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歎!
這王宮,跟我見過的皇宮王宮完全不同!
天日皇宮歷經了數百年的歷史沖刷,宮殿重重,樓閣櫛比,富麗堂皇,森嚴壁壘,藏風聚氣,祥瑞縈繞。
西國王宮大氣質樸,大部分皆是木製的宮殿,氣勢卻絲毫不輸磚瓦琉璃宮殿,然處處散發天地間最自然的靈韻清氣,是天生地蘊的隱士處所。
瀾國王宮雋雅精緻,松柏青青,安祥寧靜,頗有渾厚的文化氣息。
赤國王宮其實都不能簡單地稱作王宮,一整片建築在湖面上的大理石宮殿,光滑清冷的宮牆,在陽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暈,猶如人間仙境,毫無紅塵俗氣。
越國王宮奢靡無度,瓊花玉樹,珍木奇草,軟儂嬌媚,豔極而滅威。
而這錫勒的王宮,既沒有金堂玉馬的輝煌富貴,也沒有怡然風流的名士優越,亦沒有自持清高沒有脫離現實沒有醉生夢死——
錫勒的王宮說粗糙也不爲過,背靠一座座黑黝黝的山峰,一眼看到盡頭的寬闊宮道,灰色原始的石頭宮殿,深褐色的木頭走廊,宮內濃廕庇日,但連樹木都是高昂筆直飛揚跋扈的,可就是這樣一處粗糙的建築羣,愣是讓我們歎爲觀止。
淡藍的蒼穹籠罩下,雄渾的氣勢傲視羣倫,俯瞰蒼生,很簡單,卻沉到極處,自信威嚴到極處,立在這樣豪氣萬丈粗放不羈的王宮面前,不論是納龍庭璃浪兄弟,還是我和我的下屬,都顯得過分俊秀精緻不堪一擊,只是納龍庭的儒雅,璃浪的沉穩,到底是跟這王宮磨合了二十多年,僅僅眨眼的的功夫,便調整好自己的氣質風華,釋放出收斂入骨子裡的王者霸氣,與王宮的雄渾氣勢融爲一體,而我,卻彷彿是一尊精緻無暇的瓷娃娃,靈秀美麗卻易碎至極,突兀地出現在粗手粗腳虎背熊腰的北方大漢眼前,形成矛盾到詭異的美感。
至少,我在宮門口前來迎接的所有百官眼中,都讀到了這份詫異。
“憂兒,你看我們錫勒的王宮如何?”納龍庭勒馬而笑,淋漓盡致地扮演着一位好客的主人。
我揚起秀眉,鳳眼微挑,脣畔含笑。
“也只有這樣的王宮,才配得上龍太子草原領袖的身份!”
“唉,憂兒,”納龍庭深邃的眸子映着遼闊的藍天,無邊的碧草,三分豪放,兩分內斂,恰如其當地表現了一種親切的不滿——
“我如今既然照舊叫你憂兒,以你的聰明,又何必硬是口口聲聲叫我太子?若你能像當日那樣叫我,我想我會更高興。”
我目光閃了閃,保持不變的微笑,從善如流。
“那也不能再叫你‘璃’啦,不然璃浪得抗議了!”
眼看我和納龍庭你一言我一語甚是高興,幾乎把身邊人和迎接的人都冷落了,現下卻又把他扯進來,璃浪不樂意了,裝模作樣咳嗽了一聲。
“咳——你就直接叫大哥吧!”
一副天經地義的小樣!
好傢伙,這麼直接,任性如我,也不禁目瞪口呆,納龍庭笑得曖昧,身後的傢伙們偷偷竊笑。
這要是真跟着他叫‘大哥’,我的一世英名,豈不摧毀殆盡?
當機立斷,我立刻向納龍庭抱拳,笑得鳳眼成了兩滴水。
“既然如此,憂兒斗膽,就叫太子一聲龍大哥,只望龍大哥莫要嫌棄憂兒高攀!”
納龍庭瞟了瞟臉色疑似有些鐵青的璃浪,瞭然地笑笑,適可而止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憂兒來此做客,我錫勒百官聽聞,都個個驚喜,只怕還是我高攀了!”
百官個個驚喜?
他們驚喜的,是我酒仙子無憂的身份,還是第一千金鳳女的身份?
再看一眼納龍庭,依然是那副儒雅威嚴的浩然之容,我卻添了三分警惕。
納龍庭和璃浪雖是兄弟,對於我而言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對於璃浪,我起碼可以信任五成(在小村相處之前),對於納龍庭,除了那個木雕美人的故事外,我們並沒有特別的交集,我也不是花癡,見個男人對我好一點就昏頭,這次之所以答應來錫勒,也不全是爲了璃浪。
納龍庭回錫勒的過程詭秘莫測,連璃浪都說不清楚,我直到踏進錫勒國土都還沒弄明白他是怎麼脫離澈漣的嚴厲封鎖的。
這次看到納龍庭,總覺得心頭有些緊繃,無論如何也放鬆不下來,也許之前我對納龍庭的印象在很大程度上也受到那張屬於璃浪的面容的影響,現在納龍庭恢復了自己的真實容貌,我反而不能習慣。
可是,我更明白,行走江湖,小心萬次不爲過,粗心一次就可能送命,就算納龍庭是真心對我好,可是,這裡是錫勒,我完全不瞭解的錫勒,有對我好的,也就可能有對我不好的,沒有一點防心,我如何能安然活到今天?
下了馬,由納龍庭領着,和百官介紹寒暄了一遍,納龍庭和納龍璃身上雖然已經看不見草原人粗獷的影子,但這些百官,卻個個黝黑強壯,武官自不必說,哪怕是文官,也無一例外眼睛精光閃閃,背直如鬆,一身弓馬嫺熟的架勢。
我早已弄去了臉上的易容,所以那一絲骨子裡的雍容高貴便無法遮掩地顯露出來,況且有餘太子言笑無忌,所以縱然一身平常男裝,也無人敢輕視我。
跟着我的他們,想來也明白丟人絕對不丟到國外去的真理,何況他們都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貼身護衛,不論男女,個個容貌身段在全天日都屬一流,不主動炫耀就夠謙虛了,根本沒必要藏着掖着,陸續取下了易容物,露出飛揚俊秀的本來面目,男的俊美秀頎,面如冠玉,女子嬌柔甜美,身如蒲柳,彷彿一尊尊水和玉做的瓷娃娃,完全不似璃浪的近衛那樣刻板嚴肅,如同一柄柄出鞘的利劍。
一時間,南方男女特有的白皙秀美,斯文清雅,帶着溫柔水鄉的明媚脂香撲向他們的感官,在錫勒王宮至剛的襯托下,尤爲驚才絕豔,紛紛展現在錫勒百官的面前,令他們不由自主倒抽了一口氣,目露好奇興奮之光。
在這些人當中,我尤其注意到了丞相由貴——剝了他的皮我也有預感能夠察覺,那是個天日人!
也許他也曾有南方人的秀頎,可是常年的草原生活已經讓他變得又黑又胖,其貌不揚,而那雙深陷的時時刻刻微笑的眼睛後面,彷彿還藏着一雙冷酷精利的眼睛,讓注視得過久的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納龍庭將我們安排住進了璃浪的主宮院璃苑——什麼是主宮院,就是璃浪平日休息睡覺的地方——這個納龍庭,何必故意得這般明顯?他到底是聰明,還是愚笨?
我還是相信他是聰明的,當他似笑非笑地等着我惱羞成怒地反駁時,我聳聳肩,完全沒有提出意見——處了這麼久,他難道還不知道,我壓根就是個不會在乎清譽名聲的人?
璃浪的眼中浮起炙熱的光芒,籠罩向我,我假裝看不見——
瀟灑地轉頭,身後跟着五名手持從駿馬上卸下的大包袱的俏麗女護衛,在紀路帶領的五名男護衛的忍俊不禁中揚長而去。
璃浪到底是瞭解我的,並沒有給我派來貼身伺候的婢女,而是派來了三個粗使丫頭,專門聽候我的吩咐。
短短的半天,我所居住的璃苑外便探頭探腦來了七八撥窺探的人,好奇有之,打探敵情者有之,瞧不起我這個嬌小玲瓏的南國美女者有之,空氣變得分外緊張,我嘆口氣,唉,真是想清靜也不行。
傍晚,梳洗整齊神清氣爽美麗得妖孽的璃浪出現在我的璃苑,其時,我剛剛睡醒,懶洋洋地打着哈欠,蜷縮在全部換了新被新褥的大牀上,慵懶如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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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去一身風塵疲乏,如雲的秀髮半溼半乾,素臉如清蓮初綻,清麗脫俗,鳳眼睡意迷濛,嬌憨中卻又真正顯出酒仙子的風姿絕世;身上鬆鬆地籠着一件粉櫻色長袍,露出膩滑如白脂的脖頸,和暗雪般的胸口,赤着的雙足掛在牀邊,骨肉均勻,細白可愛,柔膩性感,在清純潔淨中意外地透出一絲絲嫵媚妖嬈的美。
屋外沒有一個人守着,璃浪心中正奇怪,也沒人通傳,於是一邊嘀咕一邊一腳跨進房內,結果就看到了這麼香豔刺激的一幕,一張絕豔傾國的臉刷地就綠得不能再綠了,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上前二話不說,扯過雪白的毛毯就將人結結實實地裹成了蠶蛹。
“妖精,你這樣,若讓旁人看到,如何是好?”璃浪咬牙切齒地瞪着牀上的‘蠶蛹’,聲音低得他自己都似乎沒聽見。
“我這裡,也就只有你能隨便闖進來,你倒說說,讓你看到,有什麼後果?”懶洋洋還未徹底散去睡意的聲音不似平時的清甜飛揚,透出沙啞和性感,再搭配那一截白得晃眼讓人口乾舌燥的脖頸,璃浪只覺自己現在能做的就是閉上眼睛,眼不見爲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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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我剛睡醒意識迷迷糊糊,哪能讓他這麼輕易地得逞?話說回來,我現在好像是被封了武功,就算沒有睡得迷迷糊糊,大概也會讓他輕易得逞吧?
慢慢從蠶蛹中把自己的身子一點一點拔出來,一邊隨意地問璃浪。
“好歹我也來了草原,不見識一下多可惜?你什麼時候有空,帶我四處逛逛吧?”
“你想逛我自然奉陪,不過今日不行,王兄設了晚宴,專門是爲了歡迎你,特意命來正式地請你呢!”
璃浪坐在桌邊,垂着頭,彷彿對桌上的茶杯特別感興趣,就是始終不願擡頭,似乎是怕看到我已經從蠶蛹中拔出過半的身體,奇怪,我又沒露肉……
“哦?何必這麼客氣?我只是一介女流,怎能當得如此重視?”
老實說我現在其實還沒有徹底醒過來,頭還暈暈的,腦子好像也不是那麼能轉動……
“過分的謙虛就是虛僞!”璃浪揚眉,很好看,彷彿一束清澈的月光打在心頭。
是嗎?我很虛僞?不過,我是真的不喜歡宴會啊!
“我不管,璃,讓我赴宴沒問題,但是到時候你一定要幫我!”
憑我的直覺,宴會這種場合通常很會招惹麻煩,我還是未雨綢繆先……
“你要我怎麼幫你?還有,你打算以什麼身份參加這次晚宴?”璃浪淺笑,貌似禮貌地詢問。
這兩個問題,回答起來說難不難,說不難也難,叫我說什麼好呢?
我偏頭想了想,一笑,很自然地反問。
“你說呢?”
璃浪盯着我,半晌,輕快地笑一笑,眉目間染上灩灩光彩。
“看樣子,你開始考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