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猛烈照着大地,罩着合歡殿,西偏殿投入一絲半縷的日光,沈嘉玥慵懶的躺在木雕龍紋貴妃榻上,身邊的小宮女扇着涼風,絲絲涼意沁入心間,昏昏沉沉睡去,竟做了一個夢,一個冗長冗長的夢的,輕唔一聲,只覺身上異樣,猛然睜開眼,一抹紫色映入眼簾,朱脣被覆上,嘴角不自覺漾起一抹甜膩的笑,又掙扎起身,梨渦深陷嫵媚如一朵羽毛鬱金香,水波流轉間情誼綿綿,道:“臣妾睡着了,皇上何時來的都不知,合歡殿的宮人們太過放肆了,竟也不傳令,”嘟着嘴,“害得臣妾這副模樣叫皇上瞧去。”再瞧瞧衣衫,隱隱顯出淡紫色,愈發窘迫,頓時面紅耳赤,不知所措。
皇上亦覺得不好意思,卻不承認,笑稱:“這兒又沒外人,無妨的,”複道:“朕瞧你睡的正香,便沒讓她們吵醒你。害羞什麼?都多少年了。”
沈嘉玥臉漲得通紅,想起方纔的吻,又是一笑,怔愣着發呆。
皇上問:“婉兒在想什麼?”
沈嘉玥一驚,輕聲道:“寧郎,總是喜歡問這個,想什麼當然是有事纔想啊,要是沒事哪還用的着想呢。”正經回答,不自覺的換了稱呼,“臣妾是在想慎妃姐姐有了身孕,皇上怎麼沒去瞧她,反而來臣妾這,”小覷着他的臉,臉上略微陰沉,聲音愈發輕,“皇上該去瞧慎妃姐姐纔是。”
皇上的臉沒了方纔的高興,反而陰沉下來,讓人捉摸不透,只嗯一聲,沒有後話。
后妃有喜自然是高興的事,怎會不滿?沈嘉玥正覺的奇怪,也嘗不出話中哪裡不對,遂也不再說話,氣氛分明僵硬了不少,兩人各有心思。
過了好久,皇上才緩緩道:“妃嬪有孕自然是喜事,只是慎妃她…有過拿自己腹中的孩子陷害妃嬪的例子…朕和太后亦沒多高興,自然也算不得多大的喜事。”
沈嘉玥這才明白,原是爲着這個,憶起之前和趙箐箐的談天,彷彿看清了什麼東西,可仍然恍惚間還是一片迷茫。
趙箐箐人還未入殿,話卻早已入殿,急衝衝說了一句,“姐姐當真悠閒,你可知慎妃娘娘有了身孕?”
沈嘉玥正翻着宮廷曲譜,聽了這句話卻也模模糊糊,只略聽得幾字,遂道:“有了就有了唄,反正又不是我有,”絲毫不在意,倏爾起身,手上的曲譜‘唰’一聲掉落在地,柳眉微蹙,“你說誰有了身孕?是慎妃娘娘嗎?”
趙箐箐急急入殿,揮退宮人,緊閉殿門,落座後才道:“對,是她慎妃有了身孕。”
沈嘉玥看着趙箐箐急的蒼白的臉,行事卻絲毫無錯,深知失言這才慢慢緩過神來,耳中聽着她對宮人們的吩咐,腦中一直在想慎妃有孕之事,不免焦急。待緊閉殿門後得了趙箐箐的答案,一下子癱坐在木凳上,嘆一口氣,道:“她有了身孕,當真要恭喜她了。”
趙箐箐嗤之以鼻,輕哼一聲,“每月不就兩三次招幸嗎?真是的。旁的也就罷了,只是她曾害過我,不知這回會不會再害我了。若是再……”
沈嘉玥打斷了她的話,“每月兩三次招幸她竟也有了身孕,哪像我,估計宮裡的人都在笑話我了呢,每月*次的招幸,也沒什麼用。”複道:“我覺得應當不可能再次了。”
趙箐箐知道她心中難過,連忙轉移話題,打趣她,“她們哪敢笑話姐姐啊,姐姐可是最受寵的妃嬪啊,諒她們也不敢。”又道:“你怎知不會呢?她可是有過先例的。”
沈嘉玥略笑笑,“一是她不年輕了,已經二十了呢,難道她不急?二是她的先例,若孩子沒了那上頭懷疑的必然先是她,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故而應當不會再次陷害妃嬪的,”靈光一現,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她腦海中,道:“除非她……”
“除非什麼?姐姐你倒是說啊。”
沈嘉玥撇了撇嘴,“除非她不想要孩子,或者說不想要皇上的孩子。”
趙箐箐被沈嘉玥的話,驚住了。不論是不想要孩子還是不想要皇上的孩子,都意味着她背後有難言之隱或是不可訴說的傷心事。訥訥道:“姐姐的意思是說……她心裡有別人?”
沈嘉玥笑而不答,可趙箐箐分明看見了她隱隱的點頭。
慎妃許美淑心中有別人的想法太過大膽,不過也正能解釋從前的東宮之事,如今的後宮之事。兩人都默默不語,可心中事卻是一樣。
沈嘉玥從記憶中回神,見身邊坐着皇上,正在品茗,半帶輕笑道:“如今臣妾也問問您,皇上在想什麼?”
皇上微微擡眸,眼神遊離,含笑道:“沒什麼,在想從前的事,慎妃她……”複道:“你這幾個月遠着她點吧,朕雖不信她會再次做出這樣的事,但朕更不想讓你受傷。若她真做了這樣的事,朕不得不給她和許家一個交代,但朕不希望是你。明白嗎?”
沈嘉玥突然想到‘前朝’二字,心中一陣泛酸,難道皇上招幸許美淑、給她升位都是爲了前朝嗎?還有不責罰於她……那麼自己呢,也是爲了前朝?突然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或許她從未看清過……只點頭,“臣妾明白。”
皇上彷彿有些明白她的意思,可他沒有說出來,也不會說出來,一部分是爲了前朝,另一部分是因爲她的一片心。擁她入懷中,什麼都沒有說,至少這一刻他知道他是真心的。
寒瀧匆匆入內,拱手施禮,道:“皇上,昌陽殿的宮人來報說是慎妃娘娘身子不適,請皇上過去。”
這樣的招數從前的許氏也曾使過無數次,仗着有孕,太子喜歡、又是側妃,黑夜裡請走太子,讓那些東宮之人一等便是一夜。從前的許側妃、從前的李良娣、還有爽心居里精神失常的史氏,她們都是這樣的人兒。沈嘉玥心中一突,卻也不說話,只等着皇上怎麼說。
皇上揮揮手,有些惱火,“朕又不會治病,御醫不去請請朕做什麼,讓她們去請御醫,就說朕沒空。”
沈嘉玥思索間已然分析利弊,笑道:“皇上何必生氣呢,小心傷了身子,既然慎妃娘娘身子不適,皇上去看看吧,慎妃娘娘有着身孕,皇上多體諒些纔是啊。”
皇上爽朗一笑,“你這個小妮子,是說朕不體貼嗎?罷了罷了,擺駕昌陽殿,”附耳過去,“朕晚上過來,等着朕。”
話畢,離開偏殿。只留下沈嘉玥沒敢說出口的話:晚上你不會來的,進了昌陽殿哪還能出來啊。
沈嘉玥望着消失的背影,坐在木凳上,一直坐到日落西山。天漸漸黑下來,用了晚膳,已換上一件織絲寢衣,她明知皇上是不會來的,即便來也會被許美淑請走的,但她還是選擇等下去。即便等到天亮,他也不會出現。
天徹底黑透,夜空中沒有一顆星星,唯有一輪彎月掛着,顯得格外悽清,這注定是個悽清的夜晚。
如花忍不住勸道:“娘娘早些睡吧,別等了,皇上他…白天入了昌陽殿還沒出來呢,必然是…不會來了的。”
“是嗎?”沈嘉玥悽慘一笑,“皇上體恤慎妃自然是極好的。”
如花沉默,無話可說。殿中氣氛一下子陷入冰冷,衆宮人都不說話。
而沈嘉玥卻心事重重,好半天才說:“睡吧,他是不會來了的。”如果我有了身孕,他會不會待我這樣,哪怕只是爲了前朝。
沈嘉玥起身間,聽到一句話‘愛妃怎知朕不會來了的’不禁晃了晃身子,請了安,衆宮人識趣的退下,沈嘉玥親自爲他換上寢衣,長髮輕輕綰起,襯着雪白潤滑的肌膚在燭光下分外香肌玉體,姿色天然。溫軟一笑,“臣妾以爲皇上不來了呢,正要起身去睡。”
皇上戲謔笑之,“婉兒都等朕許久了,”附耳過去,“朕如何能辜負愛妃盛情呢。”
沈嘉玥臉上一紅,羞得不知所措,幾年過去了她仍會羞澀,嬌滴滴喚,“皇上。”
“愛妃愈發動人了嘛,”皇上又道:“朕都好些年沒聽愛妃這樣嬌滴滴的說話了,彷彿從東宮那會兒吧。”
沈嘉玥懶懶一笑,攏了攏一縷青絲,嘴角添了一抹清冷,笑着問:“那皇上是喜歡如今的臣妾,還是從前的臣妾?”
“都喜歡。”
都喜歡嗎?可惜回不到從前了,從前的沈嘉玥早就隨那個孩子的離世消失在無盡的黑夜裡,再不會出現了呵。沈嘉玥幽然一笑,並沒有說話。
皇上輕聲道:“許氏都有了身孕,你也該爲朕生個孩子了,公主皇子朕都喜歡。愛妃說是不是?”
沈嘉玥緋紅臉頰上攜一縷溫潤的淺笑,鉛華盡染彰顯柔媚之姿,微微一笑,映照着燭火亮光,不由讓人心動,未曾應聲。
肌膚相親、脣齒交纏,愛意涌動,一室溫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