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陵元年,聖宗繼位,初,便以害死兄長之名,親自率軍出兵討伐燕國,錫勒初經內亂,竟無百姓退縮,無不同仇敵愾,躍躍報名參軍。
燕國正值新舊王權交疊,王弟奪權失敗,遭太子燕洛城驅逐處境,狼狽逃往越國,燕新君燕洛城,隨即命大將軍燕霜痕掛帥領兵,迎戰錫勒大軍。
聖宗令上將戰青領五萬軍守西邊與西國的邊境,隨即領兵向南,燕軍同時北上,遭遇,雙方皆悍勇,廝殺慘烈,血流千里,屍體如山,此戰,以硬打硬,正面交鋒,光明磊落,四大名將之一的燕霜痕重傷而逝,燕王聞訊後頓時吐血昏倒。
後世雲,燕霜痕之死,既標誌着錫勒在北方戰場的完勝,亦標誌着天日王朝正式步入覆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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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陵元年四月,影帝於南方戰場全面獲勝,越國慘敗,越王自縊寢宮之中,越國大王子攜其妹——天下第一美人花尋舞逃亡。
影帝雖勝,亦付出慘重代價,一時之間,軍疲糧缺,已無法再出兵鎮壓錫勒和燕國之間的紛爭。
越亡,影帝欲收回軍政大權,赤王趁機吞併越國西北一帶富饒肥沃的魚米之鄉,雖人皆不齒其趁虛而入,坐收漁翁之利,然暗中皆眼紅,影帝辛苦一場,所得不過半數,堪堪補足所費兵力糧餉,亦再無餘力討伐赤國。
赤王隨即派出使者出使瀾國,瀾王和雅,不知是計,以禮相待,賞賜頗豐,誰料使者一行回程途中,於瀾國境內遭到屠殺,無一倖免,赤王大怒,即修書致影帝,指斥瀾王之罪,並且佈告天下瀾王只負義喪心之舉,影帝明知有詐,亦只能沉默,赤王乃理直氣壯地出兵討伐瀾王,瀾王方知中計,追悔莫及,無奈只能匆匆集合軍隊抵擋來勢洶洶的赤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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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藍,如同一面冰澈的琉璃,無邊無際,光芒流溢,偶爾熱烈的海風拂過琉璃表面,蕩起了一波一波流暢的弧線,將蔚藍打散成深深淺淺的藍色,和着金色的光線,銀色的柔輝,滑翔而過的海鳥,洶涌的大海溫柔如一位雍容端莊的貴婦人。
而舉首間,眼簾內倒映着碧藍如洗的天空,朵朵漂浮的白雲,透過厚綿的白雲,陽光若隱若現,美得無法以言語或筆墨形容。
平穩行駛的海船,衝破一層層雪白的浪花,歡快而輕鬆,在這樣的情況下,縱然船頭的人心中裝着無限心事,也會在不知不覺中被這一份心曠神怡所感染,露出久違的笑臉。
“阿隱,你可有幾年沒回家了?”
原木色的船板上,一身青袍的少女赤着雪白的雙足,迎風張開雙臂,微微仰首,鳳眼微眯,脣畔掛着清甜舒適的笑意,恍若海面上一抹最和煦最清新的微風,容貌雖不是傾國絕世,然褪去了那份青稚無邪,完完全全展現出的悠遠綿長的雅貴氣韻卻是舉世無雙。
而腰間搖搖晃晃的翡翠酒壺更比主人還多了三分招搖。
少女的背後,站着一襲儒袍面容冷淡的俊雅少年,眸沉如海,形穩似山,以他這樣的年紀竟達到這份境界,實是天下罕有的絕世人物。
此刻,他斜斜地,不以爲然地瞟了一眼看似清純實則乖張叛逆無視禮俗的某人。
“你不是比我更清楚?”
當初初出江湖就遭遇這個魔女,他覺得是他這一生最大的不幸!
被她以照顧故人之子的名義丟進了赤凰令——他就說,就算收留也該留在她手中的金凰令纔對,原來是這魔女不安好心——進了赤凰令他才知道,三大令中,金凰令懶散,雪凰令嚴謹,唯有赤凰令,***是一羣不折不扣的變態!
初進赤凰令,學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輕易接受陌生人手中的食物,那次,他和桃琅足足上吐下瀉了五天五夜,人都脫了人形,鳳竹邪才施施然地拿來解藥。
此後這樣的事情層出不窮,不是莫名其妙地被人暴打,打完了笑嘻嘻給他塗上傷藥,再強行和他拉肩勾背地去喝酒;再就是莫明其妙長出一身毒疹,然後某個傢伙一臉抱歉地說拿錯了,遞給他解藥,等他服了解藥後才發現毒疹變成了毒瘡;還或者是被派去屠宰大量的活牲口,從一天幾百頭雞逐漸到一天幾百頭牛,他已經到了槽裡的血浸到他的大腿他也能面不改色的地步了,搞得他最後幾乎以爲自己天生就是屠夫!
更可悲的是,他難道像是從小就不愛讀書的小孩嗎?爲什麼鳳竹邪會源源不斷地往他的住處塞書?塞書就罷了,爲什麼塞的都是行軍佈陣之類的?好,他承認他對這個其實很很有興趣,而且他父親也曾誇過他有行軍佈陣的潛質,可是,自覺主動地讀書跟被別人逼着去學完全是兩碼事!!
桃琅的經歷比他好不了多少,當他兩個月沒見到桃琅,最後偷偷跑去找桃琅,卻發現桃琅小臉陰森,一身是血地跟着一個黑衣人回到住處時,他怒了!
他幾乎砸了整個赤凰令總部,才從別人的口中得知,鳳竹邪發現桃琅是個衝鋒陷陣的奇才,竟然把他送到了錫勒和燕國那慘烈得震驚天下的戰場上!
僅僅兩個月,桃琅原來嬰兒肥的俊秀小臉遽然凹瘦下去,原來笑嘻嘻彷彿無憂無慮的神色間也多了一層隱隱的陰影,雖然桃琅笑鬧依舊,他卻總覺得已經捉摸不住桃琅的心了,他無端地感到了一點失落。
至此,以他的聰穎敏銳,他終於隱隱預感到一點鳳竹邪和這個魔女的目的。
雖然能預感到一些模糊的含意,可是南隱還是不敢妄自揣測,這魔女和她那陰邪的哥哥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沒想到,當魔女第二次找上他們的時候,卻是說——帶他們回家。
他看得出來,魔女似乎和當初有什麼不同了,儘管還是那樣藏滿戲謔的鳳眼,還是那種獨一無二的清新光芒,可是,總讓他隱隱覺得彷彿換了一個人。
“真不可愛的小孩啊,幹嘛老是板着個臉裝成熟?你不累嗎?”少女嘀嘀咕咕,鳳眼迎着光線,眯成了細長的幽芒。
“那你整天裝小孩,你不累嗎?”
他們身後突然響起一道笑嘻嘻的清脆嗓音,聽似天真無邪,實際卻不懷好意。
“死小孩,我本來就不大,什麼裝不裝的?倒是你,還裝出這副天真單純的樣子給誰看,南隱早就知道你的德行,我嘛,要不是看到你在戰場上殺人眼都不眨的狠勁,我說不準真的給你騙了,現在晚了!”
少女氣呼呼地扭頭,鳳眼霎時流光璀璨,一腳踹向剛剛奔過來打算一把抱住她的白衣少年,少女和少年只顧着鬥嘴,沒有注意到,旁邊默然不語的冷淡少年見到他們親暱舉動時,臉上一閃而逝的黯然。
白衣少年容貌俊秀可愛,粉雕玉琢一般,粉嘟嘟的臉上稚氣未脫,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裡卻早已充滿了歷經過的那種特有的滿不在乎的魅力,看向少女的眼神裡,帶着成人才有的那種熟練的調戲意味,天然的童真和後天形成的已然渾然一體的睥睨勁兒,形成了一種矛盾卻又引人矚目的獨特魅力。
眼見少女的腳已經踢上白衫的一角,白衣少年才笑嘻嘻地大步退後,抱胸斜立,歪頭望着少女,漂亮的眼底閃爍着不亞於少女的狡黠光芒。
“我說,姐姐,既然見我殺人不眨眼,你怎麼還敢踹我,也不怕我把你卸了?哦,不對,我都糊塗了,我哪能卸了你?就怕我前腳才卸了你,後腳我就被人剁成肉醬,唉,也罷,能和姐姐黃泉路上相伴,桃琅我也是前世修來的豔福啊!”
少女鳳眼頓時威脅地眯起,慢慢地,周身被海風揚起的衣襬輕輕落回腳邊,服服貼貼地貼着她柔韌而優美的身軀,無形中,透出一股縹緲淡漠得捉摸不定卻絕對會讓南隱臉色大變的張力,“桃琅,你敢再說一遍?”
桃琅絲毫不以爲意,笑眯眯地張口欲說,南隱一把撲過去捂住他的嘴,開玩笑,少女的眼睛顏色都變了,這可是她動真怒的前兆,桃琅要找死也不要在他面前挑釁,到時候他該幫哪個好?打心裡他當然願意幫助桃琅,可是,這魔女睚眥必報,要是她一時不忿自己的袖手旁觀,把自己無意間被她得知的最深的秘密捅給了桃琅,那他沒臉活在這世間不要緊,要是桃琅從此看不起他,可真是會要他的命!
桃琅不甘不願地住了嘴,他當然知道到底是哪句話得罪了她,自從錫勒返回後,她的陰陽怪氣可是與日俱增,他都懷疑她是不是讓人吃幹抹淨又拋棄了,雖說酒仙子在江湖上也不是什麼善茬,可想這麼不講理的時候畢竟不多!
“好吧,我不說就是了,問個嚴肅的問題總可以了吧?——請問,我們這是要去哪?你不是說要帶我們回家嗎?”
少女平息下心頭涌起的火焰,在最短的時間裡,扭轉過心情,挑眉一笑,窈長的鳳眼霎時嫵媚勾人,“是呀,那可不是來接兩位少爺的?”
話音剛落,海上轟隆一聲巨響,頓時翻起了滔天的巨浪,腥鹹的海水霎時撲到他們的船上,臉上,身上,浸溼了他們的靴子,衣服,也,染溼了他們的眼眸。
因着這再熟悉不過的聲響,兩人的身軀不約而同地一震,到底是孩子,離家那麼久,又是在那種情況下離的家,不想家人反而不合理了,齊齊回過頭去,頓時,兩人的眼中都透出股不敢置信的神色——那到底是什麼?他們的家搬到了海上?
少女在他們的背後咯咯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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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遙遠的北方,暖陽下立着一道黑色的挺拔身影,向來冷淡縹緲的絕色容顏上,多了一種冷峻沉穩,也不再遮掩地透出天生如神祗般的高貴雍容,腰畔佩戴的簡單長劍,卻又平添了三分威嚴英武。
遙遙地望向南方,他的脣畔漾着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而深沉莫測的眸底,卻又閃過一絲思念和無奈。
愛逃避的小東西啊,這一次,他絕不會再給她逃避的空間和機會,也不會再給哪個男人在情場上贏過他的機會,他不但要她,更要她主動回來,回到他身邊!
輸,便輸得徹底,贏,就要贏得痛快,這天下他當然要,而這心尖上的人,他更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