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益恆從大專畢業後就覺得自己很幸運，工作有了，不久愛情也有了，更重要的是沒有車和房把婚也結了，之後就一直過着平穩的生活，自己也安於現狀，也沒求過什麼人更沒欠過多少人情，年少時想過的當領導或經商的夢都在安逸的日子中消失殆盡。以致什麼追求也沒有了，只想平平安安混到退休，這一生就足夠了。那想到，自己還是沒有剋制着衝動，丟掉了所有，重新選擇了一條艱難的道路重頭再來。或許後半輩子混得比原來還差，拿着微薄的工資，最後連個房子都買不起。
靠自己一窮二白，能打出一片天嗎？能在夏蘭面前有揚眉吐氣的一天嗎？
答應了沈老師和龍總，他不用埋頭苦幹了，也不用依附誰艱難地往上爬了，馬上就有一條捷徑，實現夢想實現抱負了！這是多好的機會，只有傻瓜纔不會動心。
可是，世上就有傻瓜。但益恆沒動心，他不想被別人牽着鼻子走，更不想唯唯若若地看誰的臉色，他只想靠自己的努力奮鬥，那怕未來還是一事無成。他笑眯眯地說：“沈孃，謝謝您和龍總的好意，我啊沒什麼理想和追求，只想一輩子靠自己，這樣心安！”
“小但，你再想想，咱們先吃飯。”沈老師微笑着站起。
幾樣菜擺在桌上，除了一盤白水煮基圍蝦、一盤青椒炒牛肉絲，就是五樣素菜：乾煸茄子，苦瓜炒蛋、土豆絲、炒南瓜絲、涼拌黑木耳。
介紹了保姆謝孃，三人圍在一起吃飯，謝孃主動退回到廚房去了。龍建超坐主位，沈老師和但益恆分坐兩邊。
每人倒了半杯紅酒。龍建超說：“小但，我們都是上了一定年齡的人了，大魚大肉那些吃不慣，所以一般吃素菜的多，希望你多多理解。”
但益恆說：“龍總，我最喜歡這種吃法了。我平時一個人的時候就是炒一個素菜熬點稀飯或者煮點乾飯就吃了。這種吃法最養生了。”
龍建超淡淡一笑，舉杯說：“小但，你今天第一次到我家，咱們一起喝一下。”
三人碰杯淺喝了一口。
龍建超說：“小但，本來憑你一個新職員，我不該把公司即將大變的消息透露給你，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這小子，很想培養你一下，將來成爲我的得力干將。”他凝視着但益恆，想看他神色中是否有驚喜，但卻尋不到一點異樣的表情，繼續說：“公司的馬總在着手移民的事要到加拿大他兒子那裡去了，想把他股份轉百分之三十給我；李總也想到天津她女兒那邊去了，不久，這個公司就只剩我管理了。他們兩人各佔百分之二十每年分紅就不再管公司了。現在我們都不敢公開這個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我想在他們走之前，找個可靠的人幫我，畢竟諾大的一個公司由我一個人抗，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未來我的壓力可想而知。我看中你的人品和人格，等河坡工程完工，如果你同意你沈孃的兩條要求，我就聘你爲公司的副總經理。”
天！但益恆睜大一雙疑惑的眼睛，看了看龍建超，沉吟着。副總經理，那不是從一個普通職員連升多少級了，難道家裡的祖墳冒青煙了，真遇到貴人了，有這麼好的事？
想想，我跟龍總非親非故，纔到他公司兩月，與他也沒打過多少交道，咋會看中我？他手下還有那麼多能人，像溫志遠、辜強、魏剛……
沈老師看出但益恆的猶豫、彷徨，挾了一筷菜伸手放在但益恆碗裡，說：“小但，你一定在奇怪，龍總手下那麼多能人跟着他，不提拔他們，卻重用你一個普通員工，你想不明白吧。”
但益恆點點頭，扭頭看着龍建超，說：“龍總，我這人沒什麼能力，只知道埋頭做事，不善交際應酬，更沒有心機和智慧，就算當個副經理都難勝任，公司裡那麼多優秀的人你們不考慮，卻拋出這麼大的誘惑引誘我這個管理工程尚不成熟的人。說實在的，連公司起碼要求的證件我一個都沒有，而且我管理一個小工程都嫌能力不足，要讓我管理一個公司主要工作，那不是要我命嗎？”
龍建超說：“你那麼年輕，還怕工作？你是公司領導要什麼證件，公司由我把握主方向並帶你，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勝任。而你說的公司那些人，他們雖然技術過硬，但是喜歡內鬥，算計別人，如果要讓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當了副總經理，恐怕公司會出很多問題。相反，你入我公司，不管是幹庫房，還是管理工程以及應急處理問題都是一把好手，我在工程商場上摸爬滾打多年，還是有一些眼光，一句話，我看上你了，你有沒有這氣魄擔這重任呢？”
但益恆再次擡眼看了看龍建超，說：“龍總，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我自己有幾斤幾兩很是清楚的。我就想腳踏實地一步步地幹起走，或許像沈孃說的幹一輩子只能幹個副經理，但是，那是靠我自己努力掙來的。而你突然之間給我這麼大的職位，讓我感覺一點都不踏實，心裡也不安，再說公司也沒人服我，我技術也不過硬，恐怕比選公司裡其他人出的亂子更多。”
沈老師說：“小但，這麼好的機會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你自己不會算嗎？你現在一個月拿六千，租房、生活開支、應酬之外你還能剩幾個錢？公司副總經理，拿的是年薪30萬元，還有其他隱形收入，恐怕加起一年不下五十萬，你節約點，三年就可以在灌城市買套房了。你想想那麼簡單的兩個條件，你答應了，搖身一變，地位有了，錢也有了，你的理想報負轉眼就實現了。”
但益恆忽然愣住了，龍總兩口子迫切地向他拋住這麼大的引誘，就兩個簡單的條件，膝下無子想讓人叫他們爸媽，還要是單身無牽掛。自己就算離婚，單身了但是女兒不得不管啊。這兩人究竟打的什麼注意啊。
沈老師放下筷子，看着沉默不語的但益恆，以爲他已動心，又加大了引誘：“小但，你看我家這麼大的別墅，就我們三個人住，連個年輕人都沒有。你只要把龍總和我當你親人，就不用住工地，每天回這裡住，將來你給我們養老送終之後，這裡所有的一切以及公司都是你的。”
但益恆更搞不懂了。自己魅力有那麼大嗎？龍總這個有錢的家庭不考慮親人那怕是侄兒侄女都比我這個外人強啊。這麼大的財富拱手相讓一個才認識不久且在他手下最下層打工的窮小子，這是在逗我耍還是我祖墳真冒青煙了？
龍總微笑着說：“小但，這事不急，你好好考慮考慮。不過，工作要認真幹起走，來吃飯！”
但益恆對於財富的渴望跟普通人一樣的強烈，他一直幻想要是五十歲時能掙到五百萬，那他就退休養老了，可是，以前在××電力公司工作時距目標都遙遠得很，何況現在幾千塊錢一個月，這想要的五百萬只能是夢想了。現在，龍總兩口子卻把轉眼就能實現的願望擺在他面前，誰不動心那都是假的。這匪夷所思的事情降臨到他頭上，讓他不得不聯想到龍詩越身上，可是，他們明明說了膝下無子，難道龍詩越只是與他們沾親帶故？
但益恆說：“龍總、沈孃，感謝您們有這種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想法。我接受不了，只想靠自己踏實勤懇地工作一步步地掙，這樣我活得心安理得，而不是爲了你們這優厚的條件就做拋家棄子的卑劣行徑。我一直覺得奇怪，自己能力不行，眼界也不行，咋會讓龍總高看。我想一定是我朋友龍詩越與您們有什麼關係吧。”
沈老師臉色微微一變，爲但益恆不被錢財誘惑的心態折服，看了看龍建超，再點點頭說：“小但，你還挺聰明的，龍詩越是我們唯一的女兒。”
但益恆雖然有一些懷疑但還是不敢確認，現在一下就明白了，他們說的膝下無子指的是沒有兒子，唯一的女兒可能與他們鬧翻了，他們的目的就是要讓他娶龍詩越。
龍建超說：“小但，我與你沈孃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包辦了女兒的婚姻，害苦了女兒。她結婚一年多就離婚了，一個人帶着娃非要單獨住出去，雖然偶爾也回家，但是這兩年她對任何男人都不感興趣了。最近，李卉送陽陽到我家耍時說了你情況，我才曉得詩越與你關係不錯，可惜你沒有離婚。我也聽說了你的事，你是怕離婚後找不到更好的還是捨不得自己辛苦掙的家產嗎？”
但益恆心中感慨，心一下就沉了下去，想去想來都無法相信自己有那麼大的魅力會被龍總看上，原來是爲了他女兒。
沈老師盯着但益恆，說：“小但，詩越不知我們請你到家裡來，她說了不准我們再幹涉她的事。既然你不答應那兩個條件，我們也沒權利干涉你的選擇，但是，你沒離婚與我女兒過往密切會影響她的名聲，我更不希望我女兒被傷害，你明白嗎？”
但益恆微微一笑：“沈孃，你放心。我知道我與龍詩越的差距，我有自知之明的。”
既然那麼優厚的條件都不能打動但益恆，證明他是一個有主見有志氣不想依附任何人的男人。沈老師也對他產生了好感，想到硬要阻止他們來往是不可能的。她說：“我不反對你們的正常交往，但是，在你沒有單身之前不能對我女兒有任何的想法。我知道我女兒的秉性，她也不可能對有婦之夫有想法的。爲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你還是儘量不要去她家，只是聽說陽陽拜你爲乾爹了，他叫你，你還是可以去的。”
但益恆咧嘴一笑：“龍總，沈孃，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很感激龍詩越在我最落魄的時候開導我，給我努力的勇氣。我就是把她當我人生遇到的貴人，導師。我尊敬她，可能還有些崇拜她，想到她年紀輕輕就事業有成，自己打理美容店搞得有聲有色的，就想多向她學習學習而已。”
龍建超呵呵一笑：“我女兒從小就特獨立，有自己的想法。你啊，以後還是跟到我多學習工程管理和如何管理公司吧，她那些工作不適合男人幹！”
但益恆摸摸頭，也嘿嘿地笑了笑，說：“龍總，我想問你個事，當時我來你公司應聘，你就知道我了嗎？”
“不知道。我女兒給我打過電話，說如果有人拿着名片來求職一定要錄取他，可沒人拿名片啊。那天面試時，你佩佩而談，有些像我年輕時的樣子，就看起了你。當時我公司的確沒有適合你位置的崗位，本想打發你走，但是你說無論是否錄取都要給你去電，我就留下了你。要不是前幾天李卉帶陽陽過來，我根本不知道。”
但益恆吁了一口氣，說：“龍總，我在你公司打工，希望你不要看在你女兒面上給我開方便之門，或者她說一句話你就提拔我什麼的。如果那樣，我又得辭職重新找工作了。”
龍建超端起紅酒飲了一小口，說：“小但，我與你接觸不多，卻也瞭解你的個性和能力了。就是沒有我女兒這層關係，你這個人才早晚也是要被挖出來的。何況我女兒三令五申不要我們管她的感情之事，更不能向你透露她是我們的女兒，也不能向你透露我是他的老漢。爲什麼今天找你來，就是你沈孃心裡愧疚，想幫女兒一把，你能體諒作爲父母的心嗎？”
但益恆點點頭。
沈老師眼眶有些紅了，扯了張紙擦了擦說：“小但，我女兒生下來就沒受過苦也沒受過挫折，她失敗的婚姻讓她成長了不少。這兩年，她有多難多苦我們是看在眼裡痛在心裡。我以前一直想讓她嫁條件更好的，再差都要門當戶對。因爲我一直對窮人家庭有一些偏見，覺得他們素質差、思維落後，愛貪小便宜，盲目勤奮而缺少長遠規劃，安於現狀不思改變等。其實這都是骨子裡的虛榮在作祟，生怕周圍的人看到我們女兒嫁了一個條件比我家差的，說出去不好聽，也就對男方規定了標準，至少要高過我家的條件，所以包辦了女兒的婚姻，那想到再優越的物質兩人心不在一起也是白搭。我女兒說得對，人品第一能力第二，能力再強人品不好他再有錢又有什麼好的呢？我聽說你愛人背叛了你，你卻糾結着是否離婚。我曾以爲是你捨不得家產捨得不女兒沒有個完整的家，現在看來，是你這人重情重義，有一顆寬容善良的心。”
但益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沈孃，我只是想到她在我一無所有時跟我，爲家爲娃付出了很多，我看重這份曾經的感情。我跟她明說了只要她同意我隨時簽字離婚，只是不想把新房給她，但是她不同意，或許她是爲娃或許是爲了別的什麼，而我卻沒法與她生活在一起，只好離家出走。我不知道我淨身出戶她是否願離。”
龍建超插話道：“小但，是個男人都受不了這個，看來你的氣量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不要再提這些難堪的事了，等你情緒穩定工作順了之後找她吧，把所有你們以前掙的都給她，看她是否願意離婚？”
沈老師接道：“對。女人就是想要有個依靠。年輕時想感情依靠，老了想生活依靠。你好的工作掉了，又把房產全給她，主動給她說你現在一個月就掙3000塊，她什麼都靠不了了，她還要你做什麼，我看她定會同意離婚的。你呢，也沒損失什麼，以前掙的家產全給她就當對她嫁給你這麼多年的補償吧。”
但益恆點頭認可。
龍建超說：“小但，不說那些不開心的事了。我們私下見你的事千萬不要跟詩越說，免得她生氣。你好好幹，我相信你以後比你以前還要混得好，還要過得好，吃飯吧。”
三人不再說話，埋頭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