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百騎離遠的身影,林如正心態浮出異樣心思。
這個海二爺,定然不簡單。
往日,參與無名鎮之舉辦事,還可說是源於其地頭蛇的身份。
但不久前,能在守城戰中游刃有餘,且不必風險,已超出一個普通地頭蛇韜光養晦的常規思路。
而昨日,能提供出那張地圖,提供只有大勢力之主才能掌控到的訊息,更在現今離去之時,發下讓遠方的下屬“引路”的承諾,其觸角、其身份、實力,已經難以預估。
真是個神秘的人,大概也只有在下次見面時,才能窺見其真身之一斑了。
繼而,林如正等六派人,與將守護的百姓,也與送出城池的雷烈、黃天還有留下來的城民,進行告別,不乏淚灑當場的場景。
是啊,亂世之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逢再會,也不知可將命運堅持到終點,怎能不涕淚感嘆?
在遷徙大軍遠去後,黃天對雷烈道:“雷兄,該回城了。”
雷烈回過神來,馬上大聲道:“所有人,回城,死守城池!”
不錯,千萬不能再被洛城城主突襲得手!
衆人掉頭的過程中,遠方,一個潛伏的探子也很快隱匿……
在某老巢中,兩個人正在喝悶酒。
是逃匿的洛城城主與匪首馬王鷹。
一聽迴歸的探子說了洛城的奇怪情報,洛城城主當即一驚,起身驚喜道:“你說的是真的?!”
現在他最害怕的,就是六大派那些人,不久前對方的勇武,已經將他們徹底懾服。
那探子道:“不錯,先前的那些江湖人和不少百姓都離城了,走了已有半個時辰,剩下的人,則在雷烈指揮下,回了城!”
“可惡的雷烈,可惡的洛城賤民,竟敢大不敬反抗本城主,現今你們的靠山走了,看你們還怎麼得瑟,嘿嘿——”
馬王鷹則慎重許多,斟酌道:“城主,那些人撤走,不然不會沒有防備,現在若去挑戰,並不太妙。”
幾天前的那場戰鬥,差點讓自己這夥人損兵折將,尤其林如正拋來的那一刀,讓馬王鷹心有餘悸。
洛城城主咬牙切齒,道:“要不是雷烈那些人打開城門,將敵人引誘進來造了反,洛城怎會淪陷?若不淪陷,四周那些勢力的城主,也不會一同舉兵前來了,再不久,洛城不知道會被哪一方給獨佔呢,趁着工夫,不將仇報了,怎麼可以!”
要知道,自己等本來是耀武揚威可以無法無天的一城之主,下轄綿羊般聽話的子民,六大派這一攪和,全沒了,亂世之中,自己等成了什麼,長久下去,沒有城池作爲據點,要麼自然成爲流兵,慢慢消亡,要麼,不得不去投靠他人,或者攻佔新的據點,那些,都是更大付出的行爲。
因此,他對洛城民衆等的恨意,是不可消抹的!
馬王鷹搖了搖頭,心想,看來這位城主,一心復仇,也快沒利用價值了。
忽然,洛城城主更憤恨地道:“最不可容忍的,是他們夜中來攻,老子的大批珠寶財資都運不出來……好包括那些大部分剛搶來儲存在糧庫裡的糧食!不奪回一部分來,怎能消我心頭之恨!”
這一說,馬王鷹也動了心,畢竟,沒有資金糧草,在城外的野兵就是找死。
想到這點,他當即拍大腿道:“這事兒,我幹了……”
由於怕六大派那些人臨時折回來,洛城城主跟馬王鷹是在城外暗處潛伏觀察了很久,才正式現身的。
到了近前,發現洛城城門大門緊閉,看得出來,守城者是想死守城池了!
忽然聽聞城池內呼喊成一片的震天聲音:“守護城池,與城池共存亡!”
洛城城主嚇了一跳,差點從馬上掉下來,被下屬扶穩後,他牙齒咯吱咬了一下,不知是驚懼於城內的氣勢,還是氣的,半天方道:“攻城!”
手下們一聲應是,開始依照先前的策略來行動。
若要去進攻別人的城池,洛城城主可能無可奈何甚至沒有膽量,但是去攻自己曾經統治過的城池,卻又充斥了信心。
或者說,是他對城池的防守狀況心知肚明,而不是一無所知。
洛城沒有護城河,大部分城牆段年久失修,城牆頂層較窄,難以大規模調派兵員,高度也不足,加上其內民居等過於擴建,建築離牆體太近,這些都是問題。
所以,洛城城主的人不是急着去攀牆,而是羅列於牆體四圍,向內放箭,但這些箭,可並不是冷箭,只見,而是帶火的……
洛城城主與馬王鷹帶人到達的消息,城內雷烈等早就知曉了,因此忙着動員全城人,於各處、包括街道製造工事障礙,持上可以動用的一切兵器,爭取讓敵人有來無回,至少大大折損。
爲此,還集體喊了不少口號壯膽打氣。
不過,他還是忽略了來攻者的卑鄙性,或說不擇手段。
只見,從牆體的上方,四面八方,飛來許多火箭,不久後,距離牆身近的木製建築就起了火。
雷烈大驚,要知道,城池最忌諱的,就是被放火,所以,他不再讓民衆們都死守於城池後面,而是分出部分人去救火,同時,能拆掉的屋子,此刻也顧不得心疼了。
惡狼的攻擊又哪裡是可以簡單防守住的,沒多久,全城各處都有火苗竄起,向着內部延燒,而居民們更多的任務,也是在忙着滅火,人聲噪雜,慌亂成一團。
城外,洛城城主擡頭看到了天空的濃煙,獰笑一聲,心道:想跟本城主比出手,你們永遠差着點!最白癡的,是想防守一座根本不可能防住的城池!
想必,他大手一揮,高叫道:“孩兒們,爆破,攻城!”
命令過後,在某幾處,就傳來巨大的爆炸聲,煙塵過後,是幾個豁然大開的洞口。
攻城軍狂笑之後,紛紛由幾個口內涌入,再次進入了這個城池,妄圖肆虐……
而城內,救火未成,爆炸聲後,敵兵就衝了進來,可謂兩面威脅。
指揮得正昏天黑地的雷烈無力地看着四周,頻頻的喊殺聲,一時間預兆性的絕望:沒有了六大派,城池根本沒有防守的力量可言,不久之後,也許就是再次的遭到屠戮……難道自己先前沒有強行勸說城民們跟隨六大派遷移,是種無可挽回的失誤?
蒼天啊,救救洛城城民吧!
忽然,身邊黃天一扯他衣袖,指着遠方某一處,驚異道:“雷兄,你看!”
雷烈順着指向一看,也是一驚。
只見,遠處的牆體上,竟然出現了兩個身形相貌看不太清的老者。
這二老,一個稍高,一個稍胖,相同的,都是身體倨傲,站得筆直。
這是什麼人呢,能毫無顧忌地站立於城牆上,必非凡俗!
不過,發生的事很快證明這兩人是友非敵……
城牆之上,揹着手的二老者俯瞰下面,城池內外。
稍高的道:“宗師兄,這些事,咱們還要管嗎?”
那稍胖的道:“霍師弟,此一路中不少類似的事,咱們也不都出手了。”
而再看到攻入城的那些人一副燒殺擄掠的強匪狀,他冷笑一聲,補充道:“何況是這類不知收斂的畜生!”
稍高的沒提反對意見,只是道:“這羣人雖然稱不上什麼武功,但是,人太多了,而且,咱們是聽說了我六派人曾從此一線路經過,才追逐了過來的,耽擱太久,並不現實。”
“宗師兄”看着城外兩撮佇立指揮的騎羣,淡淡道:“那就羣賊擒王……”
言說中,他“飄飄然”下了城牆,往着目標飄去……
正得意忘形的洛城城主大概想不到,他的命數竟然因爲突然插進來的兩個高人突然中止,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後脖頸就被於馬上被揪住,然後只聽到咔啪一聲,就再也沒有了直覺,而他身周護衛那些手下,也根本連驚呼都沒有製造成功。
於是,一撮的人,都在馬上軟了下來。
不遠處,馬王鷹看得膽戰心驚,半點話沒說,掉馬頭就走。
但是,馬王鷹也沒跑遠,因爲在他逃竄的方向上,還有一個人正對着而來,雙方一交錯,就此癱軟在了馬身之上……
不久之後,兩個老者再次立於城頭之上,不同的是,皆提着一個人頭。
“宗師兄”以囊括全場的酷殺聲音道:“爾等宵小,你們的頭領,已經被除滅了,若繼續攻城,就形同此人!”
說着,其手中人頭被拋了出去。
掉落地上後,攻進城來的人用刀劍挑挑,一辨識,大驚之下,尖叫道:“城主,是城主,被人砍掉頭,殺死了!”
什麼?!
接着,“霍師弟”所提的頭顱也被拋下。
這具頭顱也被認了出來,是馬王鷹。
於是,合夥攻城的兩個人都是壓不住的恐慌,擡頭看看高處的兩個人,如同面對羅剎。
有幾個想復仇的,嗖嗖射過去幾支箭,哪想到,及身時,對方簡單的袍袖一揮,那些箭就原路返回了來,反將其主人射落馬下。
這一下,攻城者哪裡還有戰意,恐懼之下,紛紛掉頭逃跑。
場面竟然幾乎於一瞬之間扭轉!
對方逃了,獲得了主動權的城民自然也不再客氣,喊殺着追了過去,直追出城牆,追入原野。
要進洞口時,雷烈才停下了身,擡頭,一拱手,道:“多謝兩位江湖老前輩仗義相助,在下雷烈代所有城民感謝您二位。”
二人手一撒,淡淡道:“小事一樁,不必了,我二人並非特意來相助,而是想問一個情報。”
雷烈當即正色道:“前輩請講!”
“宗師兄”道:“有否一大隊江湖人從此經過?他們是六大派的,爲吾之同門。”
“什麼?!您要找六大派?”
雷烈手一指一個方向,道:“林掌門他們往彼方向已經離開了數個時辰,緊急追趕,說不定能趕上——”
還未進一步溝通更多消息,兩人倏忽間,竟從城頭不見了。
雷烈不知道,這二人是爲華山派祖師宗五穀和霍七思,當初和幾派其他五位長者,以及一些供派遣的劍閣弟子下了劍靈山,前來尋遠征的五大門派,不過,由於戰亂開啓,情報系統不穩定,情報蒐集總不順利,不得已,一種人就分組,採取散花型行進線路,分向趕一段路,再於某處商定的目標點回合,如此,最大限度去將所有可能失散的門徒集中起來。
宗、霍二人就是於此一路中聞聽了幾大派的動靜才趕來的,出手只是恰逢其會,哪裡有心情逗留?
不過,這種巧合倒更像一種天意。
發呆中的雷烈心想,先有六派弟子輩,現在長者又給了洛城人一個救命的幫助,自己等欠六派的恩情,或者說緣分,看來是小不了了……
下了某種決定的雷烈,很快將城外追趕的百姓們召了回來,之後,又一次召開大會。
這回,雷烈首先將二位老者的大致身份說了。
頓時,從鋒線上生還的百姓們一齊生出感恩戴德之心,各種樸素或華麗的詞句不絕。
雷烈卻嘆道:“鄉親們,我卻並非想聽這些東西,只是想說,對我們自身,經過了又一次失敗的守城,你們有何感想?”
衆人一怔,有些明白,又沒有悟透。
黃天知其心意,在旁道:“我們先後受六派上下的莫大恩惠,說明了他們也許是我們的貴人、說明了跟隨他們的正確性,而我們自身,在這裡苦等另一撥不知是否會善待我們的人來接受統治,真的是應該的選擇嗎?”
這一說,覺醒者衆,人人道:“不錯,我們不應該對那些權貴抱有幻想了,現身就有我們值得跟隨的對象,還耽擱什麼?我們也應該出城去,追上他們,跟隨他們的步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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