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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03

【1】【拱辰殿日內】

皇帝已經再度落座。

吳內人已經被帶離現場。

蕭定權已經穿好朝服,站在皇帝御座,玉墀之下的朝堂中間。

蕭定權:構陷主君,是無臣子之義!攻訐手足,是無人倫之情!居上位者無義無德,是陷天下人於水火倒懸——中書令剛纔說的話,本宮深以爲然,也一樣不能坐視認同!

望向齊王,齊王垂頭,無話可說。

蕭定權:諸位食國家俸祿,束帶立於此處。此刻也不妨捫心自問,爲何竟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輔政的當代!在訐難他人之前,先問問自己有否恪盡職守?問問自己,是否做到了上不愧君父,下不愧小民!

衆臣垂頭不語。

蕭定權緊盯着李柏舟,李柏舟終於也低下了頭。

蕭定權:此事昭示天下,是天家醜聞!流傳後世,是萬代笑柄!有損天子聖名,本宮與諸位都是同罪,誰也不要妄圖脫掉干係——

蕭定權率先向皇帝躬身。

羣臣只好跟隨:陛下,臣等惶恐——

蕭定權等待他們起身:但是按照國法,真正有不赦之罪——

對着齊王。

蕭定權:齊王,該去宗正寺,禁錮反省,等候發落的,是你!

李柏舟驚心。

齊王擡頭,緊張地望着皇帝。

皇帝也不由蹙眉。

蕭定權:陛下以爲呢?

皇帝沉吟:朕說過,全權交給太子了——

蕭定權:殿帥,親自送齊王過去!

李重夔:臣遵旨。

李重夔向殿外揮手。

兩名控鶴軍入殿,左右托起了齊王,即將將他帶離。

齊王驚惶高呼:陛下——陛下——爹爹,爹爹——

齊王即將被帶離殿門之時。

皇帝不禁:太子——

李柏舟亦突然同時向蕭定權跪地,懇求地:殿下——

蕭定權沒有看他,但和皇帝對視了一秒。

皇帝的態度柔和了下來,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蕭定權看了看齊王,再看了看皇帝,終於悲哀而失望地嘆了口氣。

蕭定權:只是——

李重夔暫時止步。

蕭定權:剛剛那個宮人的供述,還未加司法查證。昨夜陛下與本宮親審墮樓之人,她卻聲稱無人指使,是自己一人作爲。本宮反覆推敲,覺得這件事情,也許還有這麼一個可能——

李重夔示意控鶴軍暫時止步。

齊王緊張地望着後方。

蕭定權:就是尚服張氏心懷奸宄,狹恨報復,在我兄弟之間挑撥滋事,方滋生昨日之變。

羣臣一時沒有沒有反應過來。

蕭定權看李柏舟:——中書令,你覺得,哪一種纔是實情?

李柏舟愣了片刻,突然回過了神:殿下英明!

李柏舟轉向羣臣:此事實情,一定是如殿下剛剛所言!作亂小人,大逆不道、喪心病狂亦不足形容!應當寸磔於天下面前!

蕭定權:讓中書令與本宮君臣相疑——

李柏舟篤定地否認:殿下操守清白如水,臣等安敢質疑分毫?

蕭定權:讓盧尚書無故受到牽累——

李柏舟:盧尚書忠勤端方,滿朝有目共睹!

蕭定權:致使本宮冠禮中止——

李柏舟:儲君冠禮無端中止,實在是親痛仇快,難服公道人心!臣等請擇日爲儲君再行典禮!

蕭定權停頓一秒:那就——

盧世瑜突然開口:陛下,齊王冠婚已過,久不之藩,才讓小人有此可乘之機,險釀鉅變——

李柏舟住口,和齊王一起呆住了。

滿朝沉默。

片刻之後,身後的皇帝開口。

皇帝:馬上就是春闈,開榜過後,禮部着手預備齊王之藩一事。

杜蘅驚喜:陛下聖明!

李柏舟試圖反駁:陛下,此事還需從長——

杜蘅打岔:中書令,你說過什麼來着?要是有人構陷儲君,中書令無禮之罪,會請殿下懲處?

李柏舟驚怒。

蕭定權:中書令居宰執之位,陟罰臧否,是天子大政。儲副養德爲主,臣怎敢侵天子之權?——杜侍郎的話,中書令不要介懷。

李柏舟無奈住口。

蕭定權看着齊王:但是,就算是小人破壞,本宮和齊王都有立身不端的嫌疑。本宮自會自省,也望齊王在離京之前,修身養性,謹言慎行,不要再給宵小可乘之隙。

仍被控鶴軍衛士架着的齊王咬牙,沒有回答。

蕭定權:本宮問話,好好回覆,這也是最起碼的人臣之禮。(冷下面孔,提高了聲音)齊王,本宮問你,記住什麼叫做——人臣之禮了嗎?!

皇帝蹙眉,對齊王也使了個眼色。

齊王終於無奈地微微躬身:是,臣謝殿下教誨。

蕭定權揮揮手,控鶴軍衛士放開齊王,退下。

蕭定權轉身向皇帝行禮,示意此事已經結束:陛下,臣已經問完了。

皇帝點頭,起身:太子處理得當,餘下後事,就按剛纔所議吧。——

蕭定權:臣還有一事——既然罪人已經伏法,尚服局的宮人並不知情——

皇帝停住了腳步,心情複雜地望着這個兒子。

【2】【晏安宮日內】

殿中籠着一盆火。

吳內人剛纔抱上朝的軸子,皇帝親手展開,看了一眼。

他面前跪地的齊王:陛下,這是三郎造僞的!

皇帝無言地將軸子扔還給了他。

(特寫)軸子上還是沒有一個字,仍然是空白的。

皇帝:還有——那個宮人受傷太重,其實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你知道嗎?

意識到自己完全被太子設計,齊王驚愕不已。

皇帝:朕已經把她交給太子處置了。

齊王驚訝:陛下,太子一定會留着她的,這樣對臣——

皇帝:這次是太子放了你一馬。你出京之前給朕老實一點,否則朕也保不了你。(起身,欲離開)聽到了嗎?

【3】【尚服局庫房日內】

吳內人被羈押在庫房內。

蕭定權入室,打量着她。

蕭定權:你知道嗎——你推下去的那個人,是你的親生母親。

陽光投射的吳內人慘白無神的浮腫面孔上,她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蕭定權:就算你不知道真相,她也是把你從小帶大的老師。我實在不明白,你下手的那一刻,心裡頭到底在想些什麼?

(閃回)吳內人的回憶。城樓上,被推下的一瞬間,吳內人眼中張尚服的臉。(閃回結束)

蕭定權:你的母親,爲了庇護你,自己全盤攬下了罪名。今天她,要被車裂於市——

(閃回)齊王:姐姐只要引她上城樓,在她背後推一把,就行了。

吳內人:她要是不去怎麼辦?

齊王:是姐姐的話,她一定會去的。(閃回結束)

蕭定權:該被車裂的人是你。弒母之罪,我無法容赦,也無法寬恕!但是——

蕭定權:我不會殺你。因爲我知道,從我告訴你真相的這一刻起,你這顆心就會變成一整座無間地獄。它每跳一下,都是對你最好的懲罰。

(閃回)吳內人不解地:爲什麼?

齊王諱莫如深地笑着搖搖頭,繼而含住了吳內人耳邊的多寶耳環。(閃回結束)

吳內人突然摸上了自己剩餘的那隻耳環,直接將它從耳朵上鮮血淋漓地撕扯了下來。她嘶啞而痛苦的淒厲叫聲如同鬼魅。

蕭定權嫌惡地看着她,吩咐身後的內臣:照顧好她——我要她無病無妄,得享天年。

【4】【皇宮日外】

紅牆下,顧逢恩和蕭定權一起走着。

顧逢恩:殿下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蕭定權:有時候,不是要看人說了什麼,是要看人不肯說什麼。昨晚御審,她寧可被寸磔也沒有說出真兇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是吳內人乾的了——除了娘,誰會做出這種犧牲?

顧逢恩:所以殿下才讓那個內臣趕在姜尚宮之前下手的。

蕭定權點頭。

顧逢恩:臣問的是,殿下是什麼時候知道,張尚服和吳內人的……

蕭定權失神一笑:很久以前,應該比那些人都還早——畢竟,我是她的故人之子啊。

(切)鬧市,張尚服的四肢和頭顱套在繩索中,被馬匹拉緊。她失神的眼神最後一刻望向了人間的天空。

蕭定權os:她剛去我母親身邊,年紀比吳內人還小,也很愛笑——

(閃回)多年前,懿德宮中正在給顧皇后梳妝的,年輕的微笑的張尚服。以及在一旁無憂無慮笑着觀看的,年幼的蕭定權——(閃回結束)

【5】【皇宮日內】

迎面被釋放的尚服局內人們已經返回,她們紛紛止步,行禮。

蕭定權和顧逢恩從她們的中間走過。

顧逢恩看着內人們:殿下還真是言出必行,爲這事惹怒了陛下——

蕭定權:於我,只是幾句申斥。於她們,都是人命啊——

蕭定權向一旁宮門拐去。

顧逢恩:欸。殿下去哪裡?

蕭定權:去請罪。

顧逢恩皺眉呼喚他:現在上趕着去討罵?就算你早就駕輕就熟了……

【6】【晏安宮日內】

齊王的冠已經摘下,放在一邊,淚流滿面地向皇帝叩首,不停呼喚:爹爹,爹爹——兒不想走——

皇帝:大郎,你是親王,國家的制度就是這樣。

齊王搖頭:兒只是不想離開爹爹——爹爹答應過兒的。爹爹?

皇帝嘆氣:爹爹也捨不得你走。你讓爹爹再想一想,再想一想。

齊王抱住皇帝的膝蓋痛哭,皇帝伸出一隻手,拍了拍他的後腦勺。

皇帝:好了,好了。朕還沒有吃早飯,你留下來和朕一起,啊?

齊王點點頭。

(切)站在殿門外的蕭定權,呆望的神情,終於此刻轉身而去。

【7】【晏安宮日外】

懶懶走下玉階的蕭定權無聊下望,看見了廣場上一個搬着一堆奏章走過的身影。

他的腳步快了起來。

追上了此人,從他手中接過了奏章。

盧世瑜:殿下去見過陛下了嗎?

蕭定權和他一道往前走:老師,是我做錯了嗎?

盧世瑜:殿下無錯,也有錯。

蕭定權:老師,我一定是做錯了。不然陛下爲什麼會這麼對待我?

盧世瑜:殿下事先爲什麼不告訴陛下?五倫之親莫過父子,連自己的父親都不相信,陛下心裡會怎麼想?

蕭定權笑笑:老師,如果昨天能夠見到老師,我一定會先告訴老師的。

盧世瑜沒有回答。

蕭定權:老師,我也還沒有吃飯。師母做的蜜酥食,還有嗎?

盧世瑜:臣叫人給殿下送來。

蕭定權:不,我想去老師那裡,吃得安心。

前方李重夔走來。

盧世瑜將奏章拿了回來:臣是外臣,二度冠禮馬上要行,殿下無事不要再去臣的值房。臣告退了。

盧世瑜向前走去。

蕭定權呆立原地,李重夔向他行禮,他望着盧世瑜的背影懶懶地點頭回應,沒有注意到李重夔手中抱着的卷軸。

【8】【晏安宮日內】

晏安宮中,皇帝看到了陳謹懷抱着的一對已經燒掉了一部分的軸子。

皇帝:這是什麼東西?

陳謹:陛下,這是殿帥在尚服局庫房的房樑上找到的,好像是來不及燒掉的——

皇帝意識到了這是什麼東西:打開。

四個宦官手持兩副卷軸,將它展開在皇帝的面前。

皇帝看着眼前的卷軸。

(閃回)

今天朝上的情景,昨夜晏安宮的對話。

皇帝os:背母不孝,危君不臣。罔顧忠義,安存國本。庶人王子,同法同刑。君子今日,枉言成人?——這是齊王說的,爲什麼事先不告訴朕?

蕭定權os:我重新寫了一幅軸子,替換了下來。——於公,齊王是我的臣下,臣下有錯,我有教導他的責任。於私,蕭定棠是我的手足兄弟,在天下人面前,我不能不想辦法保全他。

(閃回結束)

皇帝眼前的卷軸上,是蕭定權親手書寫的,左右各十六個大字。

皇帝望着眼前半毀的卷軸,百感交集嘆了口氣,望向窗外。

皇帝自語:有的時候,朕是真的不知道,朕的太子,到底是精明,還是天真——

陳謹不語。

皇帝:他人呢?

陳謹:殿下和盧尚書在一起。

皇帝沒有再追問,他的目光轉向了卷軸。

卷軸的特寫。

【9】【過渡鏡頭】

東府,窗外一隻白鶴在舞蹈,蕭定權在窗下寫字的背影。

他的聲音讀出了卷軸上的文字。

蕭定權os:讒豈有端,罪實無名。全君臣義,成父子親。

家國永安,天下太平。君子今日,百罹成人。

伴隨畫面:十七歲的蕭定權在丹鳳門外叩門大哭。

二十歲的蕭定權,勸解盧世瑜離開後,獨自跪在雪中。

二十歲的蕭定權,在冠禮上驚愕地看着墜樓的張尚服。

二十歲的蕭定權,在朝堂上,爲請罪將冠冕摘下。

重新再行的冠禮上,皇帝終於將象徵成人的冕,戴到了他的頭上。

【10】【東府日內】

持墨錠磨墨的素手。

持硬狼毫舔墨的手。

柔翰在紙上硬筆勁走,鐵鉤金劃的側勒努趯、策掠啄磔。

筆終於投入乳濁白釉筆洗,筆尖投入清水的一瞬,墨色如同思緒,翻騰繚繞。

出現在執筆人蕭定權面前的,是他完成的新創的硬瘦行楷。

紙上:代雲隴雁浙江潮。七字。

蕭定權萬分得意地:逢恩啊,你來看——

蔻珠幫他收好筆:殿下,嘉義伯今天不在。

蕭定權小心翼翼揭起紙:那我找盧尚書去。

蔻珠:盧尚書應該也不在。——他們現在大概在一起。

蕭定權悻悻地放下了紙:哦。

蔻珠:殿下不如呈給陛下御覽吧,反正過幾天也是要交書道的窗課的。

蕭定權:這種遊戲之作,呈上去討罵嗎?

他的目光投向了窗外春柳。

【11】【貢院日外】

紅牆外,春柳剛剛抽芽。

天色還是陰沉的。

貢院的池塘邊,紅牆下,按照千字文的順序張貼着長長的榜單。

榜單擡頭:庚辰科春闈座次榜天字號、庚辰科春闈座次榜地字號、庚辰科春闈座次榜玄字號……

可以看見榜單上:天字一號歐陽德、天字二號陳九成……

參考的士子們在查看自己的座次。

另一邊的案上也按照千字文排列着十幾個箱子,每個箱子內按照數字排列放置着考場的號牌。小吏的手中拿着名冊,正在給士子們發放號牌。

小吏:報座號、姓名——

士子甲:黃字三號甘爲霖——

小吏從黃字木箱從取出號牌,發給士子甲,並在名冊上將他的名字勾掉。

一個聲音:天字四十八號——

小吏不耐煩地翻動名冊:自己報名——

他已經翻到了天字四十八號,下面是顧成儒三字,小吏連忙起身。

顧逢恩:顧成儒。

小吏滿臉堆笑:嘉義伯,你老人家今年也親自下場——

顧逢恩:我不親自下,你替我?

小吏將天字四十八號的名牌畢恭畢敬地交給顧逢恩:嘉義伯必定蟾宮折桂——魚躍——呸——是虎躍龍門——

士子們也有看榜的,也有看着顧逢恩竊竊議論的。

【12】【貢院日內】

室內,黑色的書案上。

潔白厚重的紙張,一雙手(盧世瑜)執筆,以端麗的正楷寫下的本科試題:周唐外重內輕,秦魏外輕內重各有得論

這雙手(盧世瑜)放下筆,將潔白厚重的紙張捲起,裝入函套內。

另一雙手(李柏舟)用刷子在印有“庚辰科春試封”封條上刷滿了漿糊。

李柏舟無聊的調侃:不愧是盧尚書,連試卷都是一等的書道,可惜不能讓人看見。

封條從上到下覆蓋住了整個裝有試題的函套。

盧世瑜和李柏舟共同檢查,確認春闈考題已經封好。

案上已有了另外兩份同樣封好的考題。

李重夔站在後面監督。

盧世瑜:試題已經密封好了,請殿帥過目。

李重夔接過檢察之後:請盧尚書入櫃吧。

盧世瑜將三份試題鎖入書案後的櫃中,親手落鎖。

他將鑰匙交給一旁的一名貢院老吏趙某。

李盧兩人同時舒了口氣。

盧世瑜:三年一度,春闈再開。國家掄才大典,關係非同小可。盧某忝居主考之職,還要多仰仗中書令和殿帥扶持。

李柏舟:在朝堂上,我站得雖然比盧尚書要靠前一點。但在科場上,可是盧公的晚輩。盧公曆次主持會試,本科再任主考,自然萬全萬當。聖上命我爲副,不過是效奔走之力而已。

李重夔:中書令,盧尚書,春闈三場的試題,除了陛下,只有二公預先知道。下官雖然是武夫,但也聽說過這句話——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事不密則害成。春闈會試不但是朝廷大政,是兩位主考重職,更是千名士子的終身大事。(指了指上鎖的櫃子),陛下命我轉告二公,望兩位精誠戮力,慎重之餘,再加慎重。

李柏舟和盧世瑜一起躬身:聖慮深遠,臣等敢不遵命。

【13】【貢院日內】

由南向北幾十間,僅可容一人容身的號房一字連排,一名吏員拿着考房的圖紙指揮。

吏員指着第一間號房:天字號從這間開始,順着下去。

數名小吏正在按順序往號房上掛上木製長方形號牌。

天字一號、天字二號、天字三號……

李柏舟和盧世瑜一起從號房前,檢察,走過。

這已經是天字二十五號開始的。

盧李兩人走過天字二十六號,二十七號……

盧世瑜突然停步,走進了天字三十號。

天字三十號的天棚一角有一個不小的漏洞。

盧世瑜:這是怎麼回事?

小吏:大概是天棚的油氈破損了。

盧世瑜:看天色怕是要有雨雪——趕快補好。

李柏舟笑笑:久聞盧尚書視一切貢士皆如門生,果然不假。

盧世瑜平淡地:三場會試、要考九天,白日作文、夜晚休息都在這一間小屋子裡。

李柏舟笑:說起體貼下情,無如盧公者,這一點上柏舟一定會好好向盧公學習。

盧世瑜:不敢當——

李柏舟:不過盧公也不要光顧着體察下情,反而忽略了上意。

盧世瑜:中書令說的上意?

李柏舟:盧尚書,不覺得殿帥剛纔的話,大有深意嗎?

盧世瑜沉默了片刻,他想回避開這個問題。

盧世瑜:殿帥說的,都是光明正大的官話。

李柏舟搖頭:盧尚書老成謀國,怎麼會不知道,一樣的官話,要看誰(指指天上,意味天子)來說,也要看對誰(在二人中間畫了畫,以指自己二人)說——

未待盧世瑜回答,他已經打岔走開,走入了另一間號房。

李柏舟os:來人,這些水缸是怎麼回事?

盧世瑜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14】【晏安宮夜外】

黃昏,蕭定權手中捏着一卷紙,登上了晏安宮的玉階,站立在檐下整頓衣冠。

身後有捏緊了嗓子的假聲傳來。

趙王os:陛下,這邊請——

蕭定權立刻躬身行禮,十七歲的趙王從他身後跳將出來,一聲嬉笑。

趙王:殿下,是我。

(字幕 皇五子 趙王 蕭定楷)

蕭定權鬆了口氣,作勢向他揚起了手中的紙筒:沒規矩!這麼胡來,小心——

趙王:我錯了,我忘了,用什麼嚇唬三哥,也不能用爹爹。

蕭定權:你不害怕,你來試試。

趙王:臣又不像殿下,每天要昏定晨省。——十幾天都見不到陛下一面,有什麼好怕的?

蕭定權:這些日子總沒看到你,還在寫你的字?

趙王:書道上面,臣可沒有殿下的天分,寫啊寫啊,怎麼也寫不好——不過只是殿下沒顧得上看臣,殿下兩次冠禮,臣可都在場啊。

蕭定權岔開話題:我讓人給你送兩卷字帖過去。

趙王收斂起了嬉笑的表情:殿下,大哥的事情,我——

蕭定權:他是他,你是你。我們的事,跟你小孩子沒有關係。

趙王沉默片刻:對了,殿下也是來吃魚的嗎?

蕭定權:我來昏定。什麼魚?

趙王:外公剛送了新鮮鰣魚進宮——殿下不知道啊。

蕭定權:安平伯啊?(看看殿內,停頓,再看看手中紙筒)——既然這樣,那我稍候再過來吧。

趙王:殿下?

蕭定權:我不喜歡吃魚。

趙王低聲:我也不喜歡——可來都來了。

趙王一腳跨進了殿門:陛下——

傳來了皇帝的聲音:五郎來了,進來吧。

趙王:殿下也來了。

已經轉身欲離去的蕭定權尷尬地止了腳步。

【15】【晏安宮夜內】

內殿以楠木隔扇和花罩隔出的廳堂,玉漏清滴,瑞獸吐香。

皇帝坐於居中的食案後,靚妝麗服的趙貴妃據於他的身側。

齊王落座於西面首位,西面次位的几案上的菜餚仍用金絲籠罩罩着,這是留給趙王的。

殿內本沒有給蕭定權準備的位置。

趙貴妃輕舒皓腕,正持金箸爲皇帝親自挑揀着魚刺。

她擡眉瞥了一眼皇帝,妙目仍然清靈曼麗。

皇帝感受了她的眼波,還以微微一笑。

入殿的蕭定權看到的是這樣和睦的一幕。

趙王還跟隨在他的身後,看到他,齊王投箸,勉強站起身。

蕭定權向皇帝躬身行禮,說每日例行公事的話。

蕭定權:臣恭請陛下聖安。臣請問,聖躬安和否?

皇帝點頭,語氣是漠然地:朕躬安。

官話說完,兩人無話可說,氣氛有些尷尬。

皇帝:太子還有什麼事情嗎?

蕭定權看了看手中字帖:陛下,臣有件東西——

趙貴妃態度親熱地打斷了他:陛下,三郎來了。一家人熱熱鬧鬧,就更好了。

皇帝看看趙貴妃,終於首肯:太子也坐吧。

兩宮人擡几案,在與齊王相對的東面首位放置好放着菜餚的几案。

蕭定權落座。

趙王在齊王下首落座。

宮人把太子几案菜餚上的金絲籠罩揭開,居中是一段鰣魚。

趙貴妃向晚到的蕭定權介紹:安平伯奉旨在富春督採官茶,那裡別的沒有,只是多產茶和魚。這鰣魚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也算他獻曝(音瀑)的一點心意。殿下可不要笑話。

蕭定權看着魚輕輕一笑。

蕭定權:鰣魚嬌貴,離水難活。富春到京師路途不短,運費數百倍過魚價。安平伯既然財厚,貴妃又何必菲薄?

趙貴妃手下一頓。

皇帝不滿地看了蕭定權一眼。

皇帝:太子這麼會算賬,乾脆去戶部度支司,兼任個司務好了。

蕭定權不再說話,皇帝轉而安撫趙貴妃。

皇帝:他倒還一直記着朕愛吃這東西。

趙貴妃將揀好的魚肉夾到皇帝碗裡,溫柔一笑。

趙貴妃:妾父無能,文不能經國——(看了看蕭定權,意指顧思林)武不堪守邊。也只有這點瑣碎忠心是長處。陛下起居喜好,但有所知,不敢稍忘。——殿下怎麼不動筷子?

(恍悟)哦,殿下體寒,吃了河鮮,身上是要起風疹的吧?

蕭定權:是。

皇帝:朕倒不知道,他還有這麼個毛病——宮裡待久了,一個個年紀輕輕,膚柔骨脆。

雖然只是針對太子,三個皇子還是都一同站起身。

蕭定權、齊王、趙王:臣等知罪——

沒有人注意到正在吃魚的趙王手停滯了一下。

趙貴妃笑:陛下別嚇唬他們幾個了——三郎快坐下,你爹爹就是知道你吃不了這東西,纔沒叫你過來的。

蕭定權勉強笑笑:謝陛下體恤。

三個皇子重新落座。

趙貴妃:要不然,大郎馬上就要走了。臨走之前,誰不想一家人一起聚聚呢?

因爲這句話,滿席安靜了,趙王擡起頭看着父母兄長之間微妙的氣氛。

片刻靜默之後。蕭定權對身旁內人某低語了幾句。

內人爲蕭定權取來一隻金盃。

蕭定權端起了酒杯:春闈之後,大哥就要離京了。我不能飲酒,這裡以水代酒,爲大哥踐行。

齊王遲疑一秒,勉強端起了酒杯:謝殿下。

趙貴妃擡頭看看皇帝。

趙貴妃:說起來大郎之藩的事情,妾還有事想稟告陛下——今天大郎的媳婦進宮,說齊地王府打發人來,報王府年久失修,不堪居住。

齊王放下了酒杯,並沒有飲酒。

皇帝意指蕭定權:這裡不就有戶部司務嗎,你問他,修不修?

蕭定權:國家的財政就是再緊張,也沒有讓親王住危樓的道理。請貴妃轉告齊王妃,讓她放心。

趙貴妃:都知道殿下重手足情,妾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只是——(看皇帝)就算是現在修起來,也不是一月兩月能夠完工的,大郎總得先有個落腳的地方——

皇帝淡淡一笑:這事你也問太子。朕說過,大郎之藩的事情,由太子負責。

(閃回)冠禮後晏安宮中,皇帝對撼膝哭泣的齊王:爹爹也捨不得你,你讓爹爹再想想。(閃回結束)

蕭定權看了看皇帝,垂下了頭:貴妃的意見是?

趙貴妃:殿下已經冠禮,接着馬上就要選妃成婚了。殿下知道,大郎婚禮三年,迄今王妃還是沒見喜訊。讓那頭先修着王府,這頭等參加完殿下的婚禮,沾些祥瑞喜氣再去,不是兩全其美的事情嗎?

滿席再度沉默了。

蕭定權搖着酒杯,似乎是在思考,沒有立刻回答。

殿中人各懷心思,但都在注視着他的表態。

趙貴妃:——妾是沒有見識的婦人,要是說錯了話,殿下也不要見怪。

蕭定權將酒杯放回了桌上:貴妃說的,都是天理人情,我怎麼會怪貴妃?

他言下似乎有融通的意思,趙貴妃不由喜上眉梢。

趙貴妃:陛下,說起三郎的婚事,妾聽說刑部尚書張陸正的長女公子,年已標梅,淑德賢良……

蕭定權:可是貴妃,天理人情之上,還有國法家法。

趙貴妃的笑容凝固了。

蕭定權:親王冠婚後必須離京,是祖制,也是國法。侍奉天子,學習政事,是我身爲儲君的責任。前往封疆,拱璧國土,是大哥身爲親藩的責任。我們出生在天家,不用像民間士子寒窗十載,就安居了高位;也不用像前線將士浴血疆場,就安享了太平。這不是理所當然,是因爲天下人盡到了奉養我們的責任,所以我們就更應該爲天下人,履行好自己的職責。

趙貴妃蹙眉無語。

蕭定權:二哥去年就去了吳國,大哥居京,朝廷物議不少,貴妃居深宮,大概也有所耳聞。我從前和大哥一起讀書,有這麼一句話:父母之愛子,則爲其計深遠。我明白貴妃捨不得大哥的心,但貴妃是通情達理的人,想必比誰都清楚,這樣做纔是真正爲大哥好。

趙貴妃捏着筷子的手不住顫抖。

蕭定權:至於太子妃的人選,也屬於天子大政,全憑陛下裁奪。貴妃的好意我心領了。

端起酒杯,向齊王:王府修好之前,大哥可以先住在齊地館驛,委屈大哥的地方,也請大哥能夠諒解。

他擡頭飲盡了杯中水。

起身:陛下,馬上要鎖宮門,臣……

趙王:誒,殿下不是有東西要給陛下嗎?

蕭定權遲疑:沒有。臣先告退了。

蕭定權向一直一語不發的皇帝行禮,離殿。

趙貴妃終於把持不住手中的金箸,金箸掉到了案上。

皇帝雖然不語,雖然沒有表情,但是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16】【登華宮夜內】

趙貴妃已經回到了登華宮,和她在一起的,還有姜尚宮和齊王妃。

姜尚宮:現在情形看,能夠留下大王的,不是陛下,是太子了。

頭梳高髻的貴婦人齊王妃站起身,怒:他恨不得大王今天晚上就走,怎麼會留下大王?!你既然拿我家俸祿,就該替我家把差事當好。說這種沒用話,要你有什麼用處?

姜尚宮:小人知罪。

趙貴妃:她拿的是朝廷的俸祿,你也先不要着急。

齊王妃嗚咽:我怎麼能不着急?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出過京。我嫁給大王,不是爲了去那種地方的!

趙貴妃:沒人讓你去那種地方——去給王妃取水來,重新梳妝。

齊王妃向趙貴妃草草行了個禮,沒有回答就轉身離開。

內人甲:王妃要到哪裡去——

齊王妃用手帕拭淚:我跟爹爹說去。

內人甲:王妃,中書令還在貢院——

趙貴妃無奈地看着齊王妃離開,轉而安慰姜尚宮。

趙貴妃:中書令是探花出身,夫人也是華亭望族,怎麼就會養出這種姑娘來?——她一向這樣,你別往心裡頭去。

姜尚宮搖頭:娘娘,現在能夠留下大王的,真的只有太子了。

趙貴妃蹙眉看着她。

【17】【丹鳳門夜外】

夜幕如遮,蕭定權走出了丹鳳門。

門外停着太子使用的軺車。

爲他提着燈籠引路的宦官提示:殿下,東府已經預備好晚膳了——

蕭定權一腳登車:我先不回去。

【18】【貢院值房夜內-外】

值房內,白紙稿本上,盧世瑜正在以正楷書寫着一份奏呈。

有人入室,他的身影使案上燈光轉暗。

這光影的變化被盧世瑜所察覺,他立刻將奏疏合上,壓到一旁的文件下,站起身。

看清了來人,他躬身行禮。

盧世瑜:殿下怎麼到這裡來了?

蕭定權走到書案前拿起墨錠,隨意幫盧世瑜研了研墨。

蕭定權:老師先別趕我走。我有正事。

蕭定權將手中紙筒交給盧世瑜:老師,這是我新創的書道,想請老師過目。

盧世瑜疑惑地展開,蹙眉觀看。

蕭定權緊張不安地觀望着他。

盧世瑜皺眉一動作,蕭定權立刻條件反射地遠離了一點。

盧世瑜:殿下的書道,已入文藝堂皇之徑了。

蕭定權欣喜的表情:真的?

盧世瑜笑着點點頭,隨即疑惑地:殿下怎麼了?

蕭定權笑笑:過去被老師嚇出來的毛病。

盧世瑜:已經有名號了嗎?

蕭定權:我來,就是想請老師命名。

盧世瑜:臣會仔細考慮,再回答殿下。

蕭定權:還有,外頭冷的很,我來這裡跟老師要口熱茶喝。

盧世瑜看了看奏疏,終於點了點頭。

【19】【貢院值房夜內】

老吏端過了一張老舊的茶牀,擺放在值房中對坐的蕭定權與盧世瑜中間,風爐的火上架着一隻樸素的銀湯瓶。

食盒蓋子揭開放在一旁,盧世瑜在等待瓶中水開。

蕭定權心滿意足地吃着點心。

盧世瑜:殿下剛昏定出宮?

蕭定權:是。

盧世瑜:陛下要放齊王走了嗎?

蕭定權:也許吧——中書令呢,怎麼只有老師在?

盧世瑜:他命人在複查號房。

(切)貢院院內,李柏舟站在某排號房之前,小吏仍在檢察忙碌。

李柏舟疑惑地看看值房窗口,映出的兩個人的身影。

(切)蕭定權:老師爲難了吧?——陛下硬把他塞進來當副主考。

盧世瑜笑着嘆氣,搖搖頭。

蕭定權:這都是逢恩的錯,我幾次勸過他不要下場,他就是不聽——一個伯爵,非要進什麼國子監,非要自己博什麼功名。聽說這科其它勳臣子弟不少。陛下又不放心老師一人在場內,也不放心中書令一人在場外,乾脆就把他也一起拖下了水。

碾好的茶末投入了茶盞,再以湯瓶衝入些少沸水,以茶匙順時針攪拌,將茶末調製成深綠濃稠的茶膏,盧世瑜正在進行的是點茶中的調膏過程。

盧世瑜:靠祖蔭的只能叫爵祿,靠自己的才叫功名。殿下忘了嘉義伯的字嗎?

蕭定權:本來,武德侯給他取名就叫做成儒,後來隨着承恩表哥改了名,成儒就變成了字。看來,他到底不願意逢恩,還是想自己成儒啊。

盧世瑜:嘉義伯平時看起來不拘小節,到底還是個書生啊。

蕭定權:這個我是真沒有看出來。老師說的那個書生,現在大概正躺在我的東府,調我的香,調戲我的宮女呢。

(切)東府,顧逢恩正倚幾而坐,在案上調配香料。

顧逢恩取了一點給蔻珠:這個好聞嗎?

蔻珠點頭:送給小人吧。小人拿來當香囊。

顧逢恩:這叫金榜題名香,是我自己要用的。

(切)蕭定權:所以我纔不想回去的。

盧世瑜笑笑,沒有答話。

蕭定權的手伸向食盒內最後兩塊點心,覺得不太好意思,又將食盒捧給了盧世瑜。

看着盧世瑜搖頭拒絕,蕭定權心安理得地繼續吃點心。

盧世瑜將壺中沸水再次衝擊入調好的茶膏,他提着壺樑的手一抖,水灑到了茶碗外。

盧世瑜放下碗,蕭定權取出手帕爲他擦了擦衣襟上的水痕。

盧世瑜躲避他這親密的舉動:臣失儀——臣真是老了。

蕭定權:老師,讓我來。

蕭定權將熱水衝入茶膏,茶膏初成碧綠色的茶湯,他拿起了竹製的茶筅,持茶筅在茶湯中攪拌。

蕭定權:老師還未到一甲子,何談一個老字?本來明天是老師生日,可是趕上了開科,老師要在這裡鎖九天。

盧世瑜:殿下今晚,是爲了這事過來的吧?臣謝殿下記掛。

蕭定權:近來事情太多,不但沒來得及給老師預備賀禮,還吃了老師的宵夜。老師想要什麼,春闈後我再親自給老師補祝。

盧世瑜:臣不需要別的什麼,剛纔殿下新創的書道,賜臣一副就可以了。

蕭定權:我一定會給老師親自送去,還會蓋上章的。老師,我有字了——

盧世瑜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嘆氣:還有,臣大概是真老了,近來常常想念家鄉菜的味道——

蕭定權:什麼菜?這還不容易,我讓東府做了,給老師送去。

盧世瑜:菰菜、蓴羹、鱸膾。

蕭定權伸向最後一塊點心的手突然放下了。

蕭定權:張季鷹見秋風起,想起這三道家鄉味,於是掛職而去。老師難道想——

他站起身,到書案前抽出了盧世瑜剛纔在寫的奏疏。

奏疏的名稱:吏部尚書臣盧世瑜報請致仕疏。

盧世瑜:殿下冠禮已行,齊王也要出京了。等這科春闈結束,臣就打算致仕還鄉了。殿下的字,就請在臣離京之前賜給臣吧。

拿着奏疏呆若木雞的蕭定權,沒有說話。

盧世瑜:殿下放心,臣已經召還了川蜀路茶馬御史陸英,他會重任御史中丞,扶持殿下。他的公子也參加了這科的春闈——

蕭定權一語不發,拿着奏疏走回,直接用湯瓶下的明火引燃了它。

奏疏起火,他卻沒有放手。

盧世瑜試圖阻止:殿下!

蕭定權斬釘截鐵地:我不會讓老師走的!

盧世瑜:殿下。

蕭定權:陛下也不會放齊王走的!

盧世瑜不由蹙眉。

蕭定權:陛下問過我,老師也問過我,爲什麼上次明明知道了齊王的謀劃,卻不事先報告陛下,一定要引出那麼多事非來。我就是想弄清楚陛下的心思——

(閃回)——晏安宮中,看見取代顧逢恩入內的姜尚宮。

蕭定權:陛下命她去?陛下明知道她是齊王的人。

——晏安宮中,咬舌的張尚服面前。

皇帝:救活了她,留着告訴天下,你做的醜事嗎?

——懿德宮中,空白的卷軸前。

皇帝:尚服局內人盡數處決。——明日早朝,太子自行請罪吧。(閃回結束)

蕭定權:陛下維護齊王,不單單是偏愛他。武德侯回了長州,再掌重兵,陛下不放心,又鞭長莫及,只能靠我來牽制舅舅。以後我的日子,只會更難過。

盧世瑜無言地望着他。

他幾乎是以求乞的語氣:老師——不要走。

盧世瑜望着他,嘆了口氣。

【20】【登華宮夜內】

姜尚宮:太子的弱點,只有吏部尚書和嘉義伯——他們兩個,都要參加本次春闈。

她湊近趙貴妃說了幾句話。

趙貴妃望着窗外的夜色搖頭:你想到的,陛下也想到了,所以這次才讓中書令也摻了一腳進去——真出了這樣的事,不但盧世瑜和顧逢恩,連中書令也脫不了干係。

(切)貢院內,還在指手畫腳檢查號房的李柏舟。

趙貴妃os:大郎不能沒有中書令,投鼠忌器啊——

【21】【貢院夜內】

蕭定權:就算陛下讓中書令和老師互相節制,老師還是不放心吧,否則今晚怎麼會親自守在這裡?

盧世瑜:臣已經命人嚴加搜查,謹防舞弊夾帶。

蕭定權:我擔心的不是這個。還是讓逢恩稱病吧,今年就不要考了。

盧世瑜:殿下不能這麼做。

蕭定權:他還年輕,三年之後還有機會——

盧世瑜搖頭:殿下不懂。

蕭定權:爲什麼?

盧世瑜指指窗外,窗外無數列排開的連排號房。

盧世瑜:看天色就要下雪了,他們讀書幾十年,也許最後能得到的,就是爲了在這幾面漏風的號房裡坐上這幾天——殿下畢竟,不是讀書人。

蕭定權無話可說。

【22】【貢院夜內外】

披着大氅的蕭定權從值房走出。

盧世瑜跟在他身後。

遠處的李柏舟皺眉詢問:剛纔走過去的是什麼人?

吏員:小人也沒有看清楚。

李柏舟點點頭。

(切)值房內。

室內,手上收拾着茶具的老吏,放下了茶具。

他看了看室外。

然後悄悄取出鑰匙打開了櫃門。

房門口有了腳步聲,他驚惶地回頭。

走到門邊外望,風動樹枝,並沒有人。

老吏舒了口氣,他從櫃中拿出了白日密封好的試卷,放入懷中,重新鎖好櫃門。

(切)貢院門外,盧世瑜親自送蕭定權登車。

蕭定權一腳登車之後,又下車,將身上的氅衣解下。

盧世瑜有拒絕的動作。

蕭定權擡頭看看天色,堅持將大氅披到了盧世瑜身上。

(切)老吏再度開門想離開,已有一人站在了門外。

老吏驚恐地委頓在地。

來人走入,老吏退入屋內。

門關上了。

姜尚宮os:看天色是要下雪了。大王現在出京,恐怕行路多艱啊——投鼠忌器,可是娘娘,大王要是不在了,留下這個器還有什麼用呢?

【23】【過渡鏡頭】

陰沉的天色,細雪紛飛。

京城,由夜到日。

【24】【陸宅日內】

(字幕 京 御史中丞 陸英宅)

陸宅的白牆,梔子樹剛剛抽出綠芽。

下了一夜的細雪卻已經爲地面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白色。

一隻素手伸出了窗外,讓雪花融在了掌心。

陸文昔os:是春雪呢,真好。哥哥今天下場,一定會登榜首。

陸文普os:年紀輕輕,也信這套說辭。

陸文昔os:別亂動,帶子系不好了。

室內,陸文昔正在爲哥哥陸文普系白色襴袍領口的衣帶。

一面看着地上、桌上準備的好的考籃、衣物發問。

陸文昔:號牌帶上了嗎,不然進不了場。

陸文普指指衣物上的一塊標有“天字六十號”的木牌。

陸文普:帶上了。

陸文昔:寫字用的紙呢?

陸文普:紙是禮部刊印的,到了考場才發放。

陸文昔:爹爹的信看過了嗎?爹爹馬上就要入京了。趕上你上榜,就是雙喜臨門了。

陸文普皺了皺眉,沉默了。

陸文昔:怕落了爹爹罰你?放心吧,我會幫着攔一下的,攔不住的話——我也沒有辦法。

陸文普無奈地:幾年不見,阿昔怎麼變得這麼聒噪?實話說——你真是我妹妹嗎?不是冒名頂替來的吧?

兄妹一面說,一面從屋中向院中走。老僕提着一應考試需用的東西跟隨在陸文普身後。

陸文昔:可是孃親口說的,要我照顧好你們幾個的。

陸文普看看牆角的梔子樹,摸摸她的頭:我家的小姑娘長大了。

陸文昔避開他的撫摸:要你說。

陸文普:可是怎麼不跟着爹爹一起走,要自己先回京?

陸文昔:盧尚書的壽誕,爹爹要我先回來送賀禮。

陸文普:盧尚書今年的壽誕又跟春闈衝撞了吧?

陸文昔:所以昨天我已經送過去了。——還有,爹爹要我看着你,好好考試。

陸文普:假傳軍令——

陸文昔將陸文普送出家門,看着他上馬。

陸文昔:慢些騎,馬蹄要打滑的。

目送陸文普遠去,她再度望着門前紛紛揚揚的雪花,臉上露出了笑意。

【25】【東府日內】

東府窗外,一樣紛紛揚揚的雪花。

蔻珠守着熏籠,在爲顧逢恩的白襴袍薰香。

顧逢恩穿着中衣等候着。

蕭定權已經穿好了衣服坐在一旁。

顧逢恩蹙眉:真是晦氣,下場趕上下雪——殿下這裡怎麼也這麼冷?

蕭定權以袖掩口,打着呵欠:沒有誰要你住在這裡。書看完了嗎,考得上嗎,還在幹這個營生?

顧逢恩:有臨時抱佛腳的嗎?殿下昨晚沒睡好?

幫顧逢恩更衣的蔻珠掩口:今天就要交給陛下的功課,正楷千字文,到昨晚才寫了幾十個字,熬了一晚上——

顧逢恩:又做急就章?上次一頁被陛下勒了快五個黑,心裡不痛快了好幾天——

蔻珠笑笑,稍微走神,顧逢恩連忙在一邊幫忙拉扯着白襴袍的衣袖。

蕭定權的面子有些掛不住:胡說什麼——王常侍也不管管這些人,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

王慎:是——

顧逢恩和蔻珠相視,都吐了吐舌頭。

蔻珠做恭敬狀:小人知罪——

顧逢恩將天字四十八號的號牌系在腰上。

顧逢恩:你別嚇唬她啊——明明小時候還管人家叫姐姐的。

顧逢恩仔細地撣着已經薰好的衣服。

蔻珠:嘉義伯穿着綾羅都在泥裡滾,這衣服就這麼精貴。

顧逢恩:這能夠一樣嗎?

他穿好了衣服:對了,去年釀的葡萄酒還有嗎,等我回來喝啊。

蕭定權有些糾結地叫住了他:逢恩,今年還是——

顧逢恩止步,轉回身:還是什麼?

一身整潔的白襴袍,頭戴飄巾,腰上懸掛着號牌,身旁幾個宦官爲他提起考籃,這形象和尋常士子無二。

(閃回)盧世瑜:殿下不懂,因爲殿下不是讀書人。(閃回結束)

看着這樣的顧逢恩,本來想阻止的蕭定權改口了。

蕭定權笑:沒什麼,好好考。

【26】【貢院日外】

細雪中,貢院大門的牌匾。

身穿白襴袍的考生們,魚貫進入貢院,並在入門處接受檢查。

門口設置一案,幾個書記官坐在案後。

貢院吏員首領:兩位主考官鈞命,務必嚴查,謹防夾帶舞弊之事!

吏員首領在搜查陸文普的衣袖、考籃、攜帶的衣物。

檢察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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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員首領看了一眼陸文普遞上的號牌。

吏員甲:天字六十號,清,給髮蠟燭及試紙。

負責地字號的書記官找到了相應的欄格,用紅筆在下面畫了個圈。

特寫:三隻蠟燭和一疊印着“庚辰科春闈試”字樣的禮部專門印行的考試用紙交到了陸文普的手上。

吏員甲:領他去他自己的號房——

吏員乙:天字六十號——入場。

畫外吏員丙的聲音:宙字五號,弊,記名封號,推出去!

負責宙字號的官員在相應的欄格下畫了個×。

吏員丙將陸文普帶到了懸掛着天字六十號木牌的號房門前,陸文普進入。

他的身旁,高聲報號聲不絕,陸續入場的考生也不絕。

宇字六號——

玄字四十號——

洪字十八號——

通過檢察的考生,按照手持的號房考號,被另一些吏員帶領着進入了一間間相應的號房。

【27】【貢院日外】

他的身後,吏員丙正在檢察考生某的靴子。

他從靴底的夾層搜出了一本袖珍的懷攜夾帶。

吏員丙正欲聲張:地字二十七號——

適逢數名宦官親送顧逢恩入場。

負責他的吏員甲有些猶豫:嘉義伯,這……

顧逢恩脫下了貂裘,露出了和普通士子一樣的白襴袍。

顧逢恩展開手:仔細查!

吏員甲乙丁圍上去檢察。

從他袖中搜出的香囊。

吏員甲:久聞嘉義伯,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香。佩服,佩服……

忽略了一旁的考生某和吏員丙。

吏員丙高聲:地字二十七號——

負責地字號的書記官拿起了筆。

考生某連忙低聲:大人,裡頭還有呢。

吏員丙疑惑地再摸索,摸出的是一錠小小的馬蹄金。

他看了看正圍着顧逢恩檢察的同僚們,無人關注,將懷攜放回靴底,將馬蹄金袖起。

吏員丙將蠟燭和試紙發給他:地字二十七號,清,拿着蠟燭和紙,進去吧。

【28】【貢院日內】

貢院值房中。

盧世瑜、李柏舟、李重夔三人。

裝着試題的櫃門仍是鎖好的。

老吏遞上了鑰匙。

盧世瑜開鎖。

從中取出了第一場的考題。

考題仍是封存時密封未動的狀態。

老吏有些緊張地觀察着盧世瑜的表情。

盧世瑜仔細檢察後,並沒有發現異常,將考題遞給李柏舟。

李柏舟也隨意看了看,用手指抹了抹封條。

老吏緊張地望着他的動作。

李柏舟:殿帥,檢察無誤,試題封印完好無損,那麼現在就啓封了。

老吏鬆了口氣。

李重夔點頭:盧尚書請——

盧世瑜用一柄裁紙刀切開了封條。

展開考卷,上面是第一場的題目。

特寫:周唐外重內輕,秦魏外輕內重各有得論。

盧世瑜:開始吧。

(切)貢院的兩扇大門閉合,從外面落了鎖。

李重夔os:鎖院門,終場前不得開啓!

【29】【貢院日-夜內外】

冷水注入了瓷杯,顧逢恩皺眉喝了一口,呵手,繼續寫字。

(特寫)禮部印行的試紙擡頭:庚辰科春闈應試。

紙上是2cm*2cm大小,端正的正楷,已經完成了數百字。

以他的號房爲中心視覺散開。

可以看見,一排排號房前,考生們或奮筆疾書或苦思冥想或坐或趴地,在完成這場的策論。

無數個吏員和一列列監考的軍士在長條型的號房間來回走動檢察。

由日至黃昏,有人陸陸續續點起了蠟燭。

一列軍士從這些號房前走過。

地字二十七號的考生某,認爲安全了,他偷偷取出了夾帶。

小吏丙跑過,對軍士說了幾句話,軍士突然又折返了。

地字二十七號慌張地想把夾帶再放回靴子裡。

【30】【貢院夜內】

標着貢院字樣的燈籠,微光映出了綿綿不斷的細雪。

李柏舟和盧世瑜在值房內下棋。

李重夔在他們身後喝茶,不時看看棋局。

李柏舟落下了一子。

盧世瑜看了眼棋盤,臉帶倦意地笑了。

盧世瑜:中書令承讓了,如果不是在殿帥面前,要給我留幾分薄面,早十幾手,就可以逼得我棄子投降了。老了,真是老了。

李柏舟得意一笑:盧尚書說笑,說笑了。

小吏丙匆匆入內,向盧李二人低聲彙報了某事。

李柏舟驚:夾帶?

【31】【貢院夜內】

院中的軍士舉着火把,明亮如白晝。

已有幾十名考生站在院內的雪地中。

軍士們敲着鑼鼓在傳令:所有考員,立刻放下紙筆,隨身不許攜帶任何物品,都到院內集中!

有考生在投筆離場。

也有軍士在拉扯暫未聽見或不肯離場的考生。

考生或自覺或被動的在院中集中。

(切)吏員們在翻動案板、紙張、硯臺,檢察空出來的號房。

(切)李柏舟和盧世瑜從值房中走出。

地字二十七號的考生,光着腳跪在最前方。

李重夔皺眉,從他靴底的夾層抽出了袖珍的夾帶。

軍士傳令:所有考生,脫衣,脫靴!

考生們或抱怨或順從地脫下了外衣和靴子,赤足站立在雪地中。

軍士們開始重新檢察他們的衣物。

不時有“清”、“清”的回報聲響起。

軍士某走到尚未脫衣的顧逢恩的面前。

他顯然不知道顧逢恩的身份,推了他一把。

軍士某:考官鈞命,你耳朵是聾了嗎?

顧逢恩隱忍,慢慢將手伸向了衣帶。

軍士某不耐煩揮手,軍士甲乙上前架住了他。

軍士某:磨磨蹭蹭,肯定懷攜夾帶,把他內外衣服,都給我剝了!

軍士甲乙開始動手去觸碰顧逢恩的衣帶。

顧逢恩大怒:混賬!這衣服是你碰得的嗎?

站得不遠的已經赤腳的陸文普緊張地看着兩人爭執。

陸文普上前幾列提醒:盧尚書——

李柏舟:何事喧譁?

衣冠不整的顧逢恩被帶到了李盧二人面前。

李柏舟看了一眼,不由笑了:嘉義伯只是怕冷,算了吧。

盧世瑜看了顧逢恩一眼:脫。

顧逢恩咬牙垂頭,自行將靴子和外衣脫下,將衣裳搭在手上,和衆考生一樣站在了雪地中。

軍士檢察,沒有發現違禁物,搖頭報告:清。

(切)吏員們仍在號房中檢察着,某人不時從水缸下翻找出一份舞弊使用的夾帶來。

【32】【東府日內】

案上,蓮花白瓷溫碗中裝着溫水,溫着瓷酒壺中的酒。

蕭定權一面看書,一面也將手伸向了酒壺。

蔻珠將酒壺搬到了一邊。

蔻珠:嘉義伯要殿下給他留着的。

蕭定權:三場要鎖九天,今天才剛剛開始呢,他要自討苦吃,誰耐煩等他。——你到底是誰的人?

蔻珠微微一笑,將血色的葡萄酒,爲他注入了潔白如雪的酒杯中。

【33】【貢院日外】

夜色已經愈深。

雪未停。

值房的門緊閉着。

站在雪地裡的考生們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

他們呵手,跺腳,看着值房高聲抱怨着。

有幾個考生暈倒在地。

【34】【貢院值房夜內】

盧世瑜敗績的棋局仍在擺在一旁。

有軍士和吏員捧上了一堆剛剛從各處抄出的袖珍書籍、經摺裝等違禁夾帶物品。

李柏舟翻看着,皺眉:層層監察,居然還有漏網之事。

盧世瑜嘆氣:科場夾帶是積弊,再怎麼嚴禁,都止不住的。

看看窗外,盧世瑜提議。

盧世瑜:夾帶之人一律停考,待散場後再處理,剩下的——就先讓他們回號房去吧。

小吏丙:是。

李柏舟翻看的動作突然停止了下來,他拎起了一張紙。

李柏舟:慢——

李柏舟皺眉:盧尚書、殿帥,看看這個——

盧世瑜接過紙張,李重夔接過李柏舟遞上的另外一張。

他們的神色在一瞬間改變。

李柏舟一堆平常的夾帶裡翻選着,又抽出了另一張。

盧世瑜將三張紙張上一字排開放在了案上。

案上原本放着考前纔開封的題目。

三份對比。

潔白的試題紙張上,正楷題目:周唐外重內輕,秦魏外輕內重各有得論。

它下面的兩份:是兩篇已經完全完成的策論,字跡非常細小,使用的紙張也並不是禮部統一印行的試紙,顯然不是考生的答卷。但都有同一個題目——周唐外重內輕,秦魏外輕內重各有得論。

盧世瑜閉目,頹然落座。

李柏舟:盧尚書,試題只有你我二人事先知道。恐怕他們回不去,我們也回不去了。

李重夔從夾帶堆裡又拿出了一張:這裡還有一份——

李柏舟驚異的神情。

盧世瑜扶額:都是從誰的號房裡抄出來的?

【35】【貢院夜外】

值房的門開了。

盧世瑜、李柏舟、李重夔三人一起出門。

喧譁的考生們暫時安靜了下來。

李重夔手中拿着三張事先完成的策試試題。

李重夔:天字六十號,出來!

陸文普懵懂地站出列。

看見是他,盧世瑜不由蹙眉。

李重夔:報名!

陸文普:考生華亭陸文普。

李重夔:玄字二號出來!

一二十四五歲上下的俊雅青年考生站出。

考生:考生嶽州許昌平。

李重夔:天字四十八號出來!

隊伍中沒有動靜。

李重夔:天字四十八號!

隊伍中還是沒有動靜。

盧世瑜:天字四十八號,到底是誰!

顧逢恩慢慢從隊伍中走出。

盧世瑜驚呆了。

【36】【貢院夜內-東府夜內】

一封文件從落鎖的貢院大門門縫中被塞出。

(切)東府,宦官某在雪地中趔趄地奔跑。

撞到了的王慎。

王慎怒:怎麼回事?

(切)舉着火把的禁軍跑步來到貢院門口,其中一人持鑰匙打開了貢院的大門。

(切)宦官某口齒不清的描述。

宦官某:王常侍,今日場上,在嘉義伯的號房裡查出來了——

王慎:嘉義伯是不會夾帶舞弊的。

宦官某:真是夾帶倒還好了,大不了停考——是提前做好的本場考題!

王慎驚:什麼?!

宦官某:考前泄題了!嘉義伯不知怎麼就被牽扯了進去!

(切)背後墜着“刑”字字樣的兵吏,直接鎖拿了站在考生之前的陸文普、許昌平、顧逢恩等幾人,將他們帶走。

顧逢恩被帶走之前,回望了盧世瑜一眼。

盧世瑜也愁眉緊鎖地看着他。

(切)宦官某:殿帥將報文從門縫投出,陛下已命刑部鎖拿了嘉義伯等人。

王慎:試題是陛下欽點,只有兩位考官事先知道,連殿帥都不知道啊!怎麼會泄題——

(切)貢院大門,刑部兵吏推出了三人後,大門再度落鎖。

(切)宦官某:是!所以陛下下旨再鎖院門,一起禁錮了中書令和盧尚書——王常侍,泄題和買題,這都是重罪啊!

王慎:要趕快去稟告——

【37】【東府夜內】

王慎跌跌撞撞跑入室。

王慎:殿下!

蕭定權已經不在室內。

室內几案上,只剩下打翻的酒杯。

葡萄酒一滴滴從案上滴下,如同鮮血。

【38】【登華宮夜內】

趙貴妃在佛像前誦經,拈着一串念珠。

姜尚宮入室,站到了她的身後。

趙貴妃敲了一下金鉢。

清脆的敲擊聲。

趙貴妃:你說的對,要是大郎不在了,留着這個器還有什麼用處呢?這次就算委屈中書令,也要先扳倒了盧世瑜和顧逢恩。

【39】【京城夜外】

細雪飛舞,夜色深沉,蕭定權騎在馬上,在京城疾馳着,他的袍服被風的速度帶起。

趙貴妃os:太子最大的弱點,其實也不全在這兩人身上。是他過去失去太多,對還剩下的東西,太想留住,太過執着。

(切)陸文昔亦騎馬,飛快地馳向刑部,風的速度揚起了她頭上戴着的幕離,她一臉焦急。

趙貴妃os:就算是這樣的深夜裡,爲了想要保護的人,想必也有人,還在外面奔走吧。

(切)馬上,蕭定權焦急的表情。

趙貴妃os:你等着看吧,這一次,我要讓他跪在陛下面前,親口求大郎留下來。

(第三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