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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15

【1】【京師日外】

高大的垂柳下拴着四五匹馬。

買主甲乙正在看馬,檢查耳朵、牙齒、馬蹄:這真是藩馬?

賣主甲乙圍在馬旁,不耐煩地:你看這牙口,看這蹄腳,中原你找得出這樣牲口?

買主甲:價上能不能再讓讓?如今是戰時,朝廷有禁令。我們買回去,也是老大的干係。

賣主甲(趙壅家人甲):四十五貫,一錢不讓。我賣主都不怕出事,你沒這個膽子,也別跟我做這個買賣!

買主甲:好說,全都好說啊。只是不知道這馬是哪裡來的——

賣主甲怒:你懂不懂規矩,是來買馬的還是查案的?

買主甲見他着急,吩咐買主乙:四十五貫,數給他們。

買主乙數錢時。

前方集市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私犯馬匹,是誰膽大包天?!

買主甲乙急急地收起錢:都衙的人!快!

賣主甲急了,想去搶錢:誒,都說好了的事!

四個都衙衙吏追上:朝廷明令,戰時販馬是流刑,你們——

買主甲乙收好錢,匆匆落跑。

衙吏已經追至樹下:人贓俱獲!人馬都帶回去!

賣主甲:我看誰敢!

四周樹下突出六七個持棍棒的壯丁,一齊擁上前,解馬繮的解馬繮,動手的動手。

混戰中,馬匹被他們解散。

壯丁們騎上馬,從圍觀的市民中衝出一條路,逃竄開。

剩下的幾人趁亂混入了人羣。

衙吏甲阻在了賣主乙(趙壅家人乙)所騎的馬前:光天化日敢抗王法,還不停——

馬急速衝過,將衙吏甲撞翻在地,一隻後蹄從他胳膊上踏過。

衙吏們圍上來。

衙吏甲捂着胳膊,指揮衙吏們:你們回衙門去報知。你們追啊!快追啊!

話音未落,一騎從剛纔衝開又剛剛合攏的人羣中再度突出。

衙吏乙拔出了刀:他們還有人,這麼囂張,還不攔下——

衙吏丙看了看馬上騎士所揹負的報筒,拉住了衙吏甲:不對,馬尾有烙印,這是送信的官馬!

【2】【垂拱殿日內】

早朝。

皇帝:前封軍報,還是上個月的事情,再沒有報過來嗎?

李柏舟:陛下,軍情是沒有,但有樁政事。原吏部尚書盧文貞辭世已三月,吏書的位置空缺也有三月。臣請陛下另擇人選出任。

皇帝:這事朕也在考慮,中書令有舉薦的人選嗎?

李柏舟:按理應從吏部侍郎中擇選,但現在的兩個吏侍都是去年歲考時剛剛升遷的。資質且淺,升任過快。臣以爲不如從他部平調爲佳。

皇帝:朕就是問你,有舉薦的人選嗎?

李柏舟:臣以爲,現六部之中,禮部尚書和刑部尚書皆可爲繼任。

何道然立刻出列:陛下,臣德行缺損,能力虧欠,忝列禮書之位,已出自天子聖恩。吏部尚書爲六卿之首,有盧尚書珠玉在前,臣實難勝任。

張陸正蹙眉。

皇帝:前任已經去了,再是珠玉,匣子也不能總空着。中書令以爲二者選一的話,哪一位更加合適?

李柏舟:論能力幹練,兩位伯仲之別。但是太子妃之父,不宜居高位,免惹物議。

皇帝看看蕭定權,再看看張陸正:朕是問刑部尚書合不合適,不是問太子妃之父合不合適?

蕭定權看了看張陸正:臣同中書令,張尚書宜避嫌疑。

皇帝沉吟:朕看這樣吧,禮部事務交給禮侍,何尚書暫理吏部,先算借調,待歲考時再酌情定論。

李柏舟:陛下聖明,遠甚於臣之愚見——這樣何尚書也就不必謙辭了。

張陸正不悅地看着何道然和李柏舟。

【3】【丹鳳門日外】

李柏舟和張陸正一齊走出丹鳳門。

二人互看一眼,各自無言地靠左右走着。

羣臣三五一羣跟隨在他們身後。

臣甲:君若清路塵,妾如濁水泥。

臣乙笑:中書令和張尚書,雖然君情妾意,東西各流。當不得都有個專情的乘龍快婿。大王納妃已三年,迄今無所出,也不談納側妃的事。至於太子殿下,燕爾新婚,鳳凰于飛……

臣甲笑:人家說鳳凰于飛,不過是打個比方。太子殿下,那才真正叫做鳳凰于飛吧。

適才的斥候策馬直往丹鳳門,丹鳳門禁軍欲阻攔。

斥候一聲大喝:是長州急報!

禁軍一愣,剛剛讓開。

斥候已經騎馬突入。

正出門的臣子們驚異地看着騎士。

李柏舟蹙眉。

【4】【東府日內外】

東府後苑初開的牡丹。

內人們笑語盈盈,正在往牡丹花莖上結系小金鈴。

(切)室內窗下,太子妃在花枝招展的年輕內人和女官的環繞下坐在銅鏡臺前,正在對鏡梳妝。

身穿紫袍的顧瑟瑟(陸文昔)侍立在她的身邊。

太子妃:顧內人,我一直還沒有好好跟你道謝。如果不是你說的那些話,那時候我也許就做了錯事。

顧瑟瑟笑笑:殿下洪福,小人不敢居尺寸功。

太子妃:你說得對——他……

太子妃突然住口,對着銅鏡發自內心的愉悅而溫柔的笑容。

蕭定權的身影倒映在銅鏡中。

尚着朝服的蕭定權站在她身後,內人們主動分開成兩側,向他行禮。

太子妃沒有起身,望着銅鏡內的蕭定權。

蕭定權也看見了銅鏡內的太子妃。

鏡中的蕭定權與太子妃的目光交匯。

太子妃轉過頭,現實中蕭定權和太子妃的目光交匯。

蕭定權微笑:滿堂兮美人,獨乎與餘兮目成。

太子妃的笑容突然凝固,茫然看了看左右的內人。

太子妃求助地:顧內人……

內人當中,顧瑟瑟隨衆低着頭。

顧瑟瑟低聲:殿下,小人也不懂……

蕭定權補救地:沒什麼,下朝了,來看看你。

他走上前,拿起了妝臺上的眉筆。

穿着莊重的朝服,認真地開始爲太子妃畫眉。

王慎入室,先向太子妃行禮,然後對蕭定權低聲耳語了幾句。

蕭定權大驚,放下眉筆後,拍了拍太子妃的手,轉身離開。

太子妃注視着他離去的身影。

顧瑟瑟於太子妃之後一道關注的目光。

【5】【東府日內】

服侍梳妝的內人們陸續離去,顧瑟瑟預備跟隨她們一道退出。

太子妃:顧內人。

顧瑟瑟止步。

太子妃:剛纔殿下說的,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對吧?

顧瑟瑟:小人也不是很清楚,也許是《少司命》裡的句子。意思是說……屋子裡有這麼多好看的人,可是我的眼睛裡只看見了你。

太子妃忍不住一笑:這個少司命是做什麼的?

顧瑟瑟:上古時,大司命掌人生死,少司命掌人子嗣……

太子妃意識到了什麼,雙頰突然紅透。

太子妃:除了女則,爹爹不許我讀別的書。殿下說的話,我都聽不懂,你別笑話我。

顧瑟瑟:小人不敢。

太子妃端詳着銅鏡中自己半邊入鬢的長眉,忍不住的笑意。

顧瑟瑟:殿下,王翁剛纔說了什麼。太子殿下就急着走了?

太子妃:我就聽到了軍馬兩個字。

顧瑟瑟蹙眉。

太子妃:朝廷的事情我們不懂,殿下自然會處理好的。顧內人,你把這首詩教給我好不好?顧內人?

【6】【垂拱殿日內】

皇帝手持軍報,在短促的咳嗽。

許昌平很自然地揭開了案上的香爐,往爐中放入了一塊香膏。

香菸繚繞。

他們的面前,斥候單膝跪地。

皇帝:和上次軍報相隔不過一月,戰勢怎會陵夷至此?!李明安怎麼現在才報?

斥候:李刺史也沒有料到。武德侯和副將軍,深入敵腹,大軍未能突圍。現在——

皇帝陰沉的臉:父子兩個都沒有消息了?

斥候哽咽不語。

許昌平從皇帝手中接過軍報,打算放回案上。

殿外有了匆匆腳步聲。

皇帝:太子到了?

入殿的是顧逢恩。

皇帝蹙眉。

顧逢恩:陛下!到底怎麼樣了?

皇帝:軍國政,嘉義伯不要置喙。

顧逢恩急:是臣親父兄,臣怎麼能夠不過問?!

顧逢恩上前,想取得許昌平手中的軍報。

許昌平往後退了一步。

顧逢恩哽咽:姑父——

皇帝嘆氣:給他看吧,只是不要外傳。

顧逢恩接過軍報,匆匆看了一遍,突然擡起頭:姑父,我要去長州!

皇帝:不許去。

顧逢恩:爲什麼?!

皇帝:局勢不明,你是顧家的人,現在出走,軍心人心還要不要了?

顧逢恩:那是我爹爹,我哥哥!他們要是出了事,還要軍心人心有什麼用?!

皇帝:你放肆!

蕭定權於此時入殿,見勢上前,拉住了顧逢恩,向他搖了搖頭。

蕭定權:陛下——

皇帝遷怒:再寵愛太子妃,也得有個限度!衣服都沒有換,下朝之後都幹什麼去了?

蕭定權臉一白:臣知罪。

皇帝:叫你過來,就是告訴你——給朕看好了他。他的脾氣朕知道,他如果抗旨出走,擾亂軍心之罪,你和他,一起擔!

顧逢恩小聲:哪條國法還要連坐?

蕭定權:你住嘴!

顧逢恩一臉不服氣。

蕭定權:臣遵旨。

蕭定權對顧逢恩:走吧。

顧逢恩哼了一聲,忿忿徑直離殿。

蕭定權匆匆向皇帝行禮,跟隨着出殿。

皇帝:傾天下財力供養,怎麼會變成這個局面?

斥候遲疑:臣聽說——是戰馬……

皇帝:戰馬,朕不是已經給他了嗎?

【7】【趙壅府日內】

趙壅在吃午飯。

早上市馬的家人們跪了一地,正在向他控訴。

家人甲:都衙的人真是無法無天,連咱們安平伯府都不放在眼裡了。

家人乙:那真是氣勢洶洶。

家人丙:索性小人們見機,一匹馬都沒讓他們拎去!

趙壅陰沉着臉,突然將筷子重重拍在了案上。

家人們縮首,不敢再說。

趙壅:幹得好!依我說,就是打死一兩個也不打緊。

家人甲:大人常教導我們——阻人錢財,如殺人父母!

趙壅:只要不擋我錢財,殺我父母,又有什麼要緊……

李柏舟憤怒地聲音從堂外傳來:果然是你們!

家人們紛紛轉頭。

李柏舟捏着一份佈告入內,甩在了地上。

家人甲撿起打開,通緝兩字的報頭,其下是幾人的畫像。

家人甲:周從憲那個綠豆芝麻官也敢!大人要爲小人們做主啊!

李柏舟:滾!

家人們鳥獸散。

趙壅:你這又是幹什麼?嚇到了孩子們。

李柏舟:是你叫他們把剩下的馬拿到市上去賣的?

趙壅:放着也是白吃草料,現在馬匹這麼緊俏,換回來可都是活生生的銀錢啊。

李柏舟:蠢貨!天地造物不測,怎會生出你這種蠢貨!爲了這點蠅頭小利,你就敢——

趙壅也怒了,起身:中書令說話也要講究些!我這個安平伯就是任你欺的嗎?

李柏舟:東窗事發了,你這個安平伯算什麼東西!我告訴你,剛剛長州來的軍報,顧思林父子都不見了!

趙壅:這不是好事情嗎?一了百了!

李柏舟:戰敗,朝廷會不調查嗎?會不問責嗎?要是叫他們知道是你——

趙壅看着李柏舟,用一根筷子,往桌上的酒杯裡蘸了蘸。

趙壅:我說是我一個人,中書令就真信了這話?從頭到尾,我——(將筷子放在舌頭上舔了一下)——不過是沾到了一點餘瀝。雖說我不知道你到底拿去幹了什麼,可陛下知道的話,你覺得你這個中書令的脖子,會比我的更硬嗎!

趙壅怒把筷子甩下,酒杯砸碎,酒漿淌了一地。

他既然作怒,李柏舟沉默片刻:現在說這些都無益,得趕在陛下和太子之前。

趙壅:我早說了,陸英剛從茶馬御史任上下來,留着他就是個禍害。現在好了!

李柏舟陰沉的面孔:陸英——

【8】【皇宮日外】

顧逢恩匆匆向前走着。

蕭定權追上了他。

蕭定權:今晚住到我那裡去?

顧逢恩:我自己有家,爲什麼要住你那裡!

蕭定權:從前不都是這樣的嗎?

顧逢恩:燕爾新婚,鳳凰于飛,我不敢打擾殿下!

蕭定權:逢恩!

顧逢恩:我爹和我哥哥,你不擔心嗎?!

蕭定權:舅舅和大表兄,我怎麼會不擔心?可是——

顧逢恩突然轉身:那個人就在長州,長州要是守不住,你不擔心嗎!

蕭定權愣住了,沉下了臉:不要提她。

顧逢恩:有了新人,舊人當然可以忘在腦後——這點上,殿下還真是得了陛下真傳啊!

話出口,二人都愣住了。

蕭定權右手不住顫抖,揚起手。

顧逢恩挑釁地看着他。

蕭定權還是慢慢放下了手。

蕭定權:聖旨是讓我看好你——你最好,聽話一些,不然——

顧逢恩冷笑一聲,轉身而去。

蕭定權:你上哪兒去?

顧逢恩:殿下放心,我不會連累殿下!

蕭定權擔憂而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

【9】【刑部大獄夜內】

一盞孤燈下。

陸英隔着柵欄,將自己的衣物覆蓋到了已經睡着的陸文普身上。

陸英將陸文普的衣服收回,藉着月光,查看他衣物上的撕裂。

(切)刑吏甲乙身背沙袋在關押他們的獄門外止步。

刑吏甲看着在爲陸文普縫補衣服的陸英:人還醒着,鬧出了動靜怎麼辦?

刑吏乙:沉死了,難得尚書和侍郎都不在——有動靜就動靜吧。

兩人打開了二人的獄門。

陸英警覺擡頭:你們——大郎!

刑吏甲乙上前,一把捂住了陸英的嘴。

刑吏甲招手,隨後跟着的兩三個刑吏揹着沙袋上前。

【10】【顧思林府夜內】

新月之下。

顧逢恩在院中憤憤地用劍砍削着木樁。

家人甲:二公子,大人和大公子,真不會出事嗎?

顧逢恩:那是沙場,出不出事,我怎麼知道!

家人甲:二公子可千萬不能走——不爲聖旨,二公子再去了,顧家的血脈——

顧逢恩怒:你說什麼?

家人甲:小人是說,爲了殿下,二公子也不會走的——

他們的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爲了殿下,嘉義伯才更應該去的吧?

顧逢恩轉身,便裝的許昌平微笑站立。

顧逢恩提劍:我不問你是怎麼進來的——炙手可熱的人物,出入我這小小伯爵的宅邸,自然是如履平地。

顧逢恩:可我畢竟還是此間的主人,你怎麼出去的,我還是得親自問問——

顧逢恩手中的劍向着木樁斜劈下:——送客!

樁頭耷拉了下去,但仍有部分與樁尾相連。

顧逢恩氣哼哼地看着許昌平。

許昌平不爲所動:聽說人的天柱,第三節與第四節之間,刀刃斜入,肉骨皮就會全部脫離,這樣子——(用手扶了一下尚相連的木樁)人死之前,是會很痛苦的。

顧逢恩:我早該知道許翰林不止會媚上,還會殺人。

許昌平笑笑:我也不過是紙上說兵。論殺人嘛——

許昌平:尊祖顧公玉山,前朝中書令,先帝心腹重臣,當年京營十二衛中,六衛是他舊部。令尊顧公思林,初爲帶刀散騎舍人,後爲肅王府長史,後爲兵部郎中、兵書、以至長州都督、撫遠將軍。尊兄——

顧逢恩提劍的手在不住顫抖:住口!我父兄,是你提得的?

許昌平:——顧承恩。六歲封伯,十五歲由武舉直入軍中,隨武德侯徵亡逐北,朝野內外都認定不出而立,他定能封侯——論殺人,誰比得過他們?

顧逢恩:你是自找死!

顧逢恩的劍向許昌平挺出。

家人甲驚,上前奪劍:二公子!

顧逢恩一腳將他踢倒在地。

許昌平冷冷地:可惜天下人只愛聽閨閣韻事、宮闈秘辛,他們忘了尊府的爵祿其實不是系在孝敬皇后的裙帶上,而是尊祖父兄一刀一箭從枯骨上掙出來的。嘉義伯自己,不會也忘了吧?

顧逢恩提着劍,繞着他走了半圈,目光對準了他的後頸。

顧逢恩:你身爲承旨,卻在誘人忤旨?

許昌平:君子之澤,三世而斬。從尊祖令尊到尊兄,已經是第三世了。

顧逢恩舉起了劍:我現在就可以試試第三四節之間——

許昌平:沒有了軍功,你顧家還剩什麼?

顧逢恩的劍對着許昌平的頸後斬下:試試你,究竟會不會痛苦。也不會有人,再說什麼了吧?

許昌平:沒有了顧家,太子殿下——還剩什麼?

顧逢恩一劍削斷了他的外衣領後,突然停止。

外衣的交領脫落,露出的其中的白襴袍的衣領。

顧逢恩愣住了,緊緊地盯着這件衣服。

許昌平:嘉義伯的刀法,還是不對。但是痛苦的人——

許昌平整了整襴袍的領子:其實是你吧。

顧逢恩的右手顫抖,緊緊握住了劍:幺麼小人。

許昌平:以人廢言,是小孩子的想法。嘉義伯自己也明白,往長州,是你此生唯一的出路。你不去,顧家的血脈纔是真斷了,不是嗎?

許昌平轉身離去。

望着他的背影,顧逢恩手中的劍無力落地。

【11】【東府夜內】

太子妃正在整理絲線,將繡線仔細分開成細絲,顧瑟瑟在一旁幫她繞線。

顧瑟瑟:夫(音服)人有兮美子,蓀何以兮愁苦?

太子妃:你再說慢些,夫人有……什麼?

顧瑟瑟:美子,這句是說,人們自然都會有嘉兒嘉女續延血脈。蓀何以兮愁苦。

太子妃:蓀是個什麼東西?

顧瑟瑟:蓀的意思是君王——嗯,就算是殿下吧。這句話是說,君王你又爲什麼憂心忡忡呢?

顧瑟瑟手腳忙亂,幾次繞錯了線。

太子妃笑着幫她把線解開:讀書我雖然不及你,做這個你可是差遠了。

顧瑟瑟:小人從小手就笨,只能幹些粗活。

蕭定權入室,太子妃和顧瑟瑟起身迎接。

太子妃:陛下叫殿下去,這麼晚回纔回來?

蕭定權溫聲:外頭的事,你不要問。

太子妃:是。

蕭定權看看她們正在進行的工作,並不很感興趣。

他對着窗外嘆了口氣。

太子妃拉起了他的手:蓀何以兮——

她目詢顧瑟瑟,顧瑟瑟的口型:愁苦。

太子妃蹙眉。

蕭定權笑笑:我不愁苦。

宦官甲入室,低聲:殿下,嘉義伯他——

蕭定權咬牙嘆氣:還是往春明門去了嗎,備馬!

宦官甲:小人們去就行——

蕭定權無奈地:他,你們?

宦官甲:是,小人肯定追不回來。

顧瑟瑟抱過了一領披風。

太子妃接過,爲蕭定權披上。

蕭定權向外走。

王慎匆匆入室:殿下!

蕭定權:有事回來再說。

王慎:等不了回來了——

他看了太子妃一眼,向蕭定權低語了幾句。

蕭定權驚:什麼?

太子妃不解而不安的眼神。

蕭定權:這下子,蓀纔是真的愁苦了。

【12】【刑部大獄夜內】

陸英的頭已經被矇住,兩刑吏分別按着他的頭和腳。

另一人將剛剛抗來的沙袋往他身上壓下。

旁邊監室內,被矇住頭堵住嘴的陸文普含混不清地:爹爹——你們幹什麼!

刑吏甲:怕什麼,再壓,保管明天身上一點傷都查不出來。

刑吏甲向掙扎的陸英身上壓上了第二個袋子。

【13】【東府夜內】

案前,王慎在研墨。

王慎低聲:怎麼辦?遊指揮休沐,杜侍郎還去了京畿道。

蕭定權提筆舔墨,用行楷在紙上寫了一行字:只能找張尚書了,逢恩啊——

王慎:嘉義伯走了,殿下就是要去追他。

蕭定權嘆了口氣,一手打開案上的文具匣:我的印呢?

王慎:皇太子金寶,在正殿收着……

蕭定權:我的私印!

王慎:殿下的私印,已經不見好久了——

陸文昔不由蹙眉。

蕭定權在一旁燭火上將已經寫好的紙燒掉。

另書寫了一份。

蕭定權交給王慎:給張陸正,他看見這字,就知道是我了。

王慎:張尚書府上,有人認得嗎?找起來還要費工夫。

太子妃在身後:我孃家,顧內人親迎禮時不是去過的嗎?你認得路吧?

蕭定權轉身,蹙眉看着顧瑟瑟:你會騎馬嗎?

顧瑟瑟遲疑:小人不大會。

蕭定權:給她牙牌,叫一個內臣帶着她,一起過去——(對顧瑟瑟)務必親自送到張尚書手上!

蕭定權轉身離去。

太子妃看了顧瑟瑟手中的字條一眼。

鐵鉤金劃的金錯刀。

上面幾個字:陸氏或危,卿宜速往。安之保之,察之逮之。

太子妃:我看不懂,也知道是一手好字——上頭說什麼?

陸文昔渾身顫抖。

太子妃:我不問了,你快去吧,別誤了殿下的事。

【14】【春明門夜外】

月下。

疾馳的馬上。

風穿過御道、楊柳、馬鬃、尨茸青草。

和騎馬者的廣袖。

春明門就在眼前。

蕭定權和隨行的宦官甲在緊閉的春明門前下馬。

四望,除了守軍,並無他人。

宦官甲一手抱着一隻小包裹,詢問守軍:看到嘉義伯過去沒有?

守軍甲:嘉義伯也好,嘉義叔也好,一天過去那麼多人,我們哪記得住?

宦官甲:城門是什麼時候關的?

守軍甲打呵欠:關了一會。

宦官甲:不能夠再開了嗎?

守軍甲:怎麼不能開——

宦官甲:那——

守軍甲:你拿聖旨過來。

宦官甲怒:你會不會說話?

守軍甲:就你這樣的,你還想聽什麼?!

蕭定權:算了。

宦官甲:從武德侯府到這裡,正常馬力,早應該出城了。殿下——

蕭定權蹙眉,轉身。

宦官甲爲他牽起馬,正準備離開城門。

蕭定權擡頭,遇到了同樣牽着馬的顧逢恩。

蕭定權愕然,目光從他身上,轉向了他所牽馬匹的馬蹄上。

馬始終擡着左前蹄,那裡的馬蹄鐵已經跌落。

顧逢恩鬆開了繮繩,忿忿低聲:畜生。

蕭定權望着他:跟我回去。

顧逢恩:我既然到了這裡,忤旨的罪名已經背上,回不去了。

蕭定權:回去,不用旨意,我先跟你算賬!

顧逢恩看着宦官甲:你就帶了他過來?沒帶遊指揮?沒有鐐銬?

蕭定權沉默片刻,上前一拳砸到了他的頜下。

蕭定權:用不着!

顧逢恩一愣,一拳反擊回去,二人倒在了草地上,開始搏擊。

宦官甲爲難而小聲地:殿下——嘉義伯——

【15】【張陸正府夜內】

張府正廳內,顧瑟瑟望着滴漏,焦急等待的面孔。

家人某終於出室:內貴人,今夜大人臨時調班,往中書省值宿去了。

顧瑟瑟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蹙眉。

內臣某:平日這事都是找嘉義伯的。他不在,現在怎麼辦?

顧瑟瑟:走!

內臣某跟着顧瑟瑟出堂。

內臣某:先回東府?或者去中書省?

顧瑟瑟:來不及了!

兩人已經走到馬匹前。

內臣某:你我是什麼份位上的人?自作主張出了事你擔得起嗎?

顧瑟瑟:不自作主張出了事,你擔得起嗎?

內臣某牽起了馬:要去你自己走着去,我是不——

話音未落,顧瑟瑟已經奪過馬繮,跨馬而去。

內臣某:唉,你要去哪裡?小心摔下來!

【16】【春明門夜外】

蕭定權和顧逢恩仍在翻滾搏擊,互有優劣。

蕭定權終以臂肘抵壓住了他的咽喉。

顧逢恩呼吸困難,四肢開始無力,鬆手。

蕭定權突然放開了壓迫,從他身上翻下。

兄弟兩人並排躺在草地上喘息。

頭頂是一片星空。

顧逢恩:這一手,還是臣教給殿下的吧?

蕭定權:過去我一直以爲你是讓着我。

顧逢恩:以前我確實是讓着你。現在,你的個子比我高了。

蕭定權:嘴硬。

顧逢恩:上次這麼着,還是在南山,我教你弓馬吧。

(插入畫面)春日山下的草地中,年少的蕭定權騎在馬上,年少的穿白襴袍的顧逢恩揹着弓,牽着馬。二人一馬在尨茸青草中前行。

蕭定權:你的弓馬也是半吊子,耽誤了我這麼多年。

顧逢恩:那可真是對不住了。

蕭定權:可當時你說了什麼,自己不記得了嗎?

(閃回)蕭定權伏在馬鬃上問:承恩哥哥去了哪裡?

顧逢恩:他隨爹爹去了長州,日後一樣做大將軍,保衛殿下。

蕭定權:那麼你呢,會不會也走?

顧逢恩用手拉了拉白襴袍的衣袖:殿下看見這件衣服了嗎?穿上這件衣服,我以後就能中進士,就能靠自己得官位。如果政績清良,逐步遷移,就可以留京任職。有忠志之士忘身於外,還有侍衛之臣不懈於內,要輔佐殿下成爲萬世明君。

蕭定權:那你不走?

顧逢恩笑了:對,我不走。(閃回結束)

顧逢恩一笑:我記得——所以纔要食言。我已經沒有了功名,如果現在再不走,當初的承諾,我一句都兌現不了了。

蕭定權:巧言令色。

顧逢恩:是啊。日後你成了聖主,還願意看到我這個只會巧言令色的諂諛之臣嗎?

蕭定權:白吃我蕭家的飯,真有這麼丟臉嗎?

顧逢恩:對,丟臉。

蕭定權一把抓起了他的右手,右手掌上,是燙傷又癒合的火痕。

蕭定權:燒掉件衣裳,就真有這麼疼嗎?

顧逢恩沒有回答。

蕭定權沉默一秒:城門已經關了,你想怎麼走?

顧逢恩:我自己想辦法。

蕭定權:除了巧言令色,你還能夠有什麼辦法?

顧逢恩不語。

蕭定權沉默了片刻,示意宦官甲。

宦官甲會意,走上前去,吩咐:開城門吧。

守軍甲莫名驚詫:你算什麼東西,膽敢——

宦官甲打開隨身帶着的包袱,從中取了一枚手掌大正方形的金印。

他將印面舉給守軍看。

守軍查看,愕然,單膝跪地。

蕭定權看着他們的背影:你幫我叫開過門,這個人情,我還給你了。

【17】【刑部衙門夜外】

顧瑟瑟在刑部衙門前下馬。

顧瑟瑟:開門!

刑部守吏:你——

顧瑟瑟直接出示了蕭定權給她的牙牌。

牙牌上,報本兩字。

守吏一愣,讓開。

顧瑟瑟:大獄怎麼走?

【18】【春明門夜外】

篆字金印蓋在了紙上:皇太子之寶。

城門打開了一道縫隙。

顧逢恩詫異:殿下是帶着金寶過來的?爲什麼——

蕭定權:去時終須去。這世,我又強留住過誰呢?

顧逢恩沉默,牽起馬欲過城門。

蕭定權:逢恩!

顧逢恩止步。

蕭定權看了他一秒,從宦官甲手中接過了馬繮,交到顧逢恩手裡。

顧逢恩:這不是御馬嗎?陛下問起來,殿下要怎麼交待?

蕭定權:人都跑了,馬算什麼?

顧逢恩沉默一秒:你和姑父,你們兩個——嗨,你多學學齊王——

蕭定權點點頭,將馬鞭也遞到他的手上。

蕭定權:長州有事,千萬珍重。長州無事,早些回來。

顧逢恩突然雙膝跪地,向蕭定權行叩首大禮。

顧逢恩:殿下也多保重,留待日後——

蕭定權沒有攙扶他,只是對着蕭蕭夜風:會再見的。去吧,儒哥哥。

【19】【刑部大獄夜內】

刑吏丙帶着顧瑟瑟,匆匆前行。

刑吏丙:關陸英的地方,就在前面。

(切)陸英身上已經疊上了四五個土袋。

他一直在蹬踢的雙腳漸漸停止了動作。

刑吏甲:差不多了吧?

刑吏乙:差不多了。收拾吧。

(切)一個裹着草蓆的人從獄門被拖出。

顧瑟瑟趕了上去,大驚:住手!

兩刑吏散開。

顧瑟瑟喃喃:爹爹——

她顫抖着揭開了草蓆,露出的瘐斃者的臉,並非陸英。

顧瑟瑟驀然反應過來,回望。

刑吏丙已經躡手躡腳悄悄離去。

顧瑟瑟:你們是——等等!

刑吏丙拔腿,消失於顧瑟瑟的視野中。

(切)陸英所在監室前,刑吏甲乙守在其中,刑吏丙入內,探了探陸英的鼻息。

(切)腳步聲迴盪,顧瑟瑟在獄中,匆忙行走,不時查看獄內囚徒面孔的焦急神情。

(切)陸英監室前,刑吏丙點頭,摘下了陸英的頭套,陸英已經沒有了動靜。

獄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刑吏甲乙驚愕:還是那個內人——

刑吏丙起身:乾脆連着她一道——

隨着腳步聲,一個歡快的聲音傳來:文普兄,我看你來了!

刑吏甲驚訝:是衙內,他怎麼來了?!

張韶筠向獄內走來。

刑吏甲乙:快,快拿開。

幾人手忙腳亂的搬開土袋,扔在一旁。

張韶筠走上前。

陸英和陸文普,都頭上蒙着布袋,倒在地上。

獄門還沒有來得及關上。

張韶筠推門進去:大晚上的,還蒙着頭睡覺嗎?

張韶筠摘下布袋,查看了一眼,突然大叫一聲:哎呀,爹啊!

他手足並用往後爬。

在獄門外看見一人,再度跌跪在地。

張陸正黑着臉:喊什麼?

張韶筠:爹叫我來看——你看——

他手指的方向,陸文普的嘴被堵住,臉色鐵青。

跟隨張陸正的刑吏探了探陸英的鼻息:還有氣。

張陸正:趕快施救,然後給他們換個地方。

陸文普嘴中塞着的布被掏出。

他急促地喘息着,立刻隔着柵欄呼喚陸英。

陸文普:爹爹,爹爹!

張韶筠:哦,我知道了!這是有歹人想害你!你大難不死,全是沾了我姐夫的光!

陸文普沒空理他:爹爹!

張韶筠得意洋洋:對了,你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我姐夫是誰吧?

(切)他們的身後,遠處拐角,全程目睹這一幕的顧瑟瑟,幾近虛脫的神情。

她握緊了手中的書信。

【20】【李柏舟府夜內】

有關家人甲乙丙丁等的通緝令仍在放在堂上。

李柏舟驚:什麼?讓張陸正親自移走了?

趙壅埋怨:我就說過早下手爲強!現在好了!你說怎麼辦,你說!

李柏舟:是我讓你去賣馬的嗎?

趙壅:我就是不賣馬,戰敗消息一到,你就能跑得了嗎?你——

李柏舟:好了!

趙壅住口。

李柏舟:陸英不過是蟬,沒捕到他,彈丸就直接打到黃鳥身上去吧。

趙壅:什麼鳥,誰是鳥?

李柏舟:嘉義伯確是跑了對吧?

趙壅:是啊。你趕快告訴陛下去啊,也許陛下一生氣,就忘了馬的事——

李柏舟:不用急,等着他再跑遠些!

【21】【登華宮夜內】

登華宮中,滿殿的內人們。

正在兩三一組,或用彩索編織小糉子,或用剪刀將綵繒剪成符籙狀,或在挑選艾草葉。

或保養擦拭昂貴的馬球球杆。

一隻托盤中放着十幾種時令花卉,齊王妃正挑選着花卉放入一隻竹編花籃。

顧瑟瑟跟隨着蕭定權和太子妃入殿,一殿內人們都放下手中的工作,起身行禮。

蕭定權站住,沒有動作。

太子妃向趙貴妃微微一躬身。

趙貴妃笑:這我可當不起。我不跟殿下行禮就算了。

在她的示意下,齊王妃勉強站起身。

太子妃:大嫂在做什麼?

齊王妃態度冷淡:插花。

太子妃伸出手:也是準備端午嗎,我來幫大嫂——

齊王妃:不敢。妾不是爲過節,只是一個人在家閒着無聊。

太子妃訕訕:過節,大哥也不回來嗎?

齊王妃:不是每個人,都像殿下這麼好福氣的。來問安,身邊還有人陪着。

太子妃看了一眼身旁的蕭定權,臉紅。

趙貴妃:口沒遮攔,怎麼說話的?

齊王妃一聲冷笑。

趙貴妃:鸞鳳和諧是好事情。不過我忝爲長輩,也要提醒兩殿下一句,總是這樣——人是要說閒話的。

蕭定權無所謂:反正宮裡的人,閒話當飯吃。

太子妃補救:娘娘,是妾不懂事。以後——

顧瑟瑟:娘娘,兩殿下,今天是在宮裡頭遇見的。

姜尚宮看了顧瑟瑟一眼。

趙貴妃笑:我也知道,話是隨他們說,能夠趕緊得皇孫的話,那是大喜事。陛下盼皇孫,也盼了有幾年了。

蕭定權無所表示,太子妃垂頭不語。

趙貴妃對齊王妃:你也是一樣——

齊王妃扔下了手中花枝:大王現在京外,妾上哪裡盼皇孫去?

趙貴妃:說你,你又着急。我是說,你看看身邊有沒有什麼信得過的人,代你去侍奉侍奉大郎,也免得跟一羣男人混在一起,衣食都不周到……

齊王妃霍地起身。

蕭定權好笑地:要不要你幫着大嫂找找看?

太子妃拉了拉他的衣袖,蕭定權悄悄笑着搖頭,示意她觀看齊王妃的表情。

齊王妃端起插好的花籃,氣哼哼離去。

趙貴妃:誒,你又——

話音未落,一行人看見來人都躬身行禮。

齊王妃看着入殿的皇帝,惶恐行禮:陛下。妾——

皇帝看了看她手中的花籃:蜀葵在中間,石榴花就不要放太多,喧賓奪主——回去吧。

齊王妃一愣:是。

齊王妃離開。

【22】【登華宮夜內】

皇帝看着滿殿端午的風物:陳謹在那頭折騰,本想到你這裡來躲躲清閒——

趙貴妃起身:說話就是端午了,不預備不成了。

皇帝對太子妃:太子妃也起來。

太子妃垂頭:謝陛下。

皇帝:政務繁忙,告廟之後還沒有怎麼見過吧?要是放在尋常人家,說公公不認識兒婦,那是笑話。

太子妃:陛下國是繁忙,殿下不許妾常常打擾。

皇帝:是個穩重孩子,比朕的兒子懂事——你過來幹什麼?

蕭定權語塞:臣……

皇帝不理睬他,落座:四時八節,不好過啊——

趙貴妃:妾知道,國家多事,龍舟都停了好幾年了。不過今年新婦剛剛進門,妾想,也不能太過簡慢吧?

皇帝:哦,你有什麼打算?

趙貴妃:陛下剛剛說一家人還沒怎麼見過。既然沒有龍舟,一起打打馬球不好嗎?

皇帝看了看內人們正在擦拭的球杆:馬球倒也是端午之戲,就這麼定吧。

趙貴妃笑:謝陛下!今年陛下,可要親自下場了吧?妾可是好多年都沒有看到了。

皇帝目指蕭定權:還是叫他們少年人去吧。

趙貴妃:那就更加好了——妾聽大郎說,陛下賜了殿下一匹好馬。

蕭定權蹙眉。

皇帝:皺什麼眉頭,那馬你馴好了沒有?

蕭定權無奈地:是。

趙貴妃看着父子二人,一笑。

【23】【東府日內】

晨光下,太子妃倚案,用劈好的絲線作着針黹。

太子妃:就是這麼回事,想在陛下面前先頂幾天,去找找有沒有跟御馬相像的藩馬。

張韶筠在太子妃的針線盒中東摸西摸:中原馬還好找,藩馬都上了戰場,這不好辦吧?

太子妃打掉了張韶筠的手:好辦的話還叫人出去找去?

張韶筠:姐夫那馬長什麼模樣?

太子妃:我也沒有見過,你問問王翁去?

太子妃咬斷了一根線。

想接着穿線,對着光卻沒有找準針眼。

張韶筠接過,幫她穿好線:姐姐都這麼尊貴了,怎麼還跟在家一樣,天天 幹這些事?

太子妃:反正成天閒着也是閒着。

張韶筠看着她手中的針黹:這是做給姐夫的嗎?

太子妃笑笑,不語。

張韶筠:姐姐的手藝天下一絕,我姐夫真是——

蕭定權入室。

太子妃起身。

張韶筠也起身。

蕭定權示意太子妃坐下。

張韶筠也想坐,被蕭定權瞪了一眼,只好繼續垂手站立。

蕭定權:國子監裡頭這麼清閒,張監生就沒有課的嗎?

張韶筠熱情諂媚:姐夫不知道,今天是……

蕭定權冷淡地:稱殿下。

張韶筠受傷的表情。

【24】【東府日外】

垂頭喪氣的張韶筠出門。

太子妃os:這孩子壞心思倒沒有,就是成天閒的。殿下的事辦好了嗎?

蕭定權os:我讓遊鳴去想想辦法……

張韶筠迎頭碰到了王慎:王翁!

王慎不滿:嘉義伯走了,換做張監生天天來了?

張韶筠將他拉到一旁。

王慎:張監生幹什麼?

張韶筠:有件事,王翁知道嗎……

【25】【賭場日外】

“鋪盆”中擲下了四貫銅錢。

莊家高唱:張衙內買馬錢,四貫!

餘人紛紛稱讚:大手筆,不愧是張衙內。

張韶筠得意地環望了一下四周。

手中的三顆骰子擲下。

莊家看着骰子,唱數:銀十,幺四五。赤兔,進十!

豪華的賭場內,人頭攢動,張韶筠正在進項一種叫做“打馬”的博戲(即麻將前身,玩法類似飛行棋)。

二十個身量苗條的美人,十着紅十着黑,站在骰桌之前,巨大豪華的地毯上。

地毯上直接織出棋盤。

類似象棋的棋盤,共九十一格。首格寫着“赤岸驛”字樣、其後每隔九格爲“隴西監”、“玉門關”、“汧陽監”、“沙苑監”、“函谷關”、“太僕寺”、“天駟監”、“騏驥院”、“飛龍院”,最後一格爲“尚乘局”。其中除“赤岸驛”、“飛龍院”、“尚乘局”外,是一個可容納一人站立大小的,稱爲“窩”的白色圓圈。

地毯的一邊,懸掛着一幅巨大的描述賭博賞罰規則的圖,上面書寫着“打馬經”幾個字。

穿紅衣的美人甲,背後標有“赤兔”的字樣,從開始站立處,向前按格數走動。

一邊有人在報數:一、二……

張韶筠:一見到我就黑臉,就是不許我叫他姐夫。我想來想去,還是前幾次得罪過他,你說是不是?

張韶筠推了推身旁的人。

許昌平:刑部獄裡,和貢院那次——

張韶筠揉了揉手上已經不存在的鞭傷,嘆氣:別提了,我就跟你說說,還有——

張韶筠低語了幾句。

許昌平詫異:足下這可真是……

對方也擲了骰子。

莊家的背景音:夾八,二四二。無影,進八。

着黑的美人甲,背上“無影”兩字,向前走了八步。

張韶筠繼續擲:你說說,我得罪了他,會不會對我姐姐不利啊?

莊家背景音:暮宿,二五六。追風,進十三!

紅衣美人乙,背上“追風”兩字,前進。

許昌平:這個——你想多了吧。

張韶筠:別人的事不當事,是你姐姐怎麼辦?

許昌平:我是獨子,沒有姐姐。

張韶筠沒有了脾氣。

張韶筠對許昌平:你也下場試試,很好玩的。你看見沒有,紅色的都是我的馬。隴西監前面十匹都要先下完,函谷關前面要攢夠五匹才能過。飛龍院前面要攢夠十匹才能過。進了窩的馬,對方不能打,最後誰先到尚乘局,誰就贏了。

許昌平:朝廷有禁賭令,我可敬謝不敏。

莊家背影音:桃花重五,五五五。超影,進十五。

張韶筠被超越,拍桌:嗨!怎麼——你這人就是太道學了。所以我想辦好了這件事。只要辦好了,保管能夠讓我叫上姐夫,是吧?

許昌平好笑地:是吧。我午後還有公事,先進宮去了。

張韶筠:你在宮裡頭,要多說說我姐夫好話啊。

許昌平代張韶筠攥起骰子,投下。

許昌平笑:自然。

許昌平離開。

莊家唱數:雁行兒三三三,王追,進九。

背上書寫着“王追”的紅衣美人丙止步,看了看腳下“隴西監”幾個字。

張韶筠大喜:馬兒進窩了!

一人走到了他的身邊。

張韶筠一手將他扒到身後:去去去,沒見本衙內的馬,氣勢正好嗎?

來者低聲:小人手裡的馬,更好。

張韶筠擡頭,是趙壅家人甲的面孔。

(切)許昌平回望,一笑。

【26】【京師日內外】

家人甲帶着張韶筠貼着路邊牆角行走。

張韶筠:你說的都是真的?

家人甲:衙內剛纔說的話,小人在一邊都聽着了。小人一直跟外藩做買賣,手裡頭正好有藩馬……只是現在朝廷查得緊……

一隊巡街的都衙衙吏走過,家人甲立刻拉起衣領遮住了自己的臉。

張韶筠不明所以,也跟着拉起了衣領。

衙吏走過。

家人甲:衙內這是幹什麼?

張韶筠:你又是幹什麼?

兩人面面相覷後,繼續向前走入某條僻靜的巷道。

家人甲:小人是白身,見官無罪也要矮三分,衙內怕什麼?

張韶筠:是啊,我怕什麼?

張韶筠被帶到某處緊鎖的院門前。

家人甲推開了門。

院內什麼都沒有。

張韶筠入內,奇怪地張望。

門關上了。

家人甲帶着他繼續前行。

家人甲帶着他進入了內院。

內院門也關上了。

張韶筠開始有些不安:你這是要往哪裡去?

家人乙丙丁突然抱臂堵在了他們前方。

張韶筠大驚:你們要幹什麼?——我姐夫是——

乙丙丁散開,他們身後的馬廄中,至少十匹形態各異的藩馬。

張韶筠喜笑顏開:這纔是進了尚乘局了!

家人甲:衙內要不要親自試試?

【27】【東府日外】

馬蹄踏起的點點塵土。

在一羣內人們的簇擁下,太子妃站在華蓋下,滿眼愛意地看着蕭定權策馬奔馳的姿態。

張韶筠在一旁:一模一樣。別說陛下,就是那匹馬的親孃到了跟前,都認不出來。

蕭定權胯下,確是一匹與御馬相近的藩馬。

太子妃:沒句正經。御馬長什麼樣子,我反正也沒見過。殿下說像就像好了。

張韶筠得意:我這事辦得還好吧?

太子妃:這麼大的人了,總算辦了一回靠譜的事,有什麼好說嘴的。

蕭定權已經兜了一圈,停在了他們面前。

張韶筠:姐夫,這馬——

蕭定權冷淡地:稱殿下。

張韶筠受傷的表情。

蕭定權:這馬是哪裡來的?

張韶筠:找一個朋友借的——

太子妃:你能有什麼朋友,還不都是賭桌上頭的……

張韶筠急了,示意蕭定權:姐姐!

蕭定權從馬上向太子妃伸出了手。

太子妃不解地:殿下?

蕭定權溫聲:來——陪我試試負重。

太子妃:妾不會騎馬。

蕭定權:不要怕,有我。

內人們微笑着低頭。

張韶筠:姐姐,去吧——

太子妃看看蕭定權陽光下的笑容。

不自覺走到了馬前,也伸出了手去。

太子妃的手即將握住蕭定權的手。

太子妃的手突然於中途撤回。

太子妃回望內人們:顧內人,你代我去吧。

太子妃抱歉地向蕭定權笑笑:妾還是不敢。

顧瑟瑟擡頭,望向馬上的蕭定權,驚愕有之,害怕有之,更加複雜的情緒亦有之。

【28】【東府日外】

蕭定權的衣袍和顧瑟瑟的裙襬重疊飛揚。

顧瑟瑟在前,蕭定權在後,二人驅馬在空場上奔馳。

顧瑟瑟眼中,對方的雙手,環抱着自己的手臂、胸膛、雙腿、袍擺。

馬速加快。

衣裙飛揚的幅度、心跳和呼吸隨着風速都開始變得明顯。

蕭定權:感覺到——風的速度了嗎?

顧瑟瑟:是。

蕭定權:沒有辦法躍過這道宮牆,就只能從風的速度,得到一點自由的——錯覺。

顧瑟瑟:是。

蕭定權:所以也想讓太子妃感受一下,但是,也許她並不在乎吧。

顧瑟瑟:小人——不知道。

蕭定權:那麼,顧內人呢?

顧瑟瑟:小人——也不知道。

蕭定權:你在害怕,害怕什麼?

顧瑟瑟:小人畏天命、畏大人……

蕭定權的手環住了她的腰:顧內人害怕本宮?

顧瑟瑟閉上了眼睛:是。

蕭定權將臉貼近了她的臉頰,在她耳邊輕聲:可是,你卻獨獨不害怕——這匹馬。

顧瑟瑟驚愕之際,蕭定權手已經離繮。

遠處內臣和內人們大驚:殿下!

蕭定權扳着馬鞍從疾馳的奔馬上下馬,落地。

藩馬載着顧瑟瑟,向前衝去。

前方就是紅牆。

太子妃驚呼:顧內人!

顧瑟瑟下意識地抓起了馬繮,在即將撞擊紅牆之時,熟練地調轉了轡頭。

藩馬轉向,迴歸了跑道的正軌。

張韶筠目瞪口呆,全程望着顧瑟瑟。

顧瑟瑟控馬,馬速漸緩,終於停了下來。

幾個內臣上前,將顧瑟瑟扶下了馬。

太子妃:真嚇壞我了,顧內人說不會騎馬,這不是騎得挺好的嗎?

張韶筠一臉癡呆:是啊,宛若那個凌虛御風,也多虧我的馬——

沒有人理睬他。

顧瑟瑟驚恐地望着漸行漸近的蕭定權。

背光的蕭定權看着她,一臉諱莫如深的表情。

漸行漸近,直到對面。

顧瑟瑟想補救:小人在宮裡打過幾次馬球……

蕭定權直接越過了她,對太子妃:想打球,這馬還得馴。我們先回去吧。

【29】【京師某宅日內外】

一貫銅錢被高高地拋起,又被接住。

前次藏馬的院中,張韶筠將手中銅錢拋給了家人甲:說好的,多的就賞你了。

家人甲沒有接,任由銅錢落到了地上:這點,怕不夠吧?

張韶筠:不是說好了五六貫嗎?

家人甲:衙內當這也是賭場打馬嗎?行話,五六三十貫。衙內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

張韶筠怒:你訛我?

家人甲:衙內還說了,這些馬都要給你留着。

張韶筠:我是說留着備用,現在不是不用了嗎!

家人甲:可我們誤了大商機,現在脫不了手。十匹馬,算你便宜,一共三百貫。

張韶筠將手裡的又一貫銅錢向着家人甲的臉擲出:我給你三百貫!

家人甲躲避,銅錢擦着家人甲的臉飛過。

張韶筠拔腿想跑,被門外幾個壯丁堵住。

張韶筠:你們想幹什麼!去都衙去刑部我都是不怕的!

家人甲:綁上他,上東宮去!

張韶筠軟了下來:別,千萬別去找我姐夫!

【30】【東府日內】

張韶筠垂頭喪氣地站在太子妃的面前。

太子妃怒:所以就這麼給人家打下了欠條?

張韶筠:京裡都知道我的身份,我躲也躲不掉,能有什麼辦法?

太子妃怒視他片刻後,無奈地。

太子妃:顧內人,開箱去找我的妝奩,把錢拿給他。

顧瑟瑟:殿下,此事殿下還需三思。那邊不知道是什麼人,怎麼就找到了張監生……

張韶筠:就是看我的身份,想訛詐一筆!

太子妃:破財倒沒什麼,忍下這口氣好了,千萬別給殿下惹麻煩。

顧瑟瑟:小人以爲,還是先報給太子殿下妥當。

張韶筠急了:萬萬不能!

太子妃:殿下這幾天,又是國事又要馴馬,已經夠煩心了。我這兄弟又不爭氣——

顧瑟瑟不語。

太子妃:讓他趕緊了了這事,明天就是端午了,不能讓殿下節也過不好啊。

顧瑟瑟看着張韶筠,嘆氣。

太子妃:顧內人,這裡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31】【登華宮日內】

身着紅色的球衣的趙王。

姜尚宮在爲他撫平衣服上的摺痕。

姜尚宮:嗯,大了,收收就好。

趙王:娘娘,臣多少年沒打過馬球了,明天非讓臣去嗎?

趙貴妃:你哥哥又不在,你不去誰去?

趙王:嘉義伯帶隊不就好了?

趙貴妃笑笑:他跟藩子打球去吧。

趙王:怎麼了?

趙貴妃:多什麼嘴,下場就是了。

趙王:就是下場,臣的馬術,怎麼能勝過太子?

趙貴妃:誰指望你勝過他了,你能夠勝得過誰?

趙王看了姜尚宮一眼,無奈的神情。

【32】【東府日外】

東府門口。

顧瑟瑟將一隻裝着碎金的錦囊拍到了張韶筠的手上。

她轉身要離開。

張韶筠:顧內人,你明天陪我一道去好不好,我送匹好馬給你。

顧瑟瑟:小人還有別的差事。

張韶筠:這事,你可千萬別告訴我姐夫啊!

顧瑟瑟:張衙內一定記得把欠條拿回來。

顧瑟瑟走進宮門。

張韶筠愉快地拋起不大的錦囊。

接住。

拋起。

再接住。

拋起。

用腳去踢。

抱住腳倒在了地上,疼得吸氣。

尷尬地看了看四周,沒有人注意他。

站起來,迅速地撿起了錦囊,放入袖中,若無其事的離開。

他身後的牆後,家人甲離去。

【33】【登華宮夜內】

燈下。一案的兩端。

姜尚宮在爲趙王改制球衣。

趙貴妃在爲齊王縫製他的道袍。

姜尚宮:他既然不願意去,非叫他去幹什麼?

趙貴妃:他沒出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但凡他像他哥哥一點……但凡那一個保住了……

姜尚宮:多少年的事情了,還提來做什麼?

趙貴妃:不提,不提。你見過中書令了?

姜尚宮:是。他說約定了明天去交款,取回欠條。明天外頭的事——他來辦。

趙貴妃:朝例我也不大懂。買幾匹馬,是這麼要緊的事情嗎?

姜尚宮:那是藩馬,十貫以上,就是流配。

趙貴妃:白癡一個,打發他去天邊又有什麼用場?

姜尚宮:所以中書令讓娘娘在明天賽事之後,把嘉義伯的事情告訴陛下。誰不知道張監生是打着太子的旗號去找馬的?

趙貴妃:那我就知道了。

【34】【東府夜內】

顧瑟瑟心事重重,走在廊上。

內人甲從身後追上,截住了她:顧內人。

顧瑟瑟蹙眉擡頭。

內人甲:喊了你幾遍了,在想些什麼呢?

顧瑟瑟搖頭:沒有。有什麼事嗎?

內人甲:殿下叫你去呢。

顧瑟瑟:我這就過去。

內人甲:你跟我來吧。

【35】【東府夜內】

顧瑟瑟跟隨內人甲走過重重宮闕。

一處規制不高的隱秘宮室前。

顧瑟瑟蹙眉:這裡是?

內人甲:殿下在等你。

顧瑟瑟:殿下來這裡幹什麼?

內人甲:你進去吧。

顧瑟瑟疑惑地推開了門。

她驚愕的表情:殿下——是太子殿下?

隱秘的小書房,蕭定權坐在房內。

【36】【東府夜內】

蕭定權:你剛剛,和張監生一道,幹什麼去了?

顧瑟瑟:小人不能說。

蕭定權:錢,你給了他了?

顧瑟瑟不語。

蕭定權:這宮裡,你不上報,自然有別人上報。

顧瑟瑟不語。

蕭定權:這事,你勸過太子妃?爲什麼?

顧瑟瑟遲疑:小人略知朝廷的制度,私市私買藩馬都是重罪。小人擔心,張衙內這麼做,會損害殿下的名譽。

蕭定權:你既然知道,爲什麼不告訴我?

顧瑟瑟:小人的主人,是太子妃殿下。小人越過太子妃殿下稟告,是逾矩,也是叛主。——這樣的人,殿下會相信嗎?

蕭定權冷笑:你說的沒有錯。可是我不相信你,不是因爲這種事。

顧瑟瑟蹙眉。

蕭定權:我問了張尚書,陸中丞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並沒有收到我的信。這東西,我倒是從你那裡找到了。

蕭定權將一張紙拍到了案上。

當晚蕭定權以金錯刀寫下的書信。

顧瑟瑟大驚:殿下?

蕭定權:這是從你房裡搜到的,你扣下了,沒有交給他,爲什麼?

(閃回)刑部大獄內,遠遠觀看的顧瑟瑟。她手中捏緊的信件。然後轉身離開。(閃回結束)

顧瑟瑟:小人這是……

蕭定權:一個宮人,對馬,對馬政都這麼熟悉,還有意想加害陸中丞——

顧瑟瑟:陸中丞?小人絕不會!

蕭定權:那是怎麼回事?

顧瑟瑟沉默。

蕭定權冷笑:還是說你也清楚,信沒有送出去,張尚書卻及時趕到了。那事情,未必是中書令下的令吧?

顧瑟瑟驚異而痛苦的神情。

【37】【刑部大獄夜內】

(閃回鏡頭)

關押陸英的監室前。獄卒在施急救。

張陸正正在站立觀看。

張陸正:——從現在始,一定要看好了這兩個人。一定要讓他們在我的手上。

他身後,當晚欲謀害陸英的刑吏甲乙丙。

張陸正低語:一定要攘除奸相。天下豈有王妃之父是中書令,太子妃之父只是刑書的道理!

【38】【東府夜內】

蕭定權嘆氣:每個人抱每個人的心思,每個人懷每個人的鬼胎,他想借我的手來對付中書令。你呢?是心思,還是鬼胎?

顧瑟瑟沉默。

蕭定權:你不說話,不要緊。想謀害陸中丞,我不會容你。知道是張尚書,還能夠在我的面前裝出這幅沒事的樣子。你的城府,你的目的,我更不敢想——

顧瑟瑟:殿下,小人——

蕭定權:太子妃交給你這種人,我怎麼能夠放心?王常侍!

王慎聞聲入室。

蕭定權:遣她回宮去,交給姜尚宮處置吧。

顧瑟瑟驚:殿下!

【40】【東府夜外】

顧瑟瑟行走在東府院中。

兩個宦官跟隨着她。

回頭看了看蕭定權的小書房。

姜尚宮os:東府是個小朝廷,殿下偶爾也在那裡見見外臣,此事你可以留心。

宦官丙丁引着兩人從院中走過。

爲首的一人是杜蘅。

宦官甲乙和顧瑟瑟退至一旁:杜侍郎。

其後一人,從顧瑟瑟面前經過。

顧瑟瑟無意中看到了他,驚詫的面孔。

二人走過。

宦官甲:今天晚了,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走吧——

顧瑟瑟:不——我絕不能,離開。

(第十五集 完)