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1

一時間, 三人都愣在原地。

姜皓雲最先反應過來,他看一眼姜語冰,見她神色並無異常, 就愈發篤定自己心中所想:自家妹妹和寒川一同修煉雙修劍法, 只是受情勢所迫不得已而爲之, 兩人的關係也僅止於此, 並未像臨楓所言, 有更多的發展。

他這樣想着,又轉頭去看寒川,見寒川也只是面露訝異之色, 看上去並沒有什麼不對。

姜皓雲放下心,正想開口, 就聽姜語冰道:“當然。”

她說得理所當然, 姜皓雲一時愣住, 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恍惚間,他又聽到顧南問:“可你們平時都不怎麼說話……”

姜語冰不解:“這有什麼關係嗎?”

顧南想了想, 道:“如果你喜歡二師兄,難道不應該把你的心意告訴他嗎?之前臨楓師叔說,如果喜歡一個人只默默對他好,對方不知道你的心意,最後可能就跟其他人在一起了。如果真是這樣, 會很傷心吧?”

這回姜語冰沒說話, 是寒川開的口:“我知道。”

顧南一怔, 隨即笑道:“那就好!我原本還擔心呢……”

姜皓雲終於回過神:“你們……”他張了張嘴, 卻又不知該問什麼、怎麼問, 寒川和姜語冰的淡定讓他難以開口。

最終,他擺擺手, 讓兩人回去好好休養生息,又對寒川道:“同臨楓師叔的約戰,你也不必時常掛記在心上。”

寒川點頭,和姜語冰一同離開。

待他們走後,姜皓雲打算把悟劍坪周圍簡單地收拾一下,顧南自然留下來幫他,一邊做事一邊隨口道:“雲哥哥,你剛纔的表情好奇怪。”

姜皓雲動作一頓:“是嗎?”

顧南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我還以爲你不喜歡二師兄和姜師姐一起呢!”

姜皓雲過了一會兒纔回答:“……不是不喜歡,只是一時沒想到罷了。”

他說完,兩個人都噤聲沉默下來。

等收拾好悟劍坪,姜皓雲用了兩道清淨符洗去兩人身上沾到的污穢,牽着顧南往回走,路上兩人又聊起其他事情,這個話題就這樣被帶過了。

兩天後,四人一道去了季谷。

臨楓先去就傳了紙鶴來約時辰,四人到的時候,臨楓早就等在那裡了。

臨楓見他們四人一道前來,笑道:“哈哈!你們果然都來了。”

打過招呼後,姜皓雲領着顧南和姜語冰退到一旁,寒川也不廢話,直接拔劍道:“請執事指教!”

臨楓道:“別的不說,這‘指教’二字我還是當得起的。”說罷也拔劍出鞘。

臨楓手上拿的是一柄青鋼劍,看上去平淡無奇,與寒川手中的青霜劍相比着實失色,寒川見狀正要開口,就聽臨楓道:“莫要小看這柄青鋼劍。”

寒川一愣,隨即頷首,提劍朝臨楓攻去,臨楓舉劍格擋,兩柄劍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們兩人的修爲都在姜皓雲和姜語冰之上,此刻相鬥劍招迅如閃電,直叫兄妹兩人驚歎,顧南更是早就看花了眼,只能勉強通過隱約的顏色來辨認兩人的身份。

不到半刻鐘,寒川就敗落下來,臨楓的箭尖直指他的咽喉。

臨楓把手中劍撤回,旋了個漂亮的劍花:“還不錯。”

寒川的臉色有些白,他回劍入鞘,恭恭敬敬朝臨楓一拱手:“多謝前輩賜教。”

寒川如今也已經步入出竅期,就算比起臨楓還差些,姜皓雲也沒想到他竟會這麼快就被臨楓擒住。他不禁想起那日臨楓說的話:“想制住你的對手,需要學的可不僅僅是修爲和法術。”

那邊,臨楓已經轉頭問姜語冰:“你和他一起上?”

姜語冰猶豫了一瞬,隨即點頭,走上前去:“望前輩賜教。”

於是短短一個時辰內,寒川和姜語冰同臨楓鬥了不知多少場,到最後連姜皓雲都忍不住上場同臨楓切磋了一番,三個人都被臨楓打得七零八落狼狽不堪。

偏偏臨楓還遊刃有餘地調笑:“這就不行了?嘖,我真是高估你們了。你們一起上吧!”

被嘲諷的三個人咬着牙一起攻上去,最後還是被臨楓無情碾壓。

三人最後累得癱在地上,嚇得顧南拿了藥給他們一個個喂下。臨楓把那柄青鋼劍收好,看了看地上的三具“死屍”,安慰道:“別喪氣,你們今天其實已經表現得不錯了。”

姜皓雲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問:“你那天說,‘想制住對手,要學的不僅僅是修爲和法術’,究竟是什麼意思?”

臨楓笑着誇:“不錯,還記得挺清楚嘛!不過嘛——”他的聲音到這裡拐了個彎:“我不想告訴你。想知道是什麼意思,就自己慢慢想吧!今天我過得很開心,多謝你們幾個啦!”說罷,居然就這樣御劍離開了。

三人在顧南的照顧下,在季谷休息了小半日,直到申時纔回到清虛峰,第二天四人就收拾好行囊出發去了洱城——玲瓏珠、陰陽甲、明心玉都已到手,就只差桃花姬手中的桃花淚了。

桃花姬是一名極少見的妖修,因爲原型是一樹桃花,所以被稱作桃花姬,桃花淚即是她的本命精魄。

妖修極少入人世,大都躲在深山修行,唯獨這位桃花姬是個例外。據傳千年前她曾與一名修者相戀,因隱瞞了自己妖修的身份,很快就被那名修者的宗門接受、兩人成了婚,整日恩愛非常,一時羨煞旁人。

哪知世事無常,兩年後那修者變心,重新勾搭上一個新入門的女弟子,要與桃花姬和離。桃花姬哪裡肯答應,爭執間不慎泄漏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被那宗門上下一路追殺,最後躲入霧林才逃過一劫。

後來桃花姬再重返人世間,就已經是五百年後的事了,她放出風聲,言說若有人肯拿真心來求,就將手中桃花淚相贈。只是她的行蹤飄渺不定,少有人能尋到,加之百年前據說有人曾尋到她想求桃花淚,卻被她活生生將一顆心挖了出來。

東圖城悅賓樓中的說書先生在提起這段往事時曾繪聲繪色地說:“只見那桃花姬一隻纖纖素手突然化作五根尖銳的桃枝,剎那間就將那男子的心臟掏出來!那男子雙目瞪圓,死不瞑目,桃花姬握着他還在滴血的心臟,詭笑道:‘這樣黑漆漆的心臟,也敢說是真心?’”

末了撫尺一響,幽幽一嘆:“好一朵血色桃花啊……”

洱城是朱雀域中部一處重鎮,因爲朱雀、玄武兩域靈氣稀薄、少有修者,城中往來的大多都是凡人。桃花姬從來行蹤成謎,既然清虛真人得到消息說桃花姬曾在洱城出現過,姜皓雲一行人自然要從洱城找起。

姜皓雲將步雲舟停在洱城附近的一處山林裡,領着三人步行到附近的驛站租了輛馬車進城。

顧南自失憶以來第一次到人世間遊玩,見了諸如馬匹這類沒有靈氣的生物覺得稀罕得很,先把鬧鬧放到馬腦袋上,聽那匹馬打了個響鼻,又把手伸到馬鼻子前去。鬧鬧也跟着他湊熱鬧,從馬頭上趴下來去撓那馬的下頜,那匹馬被弄得煩不甚煩,不耐得搖搖頭,鬧鬧就慌忙縮回了手。

好在驛站的馬性情都比較溫和,只稍稍表達過不滿的情緒後,就重新安分下來,並沒有受驚。姜皓雲付了錢叫顧南上車,顧南卻不肯,硬要坐在車轅上,姜皓雲便也由着他,待寒川和姜語冰上車後一把抓過鬧鬧扔進車裡,放下車簾,自己陪着顧南坐在車轅上。

驛站離着洱城不算遠,馬車慢慢悠悠在小道上行駛,不過一個時辰就到了城門口。城中不能趕車縱馬,姜皓雲跟着其他趕車人將馬車託給城門邊上的驛站保管。

洱城中人來人往,熱鬧不輸東圖城,但又比東圖城多了幾分人間煙火味。街邊擺着各種各樣的小攤,捏泥人的、賣小玩意的、畫糖人的、賣包子素面的……有的東西連寒川和姜語冰都叫不出名字,看着十分新奇,全賴姜皓雲過去在人世呆的那些年,憑藉着自己模糊的記憶給他們講解:

“……那不是傀儡術,是木偶戲。”

“木偶戲?”

“對!你仔細看,那個木頭小人的手腳和腦袋上都綁了細線,牽在那人手裡,所以那人的手一動,下面的木偶就會跟着動了。”

“這樣啊……”

……

“呀!雲哥哥快看,那人會噴火!他也是修者嗎?他那是在做什麼?”

“不,他只是個普通人。”

“那他噴出來的火……”

“那是因爲他嘴裡含了酒精,就是一種能引火的東西,能讓火燒得更大。”

他們邊走邊看,顧南抱着鬧鬧這裡瞧瞧那裡看看,臉上一直帶着笑,直到姜皓雲在一家小小的客棧門口停下。

顧南不解地問:“雲哥哥?”

姜皓雲拍拍他的肩,帶着他邁進門檻。

這家客棧很小,也並不熱鬧,廳堂裡擺着的四張方桌,只有一張坐了兩個人。客棧的櫃檯看上去十分老舊,有人坐在櫃檯內不知在幹什麼,連有客上門都沒發覺。

姜皓雲走到櫃檯前,食指在櫃檯上輕輕一敲:“老闆,住店。”

那老闆纔回過神,慌忙擡頭:“抱歉、抱歉!客官幾位啊?!”顧南這纔看清,那是一個身材已經發福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