,她聽到了這番對話,眼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抑鬱寡歡的六弟,便招呼那宮婢過來。
“長寧公主的美名遠播多年,不知我姐妹幾個可否拜見一下這位長寧公主?”
一聽這位侯夫人發話,幾人臉色各異,那九妹有些雀躍,紅裙的娘子也是偷偷緊張起來,既想看又不想看的模樣。
而那輪椅上的男子,則是反應最大的,由於常年待在室內,膚色總泛着一股病態的蒼白,陽光下那青筋都可以隱約看見,但此刻,他雙頰泛起了一片潮紅,連呼吸都亂了套……
“這……怕是不行,長寧公主深居簡出,又喜靜,恐怕不輕易接待外客,況且這事要是讓太后殿下知道了,怕是不妥……”
被太后派來的宮婢小心翼翼的勸阻着,生怕惹了人家不高興,一五一十的解釋道。
“哎……若是如此,那便罷了……”
男子面上的隱隱期待隨着這番對話緩緩沉了下去,再度變得無波無瀾,漸漸闔上了雙目,顯得有些疲累。
他早該知道,花已有主,一切只是他的癡妄而已……
看着六弟的反應,那年輕婦人嘆了口氣,終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她知道,自己這個六弟是個死腦筋,扭的很,自己說與不說沒什麼區別。
……
涼州城外,營帳遍地,篝火成羣,主帳內,此次戰役的各級將帥們皆坐於此,商量着敗敵的計策。
“嘁……看看那些吐蕃人,見我大唐援軍來了便裝縮頭烏龜,躲在山裡不肯出來,算什麼好漢!”
一個身材魁梧的將領拍着案几叱罵道,面上全是憤恨不平的情態。
“就是,乾脆就說,咱們直接打過去,將吐蕃人老巢都掀翻了,看他們怎麼躲!”
這一番話得到了衆多將領的附和,皆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似是馬上就要上陣殺敵似的。
一時間,主帳內吵吵嚷嚷着,叫上面的裴延秀有些不得安寧……
“好了,嚷嚷什麼,忘了你們上次魯莽出兵被擊退的模樣了嗎?現在還敢去,看是想領軍棍了吧!”
少年將軍英姿勃發,目光虛虛的落在了那將領身上,似是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在那一眼下,那漢子立馬就噤了聲,不敢再發牢騷。
對於這位過分年輕的少將軍,他們起先是不太服氣的,儘管他雖是裴大將軍的幼子,又跟隨作戰多年,但對於一些有資歷的老將來說,做整個唐軍的主帥,他們是有些不服氣的,而且還是爲了兒女情長這種事,這讓他們開始的時候總是憋着一口氣……
然而,在見識了這位少年小將軍的手段後,他們心中的不滿皆已煙消雲散,轉爲心悅誠服了。
張馳有度的治軍法子,進退得宜的領軍手段,以及對將士的愛護 都讓三軍將士從心底接受了這位少年英才,覺得裴延秀日後定會青出於藍,成爲戰神一般的人物!
因而面對裴延秀的喝止,無人敢質疑,只是面面相覷着,希望同僚們能想出敗敵的法子,一雪前恥!
看着下方各級將領的神情,個個都是眉頭緊鎖的嚴肅模樣,裴延秀無奈的搖了搖頭,指節有節奏的在案上敲着,似在思索。
“這樣吧……”
一身硃紅色內袍的少年坐直了身子,突然出聲道。
下面的將領們皆側目,想看看小將軍會說什麼。
“我記得百里外有個山澗,那裡壁峭崖陡,只有一條狹長的山道能供人通過,若是能將吐蕃軍引到那處,我軍在事先在高處埋伏好,定然能將其一舉殲滅,但……”
“妙計!妙極啊!”
還不待裴延秀說完計策,下方几個將領便開始高聲讚了起來,似是激動不已,面上都是一派黑紅之色,亢奮異常。
“賀二,你給我安靜些,沒聽見我話都沒說完嗎!再不安分明日便不讓你帶兵了!”
裴延秀掌軍這麼久,真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愣頭青,給他惱的不行,但又愛惜他忠勇,捨不得真正罰他。
“小將軍息怒,俺知道錯了,俺就是話多,別見怪,嘿嘿嘿……”
結束了這個鬧劇,一旁的參軍便開的發問道:“將軍這計策甚好,但獨獨缺了一餌,不知要以何爲之呢?”
“自然是我。”
裴延秀面不改色的道出了這句話,激起了下方一片反對之聲,皆是勸阻他的。
“對吐蕃人來說我纔是最有吸引力的,別人怕是不行,若是想敗敵,須得是我,你們不必多言!”
裴延秀斬釘截鐵的說着,似是已經下定了決心,不容置喙的坐了下去。
這場戰役,他必須要贏,還要贏得漂漂亮亮,不僅是爲了那軍令狀,更是爲了那個在長安等着他的小丫頭,他要讓她看見他爲她贏來的榮光……
衆將領不知如何勸說這位心意決絕的小將軍,只能把目光看向參軍,希望他能靠着那靈活的嘴皮子勸勸,親自去誘敵實在是太險,萬一有個不測他們回去可不好向朝廷交代!
“咳咳……將軍且慢,屬下認爲這事還可以再商議一下,將軍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但爲了安全起見,我們也可以找個假的裴小將軍前去誘敵,穿上您的甲冑,騎上您的烏雪,這樣是否可行呢?”
參軍撫了撫自己的山羊鬍,一個靈光閃過,想出來一個法子,上前輕聲細語的勸着那紅袍少年,下面衆將領聽了也是一片附和之色,竭力請求他不要輕易以身犯險。
裴延秀面上泛起了難色,看着下面一張張懇求的臉,終是嘆惜着答應了,不過走之前還留了句話……
“若是此計行不通那你們便休要再攔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