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窣的衣料摩擦聲和細微的腳步聲打破了這裡的寧靜,三人不約而同的看過去,一盞昏黃的燈影中,兩個少女的身影漸行漸近。
其中靠前的少女已披上了披風,上前來恭謹地微微欠身下去。
“太孫殿下。”
原來,出來許久的絳朱不見回去,顧硯齡便叫醅碧出來瞧瞧,誰知卻是遠遠看到了少年那熟悉的身影,醅碧當即想都未想便回去說給了顧硯齡。
顧硯齡雖是有些詫異,但還是收拾好了出來見禮,畢竟,沒有將人堂堂太孫晾在外面的道理。
聽到少女柔和的聲音,蕭譯眸中不由微微浮動,隨即開口道:“顧姑娘請起吧。”
顧硯齡微微頷首,隨即從善如流的起身整了整裙邊。
微微側首間,見身旁的絳朱微微有些侷促,顧硯齡心中納罕,這才微微擡首道:“不知,可是絳朱不懂事,衝撞到殿下了?”
蕭譯聞言微微一愣,隨即看到少女身旁的丫頭有些緊張的模樣,不由有些無奈。
自己,真有那麼不親和?
“未有,這個丫頭,頗有意思,可見顧姑娘身邊的丫頭都是伶俐的。”
顧硯齡聞言微微一愣,所以,眼前這位太孫站在她院子前到底是爲了什麼?
難道是專門過來誇誇她的人,順帶着把她也誇進去?
想到此,顧硯齡輕微打量蕭譯一眼,頗爲奇怪。
蕭譯自然感受到少女眸中的猶疑,也是頗爲無奈地很,他自然知道少女在猶疑什麼,可他該怎麼說。
難道說,他是突然想到她,忍不住就過來院子前看看?
然後還陰差陽錯的,把她引出來了?
“太孫殿下,還未歇息?”
見蕭譯半晌不說話,顧硯齡終究忍不住開口先問了。
蕭譯的思緒被扯了回來,看了眼眼前少女問詢的眸子,不由自主地清了清嗓子。
“宴上飲的有些多,出來散散步,醒醒酒。”
聽到如此,顧硯齡不由微擡了擡眸。
皎然的月輝靜靜落在少年的肩頭,少年那靈秀的容顏泛着微微的光芒,不過不難看出,少年那平靜的臉上還微微有些異樣的紅潤。
人都說,飲酒易紅臉的人,酒量是不好的。
那他今日還喝了這樣多,做什麼?
可顧硯齡哪裡知道,今夜於蕭譯來說卻是頗爲重要,一來桌上皆是顧硯齡親近之人,二來顧硯齡又是一桌之隔。
人將酒已敬到面前,不喝駁了謝家人的面,更何況也難免讓人覺得性子不爽快。
尤其,還是在顧硯齡面前。
……
“那,殿下入睡前也要飲些醒酒湯纔是。”
聽到少女平靜的話語,蕭譯眼眸不由一挑,脣角勾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這,大概也算是一種關心了吧。
“聽絳朱說做了些醒酒湯,既然這般巧,那我是否能順便討一盞,今夜也好睡些。”
顧硯齡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眸中微微一沉,浮過一絲不快。難道留菱閣的僕從未給蕭譯提前備好醒酒湯。如此傳出去豈不是謝家待客不周,更何況還是堂堂太孫,到時候只怕授人以柄。
那些人怎麼這麼糊塗。
唸到此,顧硯齡正側首欲讓醅碧將此事稟於謝氏去處理。
“留菱閣的人送過了。”
少年的聲音陡然響起,顧硯齡不由動作一滯,隨即莫名的轉過頭來。
哪知面前的少年卻是頗爲平靜道:“不過不好喝。”
這話徹底叫顧硯齡覺得無話可說了。
她突然覺得這話有些,無理攪三分?
醒酒湯都是一樣的配方,原本就不好喝。難不成留菱閣做的不好喝,她這裡做的就好喝了?
“聽絳朱說,方纔送了些給謝昀公子,莫非,沒了?”
顧硯齡聞言一愣,隨即有些不太好意思。
畢竟蕭譯是貴客,如此厚此薄彼,還叫人家察覺出來,到底是不太好。
顧硯齡不由微微低眸,埋怨地看了絳朱一眼,叫絳朱也有些無奈。
“還有。”
少女的聲音淺淡出聲,隨即微微一施手,頗爲有禮道:“太孫殿下請。”
蕭譯脣角輕然揚起,眸中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隨即禮貌性地頷首:“那便叨擾了。”
少女聞言,脣邊笑意頗不自然:“太孫殿下言重了。”
雖然面上平靜,可此刻的蕭譯卻是覺得心情頗好,不由擡步朝裡去,顧硯齡自然不卑不亢的緊隨其後。
當走入望雲閣,院中的僕從擡頭看了,皆微微詫異,隨即迅速掩入眸底,施施然行了禮。
當走到院中的一個葡萄架下時,少女的聲音陡然響起。
“屋內悶熱,倒不如這葡萄架清涼,殿下不如在此稍作歇息,臣女這便叫人送上醒酒湯來。”
話語雖說的簡單,但蕭譯卻是能參透其中的意思。
的確,如今夜色雖不是很深,但到底也不早了,他原本只是想在這望雲閣前略站站便走,哪知見到了人,卻是不由想站的更久一些。
不知怎麼,在她的面前,他總是會變得貪心了許多。那些穩重,顧大局都忍不住想暫時拋在腦後去。
這樣安排也好,正大光明的在衆人眼底下,也行的正,叫人傳不出什麼不好來。
“如此甚好。”
蕭譯自然而然的點頜,隨即便轉身走向葡萄架下,撩袍坐在了一把小藤竹椅上。
顧硯齡平靜地直了直身子,看了眼身旁的醅碧,醅碧會意地退了下去,便聽得蕭譯平靜的聲音。
“顧姑娘無須客氣,請坐。”
顧硯齡微微一愣,到底誰是這望雲閣的主人?
但也只一瞬,便將心思埋入眸底,極爲端莊的坐在了蕭譯對面。
周圍望雲閣裡的僕從皆平靜如初,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一般,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不過一會兒,身穿碧色綾裙的醅碧便端着托盤,極爲小心地走了過來。
到了近前,微微欠身,隨即小心將托盤擱在面前的小石桌上,輕輕捧出一小碗醒酒湯,送到了蕭譯的面前。
未等人開口,蕭譯便爽快地將那盞醒酒湯端在手中,極爲利落的又將一盞飲的乾乾淨淨,看的一旁的檀墨歎爲觀止,不由吞了吞唾沫。
即便飲了再多的酒,一連喝了兩碗醒酒湯真的好嗎?
今夜真的不會醒過了頭?
小碗輕輕被擱在石桌上,發出了低微的響聲,檀墨忙恭謹地遞上了帕子,蕭譯接過來拭了拭嘴邊,隨即還頗爲正經的評價了一句。
“是要易入口些。”
顧硯齡無意地擡眸,恰好看到蕭譯脣角滿意地笑容,不由有些詫異。
難道,絳朱這碗醒酒湯真的與旁處的不同?
可她哪裡知道,蕭譯此刻心裡真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