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不會讓人冷靜,我的衝動最終讓我沒有經過太多思慮便坐在店內的檯燈下開始醞釀着要給諾夕寫些什麼內容。
但當我把稿紙鋪好,提起筆來之時,我又不知道自己該要給諾夕表達一些什麼情緒,因爲我們彼此都有相互的聯繫方式,所以寫信就是一種很無聊的行爲。
我寫了個開頭:“嗨,夕夕……”
接下來我停下了筆來,有些失神的看着這昏黃的燈線下,那落在白紙上的文字,突然間覺得自己得了一種叫做矯情的病種,特別是自己在信紙上寫下的這幾個文字,簡直傻逼到極致。
門外我掛着的風鈴聲響了起來,我意識的擡頭看去,只見諾夕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眼前,要知道此時已經接近十二點的深夜,我甚至懷疑自己已經由於疲勞而出現了幻覺。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風衣,繫着淡紫色的圍巾,在這個孤冷的夜晚顯得如此耀眼,我確定我沒有看錯。
諾夕漸漸走到我的身邊來,她下意識的踮着腳尖看向我放在桌面上的信紙,隨即露出親切的笑容,道:“寫信呢?”
“啊……”回過神來的我趕緊將那張上面還寫着幾行文字的信紙用胳膊蓋住,卻依舊有些錯愕的看着諾夕,道:“你……你怎麼這個時候來啦?”
諾夕雙手放在口袋中,仔細打量着我的這家奶茶店,過了許久才解釋道:“我剛到丹陽呀,本來說明天再來找你的,剛好住的酒店離這不算遠,就想出來走走,看見店裡面還亮着燈光,所以就進來了!”
看着她穿的衣服是如此的單薄,我趕緊搬過來了一張凳子在身旁的煤爐邊放着,說道:“先坐下來烤烤火再說!”
諾夕帶着一絲興奮點了點頭,很快便把自己那纖細的雙手放在了煤爐上方,她詫異的看着我說道:“顧小楓,你們店裡沒想到還有這種東西呀!”
我看着諾夕,解釋道:“平時店裡沒什麼生意,開空調很浪費電,所以就弄了個煤爐湊合一下取暖吧,還能燒些熱水,很不錯的!”
“蠻有感覺的,記得小時候奶奶就經常在家裡燒煤爐,只是現在已經很少會見到這種東西了呢!”
我還沉浸在諾夕帶來的驚喜中,所以只是樂呵呵的看着她卻不言語。
這時諾夕本能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兒,隨即好奇的看着我問道:“顧小楓,我臉上有東西嗎?你幹嘛一直盯着我看呀?”
我故作認真的道:“還真有東西!”
頓了頓,我便將自己那已經沾上煤灰的手放在了她的臉上,繼續說道:“好了,弄掉了!”
諾夕半信半疑的看着我,隨即又朝自己的臉上摸上了幾下,她卻不知道因爲她的觸碰,那被我刻意弄上去的煤灰範圍面就更廣了。
我害怕她看到自己手上沾的煤灰,於是慌忙握住了她的右手,道:“夕夕,你這指甲做的好漂亮呀!”
諾夕皺起眉頭看着我:“你手上搞那麼多髒東西,全弄我手上來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表面道歉,內心卻是竊喜,因爲我很想看到她晚上回酒店時別人是怎麼注意她的目光的。
我從桌面上取出了溼巾,並遞給了她一張示意讓她擦去手上的髒東西,但每次看到她那白皙的臉上沾着帶有手印的煤灰,我好幾次都差點沒忍住笑出了聲。
當我們處理完手上的髒東西之後,很快我倆又開始圍繞着眼前的煤爐坐下認真的取暖,我向她問道:“你不是說今天要去上海看你奶奶嗎?”
“對呀,我來之前還在咖啡廳唱歌了呢!”
“爲了賺錢真辛苦呀,明明可以靠臉面生活,卻偏要自己靠雙手勞動,給你的精神點個贊!”我說着便朝她豎起了大拇指來。
諾夕並不在意的笑道:“我覺得靠自己的雙手勞動最有意義,就像你一樣,聽說你都開始送外賣了呢?”
“你聽誰說的?”
“保密,反正就是聽說了!”
我充滿質疑的表情看着她,道:“你該不會是早都來丹陽了,然後躲在某個角落裡偷偷的看着我吧?畢竟我也是那麼有魅力的一個男人!”
“切,我怎麼沒看出來你哪裡有魅力了?”
“操!”我刻意挺起胸脯,儘量讓自己的身子看起來很偉岸,道:“難道在我身邊你沒有感受到一股來自我體內的王霸之氣嗎?”
“王八?”
我無語:“霸氣的霸,不是王八的八!”
諾夕笑着搖頭,道:“好幼稚!”
我有些崩潰的看着她:“大姐,能不能不說我幼稚了?”
諾夕依舊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道:“可是你就是很幼稚呀!”
我徹底拿她無奈的嘆息着說道:“說說你這次怎麼來丹陽了吧,上次你來丹陽的時候我都沒問你原因!”
“白癡、幼稚!”
“慕容諾夕!”我憤怒的盯着她看,試圖想讓自己做出一副凶神惡煞的嘴臉,卻又一次拜倒在她無辜的眼神下,她眨動着修長的睫毛,不解的看着我:“叫我幹嘛呀,幼稚鬼!”
“我……”
我顫抖着身子,卻再說不出一句話來,我還從來沒被哪個女人給氣到這種地步,平常只有我調戲別人的份,今天卻莫名奇妙的在鬥嘴上輸給了一介女流之輩。
諾夕就是那種讓你想生氣時,一旦看到她那張無辜而美麗的臉蛋兒時,馬上就會忘記一切煩惱的那種女人,因爲我相信絕大多數的男人都會沉迷在她的美豔中不能自已。
我趴在煤爐旁藉着煤火給自己點燃了一根香菸,半天才憋出了幾個字,道:“真是個妖精!”
諾夕瞪大了雙眼質問我:“顧小楓,你說誰是妖精?”
“誰說我是幼稚鬼,誰就是妖精!”
“你!”諾夕緊緊咬着嘴脣,眼眶中逐漸也開始隱隱泛起了淚光,這讓我好像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什麼話,於是趕緊解釋道:“諾夕,我……我其實就是一時嘴快,瞎扯的,誇你長的好看來着呢!”
諾夕哽咽的看着我,而我由於並不清楚實情,所以只能膛目結舌的看着她。
這壓抑的氣氛持續了很久一段時間,諾夕終於不再抽泣,但在爐火的映襯下,她眼中的淚光依舊閃爍。諾夕理了理鬢角處的髮絲,失神的看着煤爐中的火焰,說到:“你知道嗎顧小楓,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異了,當時我的爸爸是一位影視公司的高層,而母親則是一位影視明星,本來生活相對和睦,但忽然有一天,媽媽告訴我爸爸走了,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後來媽媽改嫁了,嫁給了我現在的養父,很多人都說我的媽媽是個狐狸精,甩了爸爸跟了別的男人!”
說到此處諾夕再也剋制不住的痛哭出了聲來,我知道她此時需要一個寬敞的臂膀,所以下意識便挪動凳子來到她的身邊,並用手摟住了她的肩膀讓她依靠在我的身上。
諾夕沒有反抗,而實際上我也並沒有存有邪念,只是覺得在此時這是身爲一個男人需要做的事情。
很快,諾夕依靠在我的胸膛又繼抽泣道:“其實很多人都不知道實情,當時的爸爸染上了毒癮,他私自賣掉了我們家裡的房子,媽媽勸過他很多次讓他戒毒,他每次都說一定會戒,即便我們住在一個三十多平米的出租房內,他還偷老媽幸苦拍戲的錢用來賭博、吸毒,老媽實在沒有辦法纔跟他提出的離婚……”
我爲諾夕的遭遇感到同情,但腦海中潛意識的便想起還在杭州時,我有幾次在一個酒店的門口遇上與諾夕發生爭執的中年男人,難道說那個男人就是諾夕的生父?可是看他的姿態也並不像是一個落魄之人。
我將自己內心存在的疑問向諾夕發問,她好似有些意外我爲什麼會看到那天的一幕,於是我又隨口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諾夕也很快點頭說道:“那個男人叫慕容鬆,他現在自己開了一家規模比較大的影視公司!”
“那他爲什麼現在會來找你呢?是不是想讓你以後跟着他生活呀?”我不解的問道。
諾夕緊緊閉上了眼睛搖頭道:“不論如何我都不會跟他一起生活的,是他毀了我的家,我不會原諒他的!”
頓了頓,諾夕又說道:“其實他並沒有那麼好心,他是想籤我進他的影視公司,然後動用一切資源把我包裝成國內一線的影視明星替他賺錢,我很不喜歡那種生活,那不是我想要的,也很討厭他這個人!”
我皺起了眉道:“這個人真可惡,簡直比我還要幼稚!”
諾夕擡頭看着我,終於沒好氣的破涕爲笑白了我一眼,道:“你臉皮怎麼那麼厚?”
我笑着拍了拍諾夕的肩膀,道:“行啦,你看你都笑了,所以就別在爲了不值得的事情而傷心了,以後美好的日子還在前面嘛,人要往遠處看,不能活在過去與當下!”
“什麼道理!”諾夕用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然後面帶痛苦的看着我道:“顧小楓,你抱我能放輕一點力度嘛,摟的我肩膀好痛啊!”
“呃……”我慌張的鬆開了諾夕,有些尷尬的說道:“我沒有要佔你便宜的意思,只是剛纔你哭的太傷心了,所以我很想給你一些安全感!”
“我知道!”諾夕低下頭去,隨即又輕聲道:“其實過去的這些年我都挺感激你的,如果那個時候沒有你的陪伴,我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度過那段最黑暗的歲月,謝謝你,顧小楓!”
諾夕的話讓我莫名奇妙,於是趕緊問道:“什麼叫我陪你度過了那段最黑暗的歲月,怎麼聽你這話的意思,好像我倆認識挺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