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大惡霸仗勢硬逼親，多情女贈蝶小書生。
大惡霸仗勢硬逼親，多情女贈蝶小書生。
卻說獨耳少爺馬文才自趙府出殯那天見了趙志男以後，回到家裡躺在牀上像掉了魂似的。這小子被志男的麗資給迷住了，他暗恨爹孃當初爲什麼不向趙府求婚，把志男小姐娶過來給他當老婆，原來馬文才今年已有二十多歲了，當初馬雄給兒子娶了個大戶人家的小姐，那小姐卻也賢惠，無奈馬文才吃喝嫖賭無所不爲，小姐暗日傷心，用好言勸了馬文才幾回，馬文才非但不聽，反而罵妻子是醋罐子泡出來的，對妻子拳打腳踢，妻子憂恨成病，不到兩個兩個月便死去了。後來又娶了個窮家姑娘，馬府家法大，馬文才又不是個東西，那姑娘一氣之下便跳井死了。姑娘家因馬家勢大，也不敢惹他，往後也就沒了事。可以後也沒人再敢把女兒嫁到他家，此後馬文才更是浪蕩成性，沾花惹草，強霸婦女，村裡良家女子見了他就遠遠躲去，以免招來災禍。馬文才躺在牀上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有心去給他爹馬雄說明，又怕馬雄罵他，因平時馬雄串通官府，馬文才也不跟着去，每日在村裡胡鬧，馬雄見了他就罵混賬！不爭氣的東西。馬文才想了一會把管家馬福叫到屋裡商量此事，馬福摸着頭皮想了一會說道：“少爺要說別家女子我派人給你搶來就是了。可是這趙家不同，趙家和我們馬家在這趙家莊都是有名的大戶人家，趙廣清那老頭子平時爲人又好，不能輕舉妄動。我看這事不能性急，夫人平日最疼愛少爺，少爺去求夫人好了。”馬文才聽後便來到後堂他娘刁氏屋裡。刁氏正坐在椅子上品茶，見兒子馬文才來到屋裡，便放下茶杯說道：“我兒來此有何事情？”文才道：“孩兒昨日出去看趙家辦喪事，那趙家沒有兒子，卻讓小姐打着招魂幡。孩兒看那趙家小姐好看的像個仙女，孩兒看了以後魂都被她勾去了。求母親拖人去趙府說親，把那趙小姐給我娶來做媳婦。“刁氏聽說端起杯來喝了一口茶笑道：“我卻不信哪有像仙女的女子。”馬文才一聽急了，拉着刁氏的手說道：“母親，孩兒看那趙家小姐比咱家畫上的仙女還好看，萬望母親拖人去趙府求親，要不然孩兒可就活不成了！”馬文才說着拉住刁氏撒起潑來。刁氏忙道：“好兒子別鬧了，我這就派人去趙家求親。”馬文才一聽大喜道：“多謝母親！”馬文才走後刁氏把馬福叫來，拿了五百兩銀子親自包好交給馬福，又着人擡了一箱綢緞命兩個家人擡着由馬福領着去趙府求親。
這時馬雄從外邊回來見了問道：“夫人你這是往何處送禮？”刁氏道：“老爺回來的正好，文才想娶那趙氏小姐，我這是讓馬福到趙府求親帶的禮物。”馬雄一聽急了說道：“夫人你也不想想；那趙家和我們馬家素無往來，趙廣清平時把他獨生女兒視作寶貝，如今他雖然死了，那朱氏夫人如何肯把女兒嫁到我家去？”就是去他府求親，怎麼帶這麼禮物？”刁氏道：“老爺平時都是極精明的，如今反倒糊塗起來了！送的禮物越多，那朱氏纔會高興，因爲大多數女人都愛財，她如果見了禮物高興，收下了答應了這門親事，別說她那寶貝女兒，就連她趙家偌大家業怕不以後也歸了咱們馬家？”馬雄聽完哈哈大笑，連說夫人高見！對馬福說道：“快把禮物給趙府送去，那朱氏夫人要是應下親事，以後養老送終文才全給她包了！”
等馬福走後馬雄回到屋裡坐在椅子長嘆一聲道：“咱馬家啥也不缺，就缺個當官的老爺。今年京中大考我有心讓文才進京去應試，可就怕這個不爭氣的東西考不上！”原來馬文才年幼時馬雄也給兒子請了個教書先生，那先生在馬府教了馬文才幾年，雖說馬文才肚子裡也有些墨水，可到底不成大器。那教書先生見少爺不用功學習，又不敢責打他，便辭職走了。刁氏見馬雄怕兒子考不上，便笑道：“老爺不用發愁，我看這也不難，到時讓文才帶領家人多帶些金銀寶物，到京中去賄賂主考官大人。常言說的好：“有錢能使鬼推磨”到時考不上咱就買他個官做還不一樣！”馬雄聽了又嘆道：“良田萬頃也不如一個賢內助啊！”刁氏見馬雄點着頭誇她，心中甚是得意。
卻說馬福領着人擡着箱子來到趙府門前，馬福上前對着看門家人說道：“煩二爺進去通報一聲，就說馬府管家馬福求見夫人。”家人來到後堂對朱氏說了。朱氏一愣說道：“我趙家和他馬家素無來往，馬府的管家到我家有何事？”便對家人說道：“你可讓他進來。”馬福來到後堂見了朱氏施禮道：“馬福給夫人請安。”朱氏道：“罷了，馬管家坐下說話。”馬福道：“趙老員外歸天,我家老爺和夫人心裡很難過，着我來安慰老婦人和小姐，請夫人和小姐多多保重身體。”朱氏道：“多謝你家老爺和夫人關心，你回去替我向他們問好罷了。”馬福又道：“我家少爺愛慕令小姐，我們老爺和夫人有意和趙府結親，讓我來貴府求親，順便帶些薄禮來了。”馬福說着把銀子放到桌子上打開；白花花五百兩銀子。又讓門外的家人把箱子擡到屋裡打開；滿滿一箱子綢緞。朱氏看了笑道：馬管家，我趙府不是窮人家，這些東西我府裡有的是。我家老爺去世後凡事都和我女兒商量，等我和女兒商量好了，再給你家回話吧。”馬福無奈，只好把銀子和箱子同家人帶了回去。馬福來到後堂見了馬雄和刁氏把朱氏的話說了一遍，馬雄道：“那朱氏不肯收禮這婚事怎成？”刁氏說道：“老爺不必性急，那朱氏夫人說和她女兒商量，也並沒說不同意，等過幾天再說吧。”
朱氏等馬福和家人走後便來到女兒志男房中，見志男正在寫文章。志男見母親來了忙讓母親坐下，朱氏把馬家的來意給志男說了。志男聽了氣的臉色發青。柳眉也豎起來怒道：“我已有了未來夫君，怎能再嫁他人？誰不知他馬家那個浪蕩子弟！”說着拿起筆來作了一首詩：
尖頭猴腮稱文才，東竄西竄亂胡來。
山南海北世少有，笑死馬家獨耳爺。
志男把詩寫好裝在信封裡，交給朱氏說道：“馬家如再來人時把它交給他們。”朱氏也不知志男寫的什麼，拿着回到後堂。過了幾天馬雄又讓馬福拿着兩盒人蔘來到趙家，馬福來到後堂見了朱氏把人蔘盒子放到桌子上對朱氏說道：“我家老爺和夫人說老員外去世怕夫人和小姐身體欠安，特地讓我來送人蔘給夫人和小姐補養身子。”朱氏明白馬福的意思，等馬福把話說完笑道：“多謝你家老爺和夫人，這人蔘我母女也不用，上次管家提親之事我已和女兒商量過了，無奈我女兒不願意，再說我家老爺在世就定下陳家莊陳彥鴻做女婿，現在還未成親，等秋後陳彥鴻上京考中回來就行完婚，我看你家少爺另娶別家姑娘好了。”馬福一聽朱氏說不願意，又聽已定下陳家親事，心裡就急了。他來時馬雄吩咐他無論如何得想法把親事定下來，現在趙家已有了未婚女婿，氣的馬福臉色有些難看，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道：“夫人恕馬福直言，我們馬家在這方圓幾十裡誰人不知，那個不曉？就連知縣大人也常來我府做客，你趙家雖說也是大戶人家，可怎能比的上我們馬家，和你們趙家結親還不是看的起你們？我看這也算的上是門當戶對，我們老爺還說秋後京中大考讓我家少爺帶着銀子進京應試，如考不中就買個官做。到那時我家少爺也就成了朝廷命官。”馬福說到這裡看了朱氏一眼又道：“老員外已經去世，如果夫人應下這樁親事，往後你們孤母寡女豈不就有了依靠？”馬福一番話，朱氏聽了有些生氣但轉念一想馬福說的亦有道理，便把小姐的信拿出來交給馬福說道：“這是小姐寫給你家少爺的信，讓他自己看吧。”馬福接過信來，對朱氏說道：“夫人還不知道我家少爺的脾氣，只要他看中了那家姑娘，他是非取不可的！陳彥鴻那小子怎敢和我家少爺作對？夫人你看着辦吧。”馬福說着拿起人蔘盒子走出後堂，這時管家趙春正從外邊進來聽見這話大怒，對馬福大聲喝道：“馬福，你小子怎敢仗勢欺人？”馬福因趙家人多，不敢多言只得生氣走了。趙春進來對朱氏說道：“馬福胡言亂語，實在可惡！”朱氏嘆了一口氣道：“這分明是沒有了你家老爺他纔敢這樣放肆。馬福上次帶着禮物來求親，今天又帶着人蔘來，我還是沒答應他，他就出言不遜。”趙春道：“夫人放心，我趙家絕不怕他馬家！他馬家要不講理，就和他家打官司！”朱氏聽了說道：“你且退去，讓我慢慢想想。”趙春聽了便出了後堂。
且說馬福回府，馬雄和刁氏一看馬福又把人蔘盒子拿回來，就知道事情沒辦成。不等馬雄開口，馬福就說道：“那朱氏說她女兒不願意，還說什麼已有了過門女婿，叫什麼陳彥鴻，只等京中趕考回來就行完婚。還讓我給少爺帶來一封信。”這時馬文才聽見馬福回來，也來到後堂，馬福便說道：“這是趙家小姐給少爺的信。”說着把信給了馬文才。馬文才以爲是志男寫給他的情信，急忙把信打開一看，氣的鼻子都歪了，瞪着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馬雄見兒子這樣，把信拿過來看了看，頓時大怒，罵道：“好個趙氏小賤人！竟敢如此羞辱我兒，這口氣不出，誓不罷休！”
再說朱氏在後堂左思右想，實在爲難。她相信馬福說的話：馬文才如果看中了那家姑娘，他是非娶不可的。自己如果決議不答應，得罪了馬家，那馬雄父子是不會甘心的。馬雄平時橫行霸道，心狠手辣，啥事都乾的出來！村裡人誰也不敢惹他，萬一鬧出事情來，老爺又不在了，就是打官司，知縣常到他家做客，也一定會向着他馬家的。趙家恐怕會吃大虧，弄個雞飛蛋打。倒不如答應了馬家，像馬福說的那樣，往後也有了依靠。朱氏想到這裡，就來到女兒房裡，把馬福今天又帶着人蔘來求親的事對志男說了。志男聽了，便忙問母親是如何回馬福的。朱氏道：“爲娘沒有答應他，那馬福還出言不遜氣狠狠的走時還說道：”他少爺是非你不娶的！爲娘仔細想來，咱趙家到底惹不起人家，那馬家父子什麼事都會幹的出來。不如答應了人家，往後咱母女也有了依靠，自從沒了你爹，爲娘心裡就沒了主心骨。”志男道：“答應了馬家，那陳郎怎麼辦？”朱氏說道：“我早就想過，陳彥鴻家寒人貧，就是以後上京趕考也不一定準能考中，不如送他些銀子，讓他另娶別人家姑娘好了。這樣咱也對得起他了。”志男聽了，趴在桌子上大哭起來，朱氏說道：“我這當孃的也沒有好辦法，看來這是你的命，如今只好委屈我兒了。”小姐哭了一會說道：“我看母親注意已定，女兒也不爲難母親了，只是母親以後不要後悔！”朱氏聽了，只女兒心裡難過，對丫鬟秋芳說道：“你要好好勸勸小姐。”說着走出門去來到後堂，叫來一個婆子王媽，對王媽說道：“你去馬府對馬家老爺夫人說，就說我已經應下他家親事，只是女兒還未願意，我正在勸說中，等女兒回心轉意後，再定迎娶之日。”王媽領命到馬府，把朱氏的話給他們說了，馬雄夫婦見朱氏答應下來，心中大喜。刁氏拿出五百兩銀子對王媽說道：“你把這五百兩銀子交給你家主人，算作我馬府的聘禮罷了，就說我家等候佳音了。”刁氏說着又拿出二百兩碎銀給了王媽道：“這是賞你的。”那王媽接過銀子謝了刁氏，歡天喜地的回到趙家。王媽來到後堂見了朱氏把銀兩交給朱氏又把事情說明，朱氏聽完點了點頭，只等女兒回心轉意。
再說志男小姐躺在牀上一連三天也不吃飯，以淚洗面。朱氏看在眼裡苦在心裡，也沒有好法子，只得讓幾個丫鬟婆子慢慢勸說，秋芳看小姐哭的可憐，自己來到花園書房，見彥鴻把事情原原本本給彥鴻說了。彥鴻聽了大驚，說道：“夫人既然這樣怕他馬家，現在又變了心，我陳彥鴻立刻離開他趙家！”說着就去收拾書籍，秋芳見了急道：“我的好姑爺，你如何這樣性急！我家小姐爲這事三天沒吃飯，人都快餓死了。我爲這事來找你想辦法，你卻要走，姑爺走了對得起小姐嗎？”彥鴻聽了，又呆坐在椅子上不知如何是好。秋芳說道：“依我看姑爺還是去看看小姐，勸小姐吃點東西，你們兩人再想辦法。”彥鴻聽了這纔跟着秋芳出了花園書房來到小姐繡房。兩人來到屋裡，彥鴻見志男躺在牀上頭往裡動也不動。秋芳近前說道：“小姐，姑爺看你來了！”志男聽了立刻轉過身來。彥鴻見小姐青絲散亂，面容憔悴，兩隻杏眼也餓的塌下去了。不由心疼的坐在牀邊說道：“小姐平時甚是聰明，現在何苦這樣來折磨自己？”志男聽了坐起身來拉住彥鴻的手說道：“陳郎，這幾天你爲何不來看我？”說着淚流滿面，趴在彥鴻肩上大哭起來，志男哭了一會，慢慢從牀上下來，打開箱子，從裡邊拿出來一幅手帕，上邊繡着兩隻蝴蝶，一隻紅的一隻藍的，藍蝴蝶下邊還繡着一首詩：
覷見手帕如見人，以贈蝴蝶表此心；任憑中途風雲變，無情之火怎鍊金？
志男又拿起剪刀把手帕剪成兩半，把帶着詩的藍蝴蝶交給彥鴻，又拿出一堆金銀首飾，用布包好，交給彥鴻說道：“如今之計陳郎趕緊離開我家，把這首飾賣了可做路費上京趕考，尚然的中功名回家再來娶我，也不爲晚，到那時就由不得馬家和我母親了。”又道：“陳郎走後請放心，我趙志男生是陳郎人，死是陳郎鬼。就是馬家來逼我，我死也不會到他馬家去的！”彥鴻聽了流着淚說道：“小姐如此情重，我陳彥鴻定能的中，回來使這兩隻蝴蝶重新合在一起。不過我上京走後，小姐爲了我也要吃飯，千萬保重身體要緊。”志男聽了點點頭對彥鴻說道：“陳郎放心走吧，我聽陳郎的話就是了。”彥鴻便來到後堂見了朱氏改口說道：“伯母在上，趙家馬家的親事我已知道，彥鴻這就告辭。”朱氏說道：“陳彥鴻，我亦非嫌貧愛富，實是出於無奈，我怕馬家會派人暗害於你。”說罷叫丫鬟拿出二十兩銀子交給彥鴻說道：“你在我趙府一場，把這銀子拿回家去另娶別家姑娘好了。”彥鴻把銀子又放在桌上說道：“多謝伯母，我不用銀子。”說完回到花園書房揹着書籍又來到小姐繡房，和志男戀戀不捨的分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